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屿岚烟
若从心底里爱护一人,当事事以她的感受为先。
贵妃在宫中被人妥帖珍藏着,却没人将她当人看,他们兄弟二人,不过是在争一个好看的、名贵的物件。
岑听南的心里凉得像此时此地的月光。
“阿湛把他当孩童,可孩童也有长大一日。”顾砚时收回目光,“他没想过,若孩童滋生出更大的野心呢。”
岑听南没来由起了一身寒。
马车恰在此时停下,相府到了。
平安提着灯笼来接。
顾砚时将岑听南接下马车,一路牵着进了府,又命小厨房端了碗鸡粥并几牒爽口的小菜上来。
“用点,压压惊。”顾砚时将粥吹得温热,送到她面前。
鸡粥上浮着一层极薄的鸡油,米花已经被熬得炸开,米油混着鸡油,金灿灿的,玉勺一搅动,扑面的香气就钻进了鼻尖。
像是在灶上炖煮了很久。
秋日寒风吹过,她本就空泛的胃几乎泛起酸,此时用上一碗热腾腾的粥,再熨帖不过。
她看向顾砚时:“你什么时候吩咐的?”
“赴宴前煮的,这种宴会,定然吃不饱。”顾砚时慢条斯理看她一眼,“用点罢,事出有因,今日——不罚你。”
岑听南重重哼一声,发现自己已经能对他的调戏熟视无睹了。
实在有进步。
顾砚时看着岑听南用了小半碗就撑得喝不下,再自然不过将碗接过来,不疾不徐就着她喝过的勺用完。
一抬眼见到小姑娘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你不嫌弃呀?”
“你这样的文人……”她囫囵说了句什么,脸上泛起绯红,又自顾自进了内室。
她想说什么?
文人就不该用别人用剩下的?
顾砚时好笑地摇摇头,小姑娘心里乱七八糟的,不知道想些什么。
洗漱完两人倒在床上,亲亲热热地缠绵一番。
这样的相处如今对他们来说似乎已经像呼吸一样自然。
岑听南红着脸从被子里探出个头,戳戳仍在兀自冷静的顾砚时,轻声问:“要我帮帮你么?”
顾砚时呼吸一瞬加重,整个人重新覆了上去。
可当他看进她的眼睛里时,却清晰地看见了里头的躲闪、迟疑与瑟缩。
他安静地看着她,看着她眼里明月似的缺了又圆,一点点重新充盈的东西似乎叫做勇气。
她奉献似地将眼一闭:“来吧。”
像奔赴刑场。
顾砚时颤着眼睫笑了。
他捂上她的眼,嗓子喑哑得像林中鸦:“不要试探我,娇娇儿,你还没准备好。”
她分明没准备好,将一生都托付。
她还不信他。
第54章 无言上西楼
翌日想起来,岑听南都还在恼。
也许是满月当空,叫人乱了心智。又或是烛光下他的鼻梁挺得好似能撑起一片天似的。
一点不合时宜的勇气从岑听南心底悄悄钻出。
嫩芽似的破土而出,长成参天大树。
遮蔽了她一切的理智与冷静,热烈地怂着她,要将自己交出去。
他覆在她身上,将万物都遮挡,天地间唯余那一点儿气息。
他的气息。
似小阁藏春,似池南雪尽。
这山涧里的雪,被她春水一样的调子哼得化了,涌成一汪清泉,汩汩流着,也流经她的心尖。
岑听南便遭了殃,失了神。
她迫切地想要交出点什么,抓住点什么。
她想借此铭记,此时此刻他们曾真的这样热烈地纠缠过。
可顾砚时拒绝了她。
岑听南看得出来,他分明也忍得很辛苦。
可他到底克制住了。
也许他未曾如她一样,想过要深刻的铭记。
也许烛台高照时的滚烫不过一时错觉,是她误将这炙热看作天长地久的绵长。
