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鱼曰曰
这样也很好。
岂会不好呢?
不用再陪在一个残缺之人的身边。
往后她再无需为人争议、嘲讽。
至于过往那段美好的数月,也许不过是上天见他受尽苦难,予他的补偿罢了。
空寂的府邸令人难以忍受,翌日一大早,祈安便再次入了宫。
只是没想到,会在宫门口遇见了赵青,这个曾在市坊质问他、却被时窈当街回堵过去的人,他以往的同窗。
赵青其人,虽迂腐却也有些真学实干,早年朝政昏庸没能得到一官半职,如今放在翰林院也算人尽其用。
只是这次见到他,赵青并未再讽刺质问,只是脸色变了又变,主动上前拱手道:“祈大人。”
祈安看着他的转变,没有应声,等着他接下去的话。
赵青的神情分外复杂,这段时日他了解了祈安所做的一些事,诚如那日那名女子所言,即便是一名宦官,他也比他这个所谓读书人,做得多得多。
很久,赵青直起身看着他:“祈安,你有一个好夫人。”
祈安藏在朝服下的手指轻轻抖了下,他没有纠正赵青,只安静地上了前来接他的软轿。
摇摇晃晃间,“夫人”二字不断在耳畔回响,无形中似点燃了什么。
接下去几日,祈安始终待在宫里,理奏折,扶储君,再未回到那个空寂的府邸。
除了偶尔冒出的那道似真似幻的声音,他的一切都如同宫池里那条被冻在冰层里的鱼,僵直,孤寂。
直到这日,祈安教完小太子国策,正值午后。
一个小太监小心地跑过来:“大人,有人给您送午食,还说……想见您。”
祈安在原地僵了许久,心中无数道声音告诉自己,不可能是她,可脚步仍不听使唤地朝宫门走去,越走越快。
拱形的宫门外,可见的丹墀上,空荡荡的,并无一人。
祈安的脚步慢了下来。
却在此刻,一道熟悉的人影提着膳盒从一旁出现在他的眼前,身上浅碧色的裙裳被风吹起,雪白的斗篷包裹着那张巴掌大的脸,唇角一如既往地带着浅淡的笑意。
祈安的喉咙骤然紧绷,有一瞬间竟分不清这是真的,还是……又是自己的幻觉。
直到女子开口:“大人,好久不见。”
话落的瞬间,祈安终于确定了。
真的是时窈。
因为这句话,她从未对他说过,所以即便是幻想,他也幻想不出来。
“怎么……”他想开口,嗓子却如被砺石划过,一阵酸痛。
“本该是段辞来的,可他今日有事出城,”时窈轻轻地笑,风似也停在了她的发间,她将膳盒递给祈安,“听阿莲说,大人近日很是忙碌,我便自作主张带来了些吃的,大人不要嫌弃。”
祈安望着手中的膳盒,指尖却忍不住发寒。
她……格外有礼,却仿佛透着看不见的疏离。
“大人于我与段辞,都是重要之人,我来,是给大人此物的,”时窈从袖口拿出一纸鲜红的帖子,“我与段辞要成亲了。”
“就在七日后,正月初六。”
祈安不知自己如何接过的帖子,或者……他根本就没有接,不过另一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手,将帖子拿了过来,而后用着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声音说:“嗯,挺好的。”
时窈走了,走之前,她对他说:“大人,除夕安康。”
祈安立了好一会儿,慢慢地折返回去。
走着走着,他静静地想:
哦,原来今日,是除夕啊。
*
时窈没想到,就在自己出现在祈安面前,说完“大人,好久不见”那句话后,祈安的好感度在那一瞬间,毫无征兆地跳到了90.
