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屿岚烟
二娘的眼圈又红了。
里头坐着的熟客七嘴八舌安慰着:“这位公子有眼光啊,二娘你莫担心,那食肆老板一瞧就是外地人!站不稳脚跟的,都是些姑娘们图新鲜,等新鲜劲过了,大家就都回来吃了。”
“是啊是啊,瞧公子这手笔,
说明大家都爱尝你的手艺啊。”
这是被抢生意了?
二娘抬起头,扯出个笑:“不妨事。做生意,尝鲜很正常的,不是为这个。大家好奇也尽管去看看,不用为了我特意抗拒。我这儿且垮不了呢。”
岑听南再度在心里感慨着二娘的坚韧心性。
既然叫了那么多包子,也就不在店里用了,同二娘打过招呼后三人出了店。
玉珠好奇道:“什么铺子这样厉害,连陈记的生意都抢光了。”
玉蝶用眼神示意玉珠看刘记,更是直接关门了。
三人边走边说,路过一个转角,扑面而来的鼎沸声,几乎将人都要掀翻似的。
“我好像知道是什么店了……”玉珠喃喃,“这不是方才我们见到的黑公子吗?”
岑听南抬眼去瞧,瞧见了个稀奇。
不大的店面,外头一把躺椅,黑珍珠躺在上面闭目一摇一摇地,旁边立了个五大三粗农夫打扮的壮汉,像是被他气得牙痒痒。
那壮汉指着黑珍珠一顿说:“要我说,你这就是黑店!整整三两银子啊!给我端上来一叠什么破烂玩意儿,又难吃,又不新鲜,糊弄人,快退银子!”
旁边三三两两立着的,都是瞧热闹的小女娘们。
岑听南看着,觉得她们瞧的不是热闹,是这黑珍珠。
黑珍珠眼都不睁,混不吝道:“你不懂吃,我才不跟你讲。”
“三两银子,我有没有提前同你报过价?”他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你情我愿,可没有事后反悔的理。盛乾朝的人,都这么不讲理么?”
他的声音不高扬,却有着笃定的自信,带着自然流露的不屑与轻视,不加半分掩饰,将壮汉气得直跳脚。
“你!你个南边来的黑狗,戏弄老子是吧!”那壮汉怒火中烧,手握成拳,带着疾风朝着黑珍珠面门挥了下去。
周围登时惊呼声一片。
玉蝶蹙着眉:“是个练家子。”
岑听南糯声道:“农夫打扮,却来买三两东西的吃食,惹事也不扮像点,装个公子哥才合理呀。”
她的声音不疾不徐转进人群,换来不少恍然声音。
谴责、疑惑的目光落在壮汉身上,压着他挥出的拳头去势一滞。
黑珍珠仍躺在摇椅上,不动如山。
只在拳头落下时轻巧侧头,不偏不倚,刚好躲过猎猎拳风。
叫好声一片。
壮汉吃了瘪,气得双眼发红,嗬嗬喘着粗气,竟是将拳头调转朝岑听南而来。
“哪里来的走狗,不帮自己人,帮南边狗!”
玉蝶拔剑挡在岑听南身前。
黑珍珠终于睁开眼,从躺椅上一跃而起,截住壮汉去势。
“同我胡搅蛮缠就罢了,欺负我的客人可不行哦。”他的唇边带起威胁的笑。
黑珍珠‘砰’一声握住壮汉拳头,手臂肌肉邛起,不过略后退三步,便卸了他所有力道,叫他使出浑身气力都动弹不得。
壮汉眼中终于显露出惊诧与恐惧。
这是绝对的力量碾压。
黑珍珠放开他,拍了拍手不羁道:“这就对了嘛,君子动口不动手,还是你们盛乾朝的道理咧。”
他转过头来,看着岑听南,一双眼亮得像天上星似的,咧开嘴笑出一口白牙:“这位聪明又漂亮的……公子,要不要进来尝尝我的手艺呢?”
岑听南定定看着,他的眼珠,竟然是金色的。
第62章 恰照梨花雪
她们在外游荡许久,时近傍晚。
寒风刮得岑听南鼻尖通红。
玉蝶附耳道:“已出来多时,回府用膳么?”她忧心继续吹风,岑听南真受了寒。
岑听南瞧着天色,搓搓掌心:“回去也没人陪我吃饭,不如进去瞧瞧新鲜。”
黑珍珠棱角分明的脸因她这话浮出个灿烂的笑来。
自由又蓬勃。
一种奇特的生命力藏在那抹朗笑中。
岑听南也被这笑感染,坦然地跟进店里。
他特意闭了店,将岑听南按在椅子上坐稳。
岑听南一时局促,挣扎着要起。
“你是我来盛乾朝后,头一个为我解围的人,请你尝尝我们南边的食物是应当的。”
“不要拒绝我,好不好?”
