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屿岚烟
顾砚时起初并不知道小姑娘的生辰具体是哪一日。
只是在某一回缠绵过后,岑听南突然说想吃甜的。更深露重的夜里,最讲究用膳定时的顾砚时一个字也没说,披着外衣起身去厨房点了好几样甜点。
可都不对她的胃口。
她只瞧了两眼,就软绵绵缩回被里,嘟囔着:“突然不想吃啦,你都吃了吧。不要浪费哦。”
顾砚时被她气笑了,没办法,又问她是不是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却不好意思说出来。
岑听南整个人埋在被里,伸个脑袋出来,将顾砚时的神色瞧了又瞧,确定他没有不耐烦与恼意后,才迟疑地点了点头。
顾砚时当下其实更多的是诧异。
岑昀野夫妇对她极好,蜜罐里泡大的小姑娘,却不知为何,似乎总是特别在意旁人眼光,连要个吃食都思前想后、顾虑再三。
这小心谨慎的模样落在他眼里,莫名就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疼。
于是他放柔声音问:“那娇娇儿想吃什么?”
“蜜汁山楂淋芋头”岑听南吸吸鼻子道,“从前生辰时,家里的大厨总会做一道这个,粉嫩嫩的颜色很好看,但是听说做起来很麻烦,所以只有生辰吃得到。”
果然是个娇的。
顾砚时:“你生辰是什么时候。”
“在冬日。大雪封路的日子,什么物资都运不进来,所以很麻烦的。”岑听南说着说着,声音又小了下去。
长风灌进屋内,她裹着被子,看起来有点委屈。
顾砚时坐到榻边,隔着被子将她整个人抱着,细而绵密地亲她的唇,渡给她甜的,软的东西。
“先吃点别的。”他刮着她的唇舌,轻声哄,“别的,等明日。”
第二日天一亮,他便将相府的厨子扔去将军府住下了。从小到大,凡是岑听南吃过的甜点,厨子都被逼着全学了个遍。顾砚时也彻底弄清了岑听南的具体生辰。
在十二月二十四日。
每年都有雪的日子。
顾砚时接到李璟澈的飞信那日,是十九日的夜里。彼时岑听南刚累得半昏迷地睡过去。
顾砚时就着温热烛光与窗外飞雪拆信。
李璟澈在信上写查到了失踪案的源头
,同端王有些关系,还说他本想径直带人去处理了,但圣上要求他同顾砚时一起,不得已才来了这信,没想打扰新婚小夫妻恩爱。
而关押失踪女子的地点就在上溪郡。
顾砚时将李璟澈的废话置之不理,盘算了来回脚程,不但赶得上陪岑听南过生日,还能避开她隐秘地为她准备贺礼惊喜。
他心里有了计算,便提笔留了信给岑听南。
风夹着雪呜呜咽咽地,他叩开贺兰朔风院落的门。
贺兰朔风不知为何,后半夜也没睡下。待知晓他的来意,惊了一瞬:“你现在就要走?明日我怎么同南南说。”
“我留了信,她看过会懂。”顾砚时笔直地站在风雪夜里,轻声开口,“你只需替我守她三日平安,三日后我会回来。”
贺兰朔风:“这倒不成问题……但你,不带她去么?”
顾砚时看向幽紫色天空上一轮圆月,淡淡嗯了声:“这封信来得奇怪,端王是蠢,却不至于张狂成这样,像迫不及待送出来的把柄。”
“我不能让她涉险。”
只是三日,岑听南留在新川郡,他去上溪郡,若真是端王,他会在三日内处理完此事回到岑听南身边。若不是……那离岑听南远远地,她也不会出什么差池。
顾砚时想通所有枝节,郑重同贺兰朔风行了个礼,被贺兰朔风侧身躲开。
“南南与我也称得上知交,守着她的平安,并不需要你来答谢。”贺兰朔风如是道。
顾砚时唇边溢出个很轻的笑,颔首算是赞同了这事。
他回到房内,见着岑听南睡得香甜的侧脸,轻而缓地落下一个吻。
“等我回来,乖。”
岑听南浑然不觉。
他拉开房门,有青色的鸟划过风雪夜,落在院内高大树干上头,叽叽喳叫着,像是送他走,又像是留他停。
顾砚时倚在门边立了会儿,回首朝屋内看了最后一眼。
“轻声些,莫吵着她。”顾砚时噙着笑,对叽叽喳的鸟儿说。
为了赶时间,顾砚时没乘马车,与和顺一前一后,快马兼程朝李璟澈去。夜色被疾驰的骏马抛在身后,天不过甫亮,李璟澈便睡眼惺忪地被他从睡梦中揪起来。
“那十一名女子呢?”顾砚时立在床边,沉声问。
他的嗓音冰寒,有这一路而来的霜雪。
李璟澈被人扰了清梦,张嘴欲骂,待看清眼前人的脸,又生生将骂声咽了回去。
“顾砚时,你疯了吗?天都还没亮透!”李璟澈忍了又忍,只敢嘶哑着嗓抱怨一句。
顾砚时:“我赶时间。”
李璟澈不知道他赶的是哪门子时间,骂骂咧咧被薅醒,不情不愿带着人去了女子们被关押的地点。
那是一处暗不见天日的地牢。
年轻的女子挤挤攘攘抱做一团,见到荷刀持火把的官兵们闯进来,都吓得尖叫着往后缩。
顾砚时眉头一蹙,让人将女子挨个带出去做了笔录,说辞大都一致,家住新川郡,被一个叫做贺启云的人带头捉走,说要替大人物收集处子血。
也在地牢外找到了盛放血液的玉罐。
李璟澈抱着臂,吊儿郎当地啧道:“我这二哥,真是色胆包天,也不知收集处子血到底是能有个什么用。”
来送笔录的文官倒是能回答得上这个问题。
“有几名女子不约而同提到,逞凶之人议论过,这位大人物似乎从方士手中获得了一个能延年益寿的方子,要用这处子血做引子。”文官迟疑道,“最近上京城中有个传言甚嚣尘上,不知王爷与顾相可有听闻?”
