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听旧时雨 第28章

作者:屿岚烟 标签: 宫廷侯爵 先婚后爱 天作之合 重生 甜文 成长 穿越重生

  陈知安想到往事,面色红白变幻一番,颓唐下来:“他眼光比我好,行了吧。”

  “……但这岑二姑娘,我劝你还是不要抱太大期待,省得后头失望咯!”陈知安见到夫人温柔笑意,心里不大痛快,阴阳怪气补了一句。

  连他提起这山里的环境都要抱怨,他才不信顾子言能把这姑娘带来呢。

  -

  事实上,岑听南此刻压根还不知道自己后头会遇到些什么。

  已经辰时三刻了,两人还在相府内没动身呢。

  岑听南看着屋外越来越炙热的日头,烦闷道:“你昨日还说听我的。”

  再这么浪费时辰下去,他们连午膳都赶不上了。

  哪有给人贺寿,下午才到的,也忒不诚心。

  “听,也要有听的道理。”顾砚时看着岑听南怀中抱的古琴,慢条斯理解释,“先生不爱琴,更不爱名贵事物,你用重礼去送他,他只会觉得你在辱没他的文人风骨。”

  岑听南学着他平日里那样,嗤笑一声:“你懂个屁。”

  顾砚时神色淡然:“言行无状,十下。”

  岑听南胸脯起伏,恶狠狠瞪他:“你这是找茬。”

  顾砚时:“这琴,可是名琴。”

  “不光琴,还有墙上挂的字画,对,就正中间最显眼那副,都打包带上。”她就不信没用。

  早上用膳时,顾砚时拗不过她一直缠问,将从前如何去见陈阁老的事挑拣着和她说了,岑听南听了只觉得头上青筋都在跳。试想一下,若谁惹了自己,还臭着张脸空着手

  一言不发地跑到将军府门口站上两个时辰就走。

  她怕是恨不得将这人抽筋扒皮了。

  可顾砚时如今还好好站在这儿,全须全尾神色平淡地惹她动怒呢。

  可见陈阁老对顾砚时,实在是好,陈阁老其人,实在是有涵养又有风度。

  顾砚时玩味地看着岑听南里外操持着,替他准备了一堆礼要去送给先生:“若是你这招奏效,那十下便给你免了。”

  岑听南闻言一扬眉:“这可是你说的,等着看吧。不过十下可不够,至少得三十下,剩下的二十下,留着日后相抵。”

  顾砚时这下是真的笑出声来,脸上的冷漠也化开不少。

  “傻姑娘。”

  她这是连日后的训,都想提前挨了啊。

第25章 孟夏草木深(2)

  岑听南实在没想到云鹿书院这样远。

  车夫将马鞭都甩出残影,也还是足足走了一个时辰才到云鹿书院所在的春陵山下。

  岑听南浑身都快被颠散架了,这幅身子没受过磨难,娇柔得很。下了马车玉蝶眼疾手快扶着她,她借着玉蝶的手站直,蹙着眉左右张望以为终于到了,却被顾砚时告知,这书院在山上,若要马车行大路,至少还要走两个时辰。

  走小路就快些,只用半个时辰。可那小路不通车马,遍布荆棘,只能两条腿走上去。

  岑听南只到小径入口看了一眼,便颇有自知之明,这路,以她如今这幅身子,够呛走得完。

  “脚程快一些,刚好还能赶上午膳。”顾砚时道。

  玉蝶看着岑听南苍白的脸色,询问她:“姑娘,我背你上山吧?”

  岑听南摆摆手:“别以为你练过几日武,就能把自己当个男人使,你这小身板,先顾好自己吧。”

  顾砚时踱到她的面前:“我背你。”

  岑听南看着他的背影,修长而挺拔,此刻微微俯身,宽大的衣袍被勾勒得修身,显出他的宽肩窄腰来,瞧着倒是比想象中有力得多。

  但岑听南还是挪开眼,不甚信任地道:“你一个文人。”

  感觉还没她的玉蝶靠谱呢。

  顾砚时站直了身子,转过来看着她:“你若不想我在大庭广众之下横抱你,就少些废言废语,乖觉些到我背上来。”

  他欺进一些,俯下身同岑听南咬耳朵:“我知晓娇娇儿喜欢被强迫,但这么多双眼睛看着……等晚上回家,我再好好奖励你。”

  调笑的话由他一本正经讲出,‘奖励’二字更是在舌尖重重落下,岑听南眼前被迫闪过无数被他“强行奖励”的画面。

  青天白日之下便闹了个面红耳赤。

  她一口银牙都要咬碎:“那左相大人还不快些趴下?站这么高,我怎么上去?”

  顾砚时笑了下,转过身由她趴上来。柔软的胸脯压在他坚实的脊背上,这触感让顾砚时僵了僵,想起昨日被她压在身子底下的那张梨木桌,呼吸也乱了几分。

  落在岑听南耳中,被她紧张地揪住衣领:“你不会不行吧?”

  顾砚时淡淡道:“我行不行昨夜你不知道?哭着求我停下来的是谁?”