他在岑听南面前蹲下去,仰头望着她,金灿灿的眸子似有某种奇异神力,引着岑听南不得不点了个头。
“好。”
黑珍珠笑着跃起,三两步奔进后厨,探个头出来。
“马上就好,很快。”
岑听南打量着小小的店面。
几乎只有陈记一半大,狭长的店铺只摆放了两套桌椅,一瞧就不是正经开门做生意的。
与外头的食记不大一样的,是吃饭的内堂同后厨中间,是半打通的,过道处以门帘浅做遮挡,可原本将内堂与后厨隔开的墙却被掏空。
那掏空的一整面窗,都被透明的、璀璨的琉璃填满。
落日从内堂的窗棱中照进来,落在琉璃璧上,折射得满屋都是云霞。
像在梦里似的。
玉珠看得呆呆愣愣:“难怪一道菜就要三两银子,只看这景都值了。”
岑听南却在想,什么样的人,才用得起琉璃做耗材。
只为开间这样小的店面。
她手指拂过桌面,朱漆镶银的金丝楠木,非富可敌国不能用。
……这人倒真是赤诚得毫不掩饰。
黑珍珠很快呈上来四五碟黑乎乎的东西,似是以油深炸过,分辨不出具体形态。
“快尝尝呀,别怕。”他笑起来时总露齿,显得特别没心眼。
可岑听南不大信这样的人会没心眼。
她迟疑着:“这是什么?”
“蜈蚣王、蝎子、竹虫、蜘蛛、蚕蛹……姑娘这是什么表情。”
他每说一句,岑听南眼睛就瞪大一分。
说到最后,黑珍珠眼睛下垂着,颇受伤似的:“你帮了我,我还以为你不会像大部分盛乾人那样鄙夷我。”
岑听南:……
她哪里是鄙夷,她是害怕好么!
岑听南不忍入目地闭上眼,玉珠已经一叠声尖叫起来,抱着玉蝶瑟瑟发抖:“虫、……虫子,玉蝶你快把这些玩意弄出去啊啊啊。”
“不可以!都很好吃的!炸得脆脆的,撒了椒盐,一口下去……”黑珍珠满脸的兴奋,在见到岑听南一寸寸变白的脸时,终于化作不安,“算了……你们不喜欢,我应当尊重你们。”
他将虫子撤远了些。
岑听南一口气终于卸下来,得到喘息空间。
“不是鄙夷呀。”岑听南掐着掌心,强自镇定,“这位……公子,你们那儿有没有别的食物,我也很愿意试一试的,虫子……我真的不太行,害怕。”
原来是害怕。
黑珍珠恍然大悟,喜色又挂上脸:“那你等等,还有别的好吃的。”
“对啦,叫我朔风就行。贺兰朔风。”贺兰朔风笑得明晃晃。
像太阳一样亮,纯真得没有杂质。
岑听南被这笑晃了一瞬眼,略显凝滞地跟着笑起来:“好,谢谢朔风。你的盛乾话说得很好。”
贺兰朔风真像名字一样,是阵风。
很快从厨房里又端出一个精致的盅,与一碟贝类一样的生物,贝类被开了壳,上面撒着细碎的蒜蓉,像是蒸熟的。
“这是什么?”不管是什么,至少看起来正常多了,还透着点海水的咸香味。
贺兰朔风大喇喇入座,拿起贝类开始剥肉:“这叫生蚝,很容易死的。盛乾朝没有,我从南羌带过来,吃一顿少一顿,你快尝尝,鲜得要命。”
他用来剥肉的刀很小,几乎要被他的手掌挡住,通体漆黑如墨,刻着岑听南未见过的花纹,隐隐透着寒光。
一瞧就是能杀人的好刀。
却被用来剥贝肉。
岑听南心里泛起古怪,万一这刀饮过血呢。
再拒绝可就不好了,她喊住贺兰朔风:“这刀……没杀过人吧?”
她问得直白,一双眼直直看着
贺兰朔风,带着理所当然地探究,竟然将他问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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