作者:震鳞
后来得知这肥料就是宋缺长女的发现,她自那时就想见这异常灵慧的孩子了。
可惜了,若不是宋缺在一旁虎视眈眈,她真想将这年轻人留下来。
当乔安回到宋阀山城后,心里有了主意。不必再犹豫,直接就开始高炉炼铁,而且是异世魔改版。
加上宋阀近来根据己方所需开采出来的新矿,直接拉动了阀内冶炼技术急速飞升。
乔安兢兢业业地践行着“广积粮”“高筑墙”这两条真言。
当今世道,别看宋阀仍在蛰伏,但事实上,自从杨广继位,各路叛民义军层出不穷,几乎每隔几年都有新的豪杰揭竿而起。
比起面上还能过得去的宋阀,那些自立为王的各路豪雄,才是如今朝廷费心费力想要对付的贼寇。
虽然杨公宝库内的军备,足以武装一支大军,但谁嫌物资多呢?
真到了图穷匕见的那一日,而今的各方势力,都将是宋阀的对手。
猎手众多,但鹿只有一只。
但掩藏在各路豪杰野望之下的,却是无数百姓一如既往的麻木生活。
这让乔安根本无法割舍掉“再世华佗”这个身份,有时她外出巡视产业时,会顺手换了一身打扮,扯出一副医幡,骑上马去周边的城镇当一下游医。
次数多了,跟随她左右的宋阀中人,总有敏锐者察觉到她的这个身份。
久而久之,乔安也不再避着自家人改头换面。
知道此事之人,无不瞪大眼睛,面色愕然。
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再世华佗,竟然就是自家大小姐?
不是……
阀主他知道吗?
在与有荣焉之后,继而浮现出了疑问。
当爹的是凶名赫赫的天下第一刀,为人子女的明明使得一手好刀,却偏偏是善名远扬的再世华佗。
众人想起阀主在江湖上声名远播的“不近人情”“不好相处”……
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为脑后生有反骨的大小姐选择隐瞒此事。
天刀地剑名声虽盛,但距离他们太过遥远了。他们身为下属,无法左右阀主的意志,却会下意识地维护他们爱戴拥趸的上位者。
不是他们对阀主不忠诚,而是觉得大小姐不算是做错了什么。
不就是没能做到子效其父,但大小姐也是左右为难。江湖人的名号都是真刀实枪拼杀出来的,若是让大小姐去抢天刀的名号,那不是逼着她跟生养自己的亲生父亲反目成仇吗?就算是去争个天下第一剑的名号,宋阀二当家的地剑的脸面又放在何处?
她也是不得已,只能另辟蹊径。为这点小事坏了父女之情,不值得不值得。
众人默默心道,然后顺理成章地说服了自己。
……
正所谓流年似水,转眼间乔安发现二弟的身量竟在不知不觉中已高过了她。
少年人使得一手漂亮剑法,待人接物间多了几分成熟,只是双目间仍不改幼时的温良。
而在外界,这一年,江湖上又多了一位反隋的豪杰,长白派第一高手王薄以一首《无向辽东浪死歌》,便牵动了无数百姓的心,组建起了一支声势浩大的义军。
同年,任东郡的法曹翟让辗转至瓦岗寨,起义后自立为王。
隋帝震怒。
大将张须陀领命平叛反贼。
曾经朝野上下勉强维持的平静,此时已不复存在,放眼望去尽是风浪。
各路英雄豪杰,你方唱罢,我方登场。
江湖上风波不断,层出不穷的反隋义军已到了连消息灵通的说书先生都道不尽的地步。
今日他还在与隋军战争中大获全胜,明日就已败于他人刀下。
去年他还为他人下属,今年他已成为领军人物。就如王薄手下一名唤杜伏威的属下,而今已脱离长白势力,自立为将军。
各地的消息被宋阀名下商行一路传递回来,当又过了一季晚稻丰收季,所有粮食都核查入库后,乔安阖上账本。
宋智看着自阅完账本就静默不语的乔安问:“玉华,怎么了,是哪里有问题吗?”
这次收粮事关兵马粮草,马虎不得。
乔安说:“没事,我只是忽然想到了一句诗。”
宋智极为捧场地表示洗耳恭听。
“他时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乔安如此说。
宋智显然没听过这句出自《水浒传》里的著名反诗,话里行间的豪情与志向却是跨越了时空扑面而来。
他立马心领神会,明白了她的意思。
时不我待,当是此时。
……
但是,宋智没忍住问了一句:“黄巢是谁?”