  左右的下人小厮们顿时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生怕打扰了主子们蜜里调油的雅兴。

  虽然顾砚时此刻就很想将背上的小东西压在腿上狠狠训一顿,用巴掌叫她长长记性,好叫她不敢再这么口无遮拦。

  但到底顾忌着人多,最终也只是托着她的腿弯,轻巧将她提上来些。再从平安手中接过备好的古琴、名画,将下人们都打发了,迈开长腿,径直同岑听南两人上了山。

  玉珠瞠目结舌:“咱们相爷原来有一把这样好的力气。”

  平安在一旁与有荣焉抬起头,骄傲道:“那是。”相爷私底下可是会武的,就算不如岑家两位将军这样英勇,但他一人对上数十个小蟊贼,那也绝不成问题。

  何况夫人才多重点,相爷怕是单手都能将她举起来。

  平安看着自家主子背影,一时闪了神,回过神来在心头连呸自己好几下,暗骂真是过了几天好日子,胆子养肥了,竟然敢腹诽夫人了。

  这要是让相爷知道,一身皮得连着筋骨被剥落一半。

  平安心有戚戚,转头又听玉珠问自己:“可是相爷怎么不叫你一同上去呀?背着我们家姑娘还要拿礼,走这么远多累呀。”

  倒是琉璃答了这个问题:“相爷这是带着夫人去见他的先生,带我们去,就显不出诚心了。”

  平安点点头:“大家都各自散了歇着吧,若是过了晚膳时间爷和夫人还没下来,我们就自行归府,明日再来接他们。”

  这也是出发前,夫人就嘱咐他的。

  虽然平安觉得夫人可能这次要猜错了,相爷这些年几乎就没能在书院呆过两个时辰以上,总是时间一到就被阁老赶下来了。

  不过夫人才嫁过来,不知道这些事也是正常的,并不能影响夫人在平安心中聪慧绝顶的好形象。

  瞧瞧,连自家爷都被夫人制住了,还主动背夫人上山……换了从前,不,换了任何时候,平安真是想都不敢想。

  毕竟当年连长公主的要求,相爷都能直接拒了,为此还惹得脾气那么好的贤王都震怒一场。

  这位爷不想做的事,那可真是上天入地,都没人能强迫他。

  -

  如今已入孟夏,除了越来越燥热的天气外,草木也疯长得厉害。

  两个人走在山路上,入目都是深浅不一的绿,岑听南从未有机会见过这样的野趣,看着婆娑树影,听着鸟鸣啾啾便入了神。

  回过神才发现,顾砚时背着她竟然走得这样稳。

  不颠不晃,健步如飞,不过两刻钟过一些,便隐隐见到了书院大门。

  顾砚时呼吸均匀地止步,将岑听南从背上放下来:“还有几步路,你自己走过去。”

  岑听南带着探究的眼神看他:“你走得好快。”

  顾砚时整了整衣冠:“这条路走过很多年了。”

  从四岁,走到十七岁,整整走了十三年。

  他如今二十有六,有一半的人生,都同这条小径有关。

  他见过这条路各种时候的模样,春夏时草木茂盛些,蚊虫鼠蚁也多,幼时他常同端王还有李璟湛来这里捉田鸡。秋冬时草木衰颓下去,李璟湛便嫌不好看不爱来了,可他却喜欢这样舒展辽阔的寂寥,来得更勤了。

  一个人绕过小径,找到半山腰那处池塘,对着池水一呆便是一个下午。

  从不会有人打扰他。

  再后来几位皇子都离了书院,便只剩他一人走这条路。

  倒是头一回,带着一个女子来。

  还是那位传闻中最娇纵矜贵的岑二姑娘。

  顾砚时实在没想过。

  她竟会是这样的反应。

  若她蹙着眉抱怨蚊虫太多或是横生的树枝刮破了她的肌肤,顾砚时都觉得合理。

  他本也已做好听抱怨的准备了。

  可她这样安静,趴在他的背上,不吵不闹,偶尔问一问,这棵树是什么,那只鸟的羽毛怎么这样好看,那个池塘里有鱼吗?顾砚时你去捉过么?

  像个天真又赤诚的孩童。

  岑大将军,真是很会养女儿。顾砚时想。

  而大抵是有她作陪,这条前些年一个人走得寂寞又郁结的路,此刻竟生出了这样多的趣味。

  让他忍不住都要想……这路今日怎么,这样短呢。

  顾砚时看她整理好衣摆便昂起头,抱着古琴,信步朝书院门口去了,而那里,最疼他的师母已经带着笑在等。

  ……这画面,让顾砚时恍惚了一瞬。良久,低着头,笑了下。

  荆舒在门口等了已有一刻钟。

  往年这个时候子言早就到了,今年却不知为何来得慢了些。

  老头子嘲讽的话远远传来,荆舒充耳不闻,那些奚落的言语她听了难受,他说着就当真毫无感觉么?

  她才不信。

  嘴比石头还硬的老东西一个。不然也不会杵着拐,借着奚落她的由头,来院外头看了好几回。嘴上说着顾砚时是个

  背弃师门不重信义的,不来才正常,其实心头,也担心他是出了事。

  近来下过好几场雨,山路湿滑,子言又惯爱走那条小道的。

  难道是走小道上山耽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