好在顾砚时还清醒。
他们之间隔着天启六年那连绵淅沥的雨。
岑听南如今尚不知这雨能不能停。
一时的荒唐也总归要醒的。
还好顾砚时及时制止了这荒唐。
岑听南一颗心如同这寂寥秋日,无限地惆怅了下去。
中秋后顾砚时又开始变得很忙,仿佛此前的闲适陪伴是他特意为她制出的一场幻梦。
梦醒后,只余她一人沉溺其中。
岑听南长久地守在相府里,巨大的空虚混沌几乎要将她淹没。直到秋水淹没池塘,池里的夏蛙一夜间歇了叫声,她才后知后觉地惊醒,原来自己早似这池中蛙一般,被遮蔽了双目。
她强迫着自己撑起精神,游走在上京城中大大小小的宴会上。
去结交,去窥听,去戴上八面玲珑的面具。
不得不说,人在走投无路时,总能发现自己的潜力原在他处。
岑听南的耳目一下被打开似的,不止这上京城中,西域、北戎、南羌,与整个盛乾朝,再有风吹草动,她都不必再经过他人。
源源不断的信息传到她耳中,岑听南终于有了些掌控局面的安全感。
父兄对北戎接连出征,已将战线北移,拔城两座。
前所未有的顺利。
有时岑听南都会觉得,前世那场惨痛的灭门流放,是不是只是她的一场噩梦。
为此她去了很多次寺庙,青灯古佛下,见到那盏为前世而立的莲花灯,才时时警醒。
天启六年还未来,她的结局仍不定。
不可大意。
意想不到的是,在这一段时间中,李璟澈和她一点点熟识了起来。
起初是宴会上总是碰头,两人互相讥讽几轮,都在人声鼎沸后的寂静中,看到彼此眼中同样的格格不入与置身事外。
又想起顾砚时说过那些关于李璟澈的话,岑听南心软几分,后来再遇见,破天荒地没与他针尖对麦芒地顶回去。
李璟澈诧异于她的和善,好奇之余就这么贴了上来。
三两日便要邀她外出一趟。
谈天说地,一个娇纵,一个纨绔,竟也能聊到一处。
偶尔岑听南躲在相府里看兵书,李璟澈叫不出去她,便径直找上门来,一点也不见外。
顾砚时知晓了,只冷淡地提醒她别被卖了还帮着李璟澈数钱。
岑听南被他态度惹恼,掀着眼顶回去:“从前说将他当个浑孩子的不也是左相大人?怎么这会儿口风变了?”
顾砚时淡淡睨她一眼,只道随她。
岑听南不明白,人怎么能变得这样快。
秋风呼号着吹过,这晚她缩在榻上,听完院里所有枯叶飘落的零碎秋声。
清秋过得实在是快。
-
九月末,又发生了几件大事。
得益于北边战场的高歌猛进,西域与南羌分别派了使臣团,正在来朝路上。
山长水远,此时节出发,岁末大抵能至。
听说金银珠宝美人无数,足足装了数百辆马车,朝中官员有好这口的,心思已经活泛了起来。
如今盛乾朝国力鼎盛,一时间隐有霸主之相,唯有北戎分立天下,形南北对峙之势。
但所有人都觉得,镇北大将军攻下北边,不过只是时间的问题。
盛乾朝的子民,都早已有了霸主国民的自觉。
另一桩大事,是李璟澈告诉岑听南的。
这日是个难得的晴好日头,岑听南命人在花园中摆了碳炉,围炉煮茶准备看看兵法的。
李璟澈不请自来,熟门熟路地朝躺椅上一靠,垂着眸问:“你知道郁文柏复官了么?”
岑听南翻书的手顿了顿,笑道:“圣上本也没打算一直停他职。”
“按照顾子言那般小气性子,开年前郁文柏就不可能官复原职。”李璟澈从炉上扒了个橘子,拎在手上闲散地掂着,“这是——出事了。”
上一篇:七零开马甲在全球搞买卖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