啊,糟了。
乔安道:“一位诗曰‘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的猛人。”
“这诗好大的杀气,如此心性坚定之人,想来江湖人应该有其名号,我怎么从未听过?”宋智疑惑。
那你至少得再活二百年。乔安心说。
作者有话要说:
*注:《隋书·帝纪一·高祖上》
第288章 大唐天刀(终章)
南海仙翁晃公错立于岸边,入目是白浪拍岸,风雨欲来。
南海派如今已因利益纠葛与宋阀密不可分,他亦唯有押注于此。
他的身后传来两道脚步声,一对年轻男女共同出声:“弟子见过师公!”
南海仙翁转过身来,先是扫了一眼少女,而后犹疑了一下,思及宋缺那女子鬼见愁的名声,心里呵呵一声,还是他那儿子……
不行,天刀儿子名声不显,也算了吧。
最终他把目光放在一旁的青年身上,这是他的徒孙,亦是南海派年轻至极的新任掌门,他道:“好徒孙,你且去岭南助宋阀一臂之力。”
南海派要出力当然不会只出一个人,但他将自己看中的徒孙放至宋缺身侧,则是南海派的诚意,这就是另一层深意了。
梅洵:“弟子谨遵师公之命!”
晃公错打量了他笔直的身板,以及身后那擦得锃亮的金枪上,不错,皮相还挺好的,年龄也相仿。
梅洵被看得满心茫然。
晃公错拍了拍梅洵的臂膀,语重心长地说:“有什么困难,尽管跟家里说,男人嘛,有时候要大方点。”
梅洵更加一头雾水。
却说东溟夫人那边,她对宋阀起事毫无异议,或者该说但凡不是阴癸派扶持的势力扬名,她都乐见其成。
无人知晓她心中的憎恨,那是每每想起都让她寝食难安的一段过往。
东溟夫人单美仙本为阴后祝玉妍之女,当年漂洋过海加入东溟,实为她被派中长老奸辱后不得不为之。
每一个无法安眠的深夜,她都在无声质问,为何边不负身为母亲的师弟,却辜负她的信赖,行此不轨之事,为何当年之事会被众人乃至她的亲生母亲轻轻揭过。
为了魔门大业,为了魔门道统,为了阴癸派不在慈航静斋面前落于下风……
每一个答案都只会令她恨意越加深刻。
她笑意盈盈地对宋阀使者说:“还请使者传话,就说美仙立诺,凡与宋阀敌对者,我东溟派将拒绝与其进行兵器交易。”
……
是年,一道震惊各方人马的消息,传至大江南北。
曾被文帝亲封镇南公的天刀宋缺,拒绝再向隋朝称臣。
隋炀帝命张须陀立即前往平叛。
可怜大将张须陀忠心耿耿,但也耐不住如此奔波劳碌。还不等他赶赴岭南,就被翟让的瓦岗军和杜伏威的手下联手截击,饮恨败北,命丧两方人马手中。
同一时间,巴蜀附近地段被宋阀纳入下辖。早在数年前巴陵帮被宋缺血洗了一遍时,巴蜀一地就已成为宋阀势力的附属,如今无非是光明正大遮入羽翼下罢了。
鄱阳湖一带,刚刚自立为南越王的林士宏怒发冲冠。
“宋缺一直安安稳稳地当他的岭南土财主,谁惹了他,这么大的火气?”
林士宏心中郁卒,他好不容易从隋军手中抢了块地盘,还不等休养,结果眼看就要被宋阀摘了果实。
岭南就如同酣睡他身侧的野兽,他一直都在留意宋阀的动向,宋阀不同于其他小势力,谁都知道那个天刀曾经可是敢和文帝掰手腕的狠人,若不是这几年一直固守岭南,整片江南早就改名更姓了。
而今这一天到来之际,他愤怒之余,也不禁心道:这一天终于来了。
手下问林士宏:“那……我们还打吗?”
“打!想要毫无代价地从我们手里拿走地盘是没有可能的!”
然后毫无疑问的,林士宏手下军队在宋阀面前犹如土鸡瓦狗般不堪一击。
手下谋士捧着战场上缴获的兵器,只见刃锋锐利,器身质地坚硬光滑,几可映照人影,敲之如玉石相击,道:“大王请看这兵器,据前线兵士传回消息,这般上等武器宋阀内可以说是人手一把。”
林士宏:“我知道了,不必多言,将我披挂拿来,我亲自上马出征。”
他亲征战场,的确鼓舞了一阵士气。
然后就见宋阀军士调整了一番阵型,林士宏勒紧缰绳严阵以待。
只见敌方出来一匹小棕马,继而是一道夺目的刀光。
当林士宏反应过来时,他发现自己正仰身坠马,然后才是一阵从左肩蔓延至右腰处的剧痛,他抬起头,想要看清敌手的面貌。
继而目光惊诧。
那竟然是一个年轻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