李璟澈下巴一抬:“说说。”
“听闻端王与端王妃成婚日提前,大婚那夜,端王在端王妃的床上……过度伤身,以致最后吐了血。”
李璟澈一怔,随后笑起来,笑得胸腔都在震:“我就说我这二哥,迟早死女人身上的。这都什么污七糟八的糊涂账。”
顾砚时却问文官:“这同今日这桩有何干连?你想说什么。”
文官顿了顿,将头垂得更低:“下官也只是听说。端王那夜伤了根本,雷霆一怒后,开始四处寻医、寻方士……每日数不清的方士从端王府邸进进出出。是以……”
文官没敢将话说完,顾砚时扫他一眼:“下去吧,今日这话莫要再提起。”
李璟澈挑着眉:“你要包庇二哥?”
顾砚时:“太巧合。”
他接过笔录翻开,突然愣道:“怎么只有十份。不是应该是十一人么?”
文官恭敬道:“确是十份,十个女子。”
李璟澈耸了耸肩,无所谓道:“只是少了一个,也没什么差池吧?十个女子不约而同指向同一人,就是让我皇兄来御断,结果也是一样的。”
“何况就算多那一个,我皇兄也不会真要了我二哥的命。”李璟澈眯着眼笑起来,“我皇兄这人啊,最重名声了,他才舍不得让自己担一个容不下兄长的恶名呢。”
“所以你便造了这个局,害了无数女子清白,要向你皇兄献上一把兵不血刃弑兄的刀?”顾砚时的声音又冰又凉,像在风雪里浸过。
“我没有……”李璟澈微愣,下意识反驳。
“李璟澈!”顾砚时提高了声量,将手中数份供词尽数拍在李璟澈的脸上,“这故意的地点,故意的时间,那么巧十名家住新川郡的女子全都被掳,最后皆在上溪郡被发现,同你一点关系都没,桩桩件件都能攀扯上端王!还要我一字一句讲清楚你才肯认吗?”
“你知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这是一个个无辜的女子!不是你们皇家用来争权夺利的工具。”
顾砚时的手指在颤,愤怒与失望涌上他的眼睛。
他从没想过,这个跟在他和李璟湛身后挂着鼻涕喊着阿兄的人,有朝一日会突然长成这幅模样。
从里到外,一点点,腐坏,衰败,透着阴毒的恶。
像沼泽地里最粘稠的一摊。
“为什么?”他抑制不住自己的痛心。
李璟澈慌了一瞬,视线模糊中看见顾砚时嘴唇似乎动了下,轻声说了什么,随后缓缓拔出剑来。
他似乎重归冷静了。
比起方才的愤怒与诘问,这个冷静理智的顾砚时,更叫李璟澈害怕。
像有什么疯意,正藏在冰川之下,又凶又猛地要爆发开了。李璟澈身上立起一股股汗毛,危险的感觉破空而来。
“我今日便替你皇兄清理门户。”
“我没有真的动那些女子……!”
两人的声音撞在空中,李璟澈瞳孔猛缩,大叫着用尽浑身力气猛然后撤一步。
铮——
利剑出鞘,寒芒在李璟澈眼前暴涨。
一缕发丝自他额前,轻飘飘坠落。
是顾砚时出的剑。
李璟澈的额头渗出汩汩鲜血,冰凉地顺着侧脸流下。
只差半寸,若他躲得再晚一些,这柄剑,便要深而斜地没入他的胸腔,将他刺穿。
顾砚时是真的要杀了他!
这个认知让李璟澈发了疯一样撞过去,嘶吼着:“顾砚时你这个疯子!我说了我没有动她们!你不是什么都看穿了,看穿是我设的一个局,只是一个局我动这些蝼蚁一样的人干什么!”
是,他不怀好意,也不是个好东西。
亲兄长的东西他要抢,端王的势力他也想争。
可谁让端王又蠢又色,要把把柄递到到他手中,那他顺水推舟给端王加点火又怎么了,反正李璟湛又不会真的杀了端王!
倒是顾砚时这个疯子!癫子!痴傻狂人!差点真的将自己杀了!
李璟澈喘着粗气,一点点瘫在地上,浑身因为后怕而脱力。
顾砚时面无表情收起剑:“当真?”
“当然是真的!你不信自己出去问那些女的!收了钱撒个谎而已,谁不乐意!我没真弄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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