突兀而不可思议,与他平淡如水的表象迥然不同。
“早知道我便多说几遍。”时窈心中幽叹。
【系统:……】
回到泰和巷时,段辞仍没有回来,反倒是街坊邻居正在为除夕忙碌着。
孩童手中举着冰糖葫芦笑闹着跑过,大人则笑盈盈地贴着桃符,时不时传来阵阵食物的清香。
时窈看着这一派热闹盛景,心也随之变得轻松许多。
闲来无事,她也学着旁人的模样,熬了粘稠的米糊,贴起桃符来。
先是将主屋、柴房与西屋的门口贴上桃符,刚巧邻家的木梯用完,时窈借了来,搬到院门外,贴起院门上的横批来。
待贴好,她拿着毛掸轻轻刷过,整个院门便变得喜气洋洋起来。
段辞归来时,看见的便是她站在木梯上的画面,她的身后是夕阳与微风,而面前是他们的家。
曾经与他无关的除夕,也变了。
却在此时,木梯上的女子正要下来时,脚下一滑,整个人不受控地跌落下来。
段辞的心不觉高高提起,思绪还未反应过来,人已飞身上前,一手用力箍紧了她的腰身,抱着她一同徐徐落地。
时窈重重跌入他的怀中,明明仍在惊魂未定,唇角却已浮现惊喜的笑:“段辞,你回来了?”
段辞看着仍在自己怀中的女子,不知为何没有出声提醒,也未曾松开,只是点点头。
时窈想起什么:“不是说傍晚才会回来,怎么这么早?”
段辞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他只是……想到这个小小的院子,想到院子里等着他的人,便克制不住地归心似箭。
“我来贴。”段辞最终也没说出口,只接过她手中的米糊与桃符,搬着木梯走到主屋门前,一一将屋顶的横批贴上。
“左侧有些歪了。”
“再往右侧一些。”
“刚刚好!”
时窈在下面认真地看着,时不时帮他正一正方向。
待到贴完,时窈“呀”了一声。
段辞不解地看向她。
时窈的鼻头在寒冬里冻得微红,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我只是想到,如今贴上桃符,六日后还要换上新的……”
段辞也飞快反应过来,呼吸随之一紧,胸口失控地跳动了几下。
他知道,她说的是他们成亲那日的喜联。
“到时我再贴。”段辞听见自己微哑的声音。
时窈笑开,点点头:“好,”说着又想到什么,回到屋中拿过一个竹篮,篮中放着几张窗花,喜鹊登梅,莲年有鱼,还有几张未曾剪好的。
“五福捧寿、鹿鹤同春这些太难了,只剪了一半。”时窈将其中一副半成品展开,下方仍是光秃秃的红纸。
段辞沉吟片刻,仔细看起图样,看了好一会儿,抽出长剑,剑身如练在红纸上蜿蜒,有细碎的碎片落下。
片刻后,几张窗花完好地落在竹篮中。
时窈满眼惊喜:“好厉害的剑法!”说到此,她看向他手中的长剑,不由笑了下。
段辞不解。
时窈道:“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段辞仔细回忆了下,继而神情一僵,握剑的手也紧了紧。
他自然记得,那次,他对她很差……
时窈眯着眼睛笑道:“那时你还拿着它指着我呢,没想到到头来,我们居然马上要成亲了。”
段辞的目光不觉落到她的颈间,前几日她为他留下的那道细小的伤,此时仍泛着红痕。
而初遇时,他拿剑所抵的,正是那里。
因为那里,能一击毙命。
段辞的喉结滚动了下,心口泛起难以言表的酸涩。
时窈已经将窗花小心地贴在窗子上,贴好后不忘回眸笑着问:“如何?”
段辞看着她的笑,走上前,嗓音哑然:“对不起。”
时窈不解,待看见她望向自己脖颈的目光,失笑道:“你那时也只是职责所在,为保护祈府安危嘛。”
段辞的唇动了动,看着她为自己已经找好了理由,可实际……他是为了旁人。
“要真觉得对不起我,今晚的春饼与饺子,你来包。”时窈煞有介事道。
“好。”段辞认真地应。
可即便这样说,时窈也并未全然撒手,她坐在他的身侧,轻声细语地指挥着,还会与他一同揉弄面团,与他一同忙碌。
只是她的厨艺……
段辞看着她手中奇形怪状的饺子,又看着她期待的目光,最终挤出几字:“挺不错的。”
时窈得意地扬了扬眉梢,将饺子放到篦子上,与此同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抓着一个完美的饺子放在她的手边。
两相对比下,她的那个惨不忍睹。
时窈顿了顿,转头看向段辞。
后者也正看着那两个对比惨烈的饺子,唇角不由弯了弯,笑意极浅,稍纵即逝。
“你笑我!”时窈轻轻打了下他的手臂,继而拿走自己的饺子,独自放在一旁,转头不再看他。
段辞看着背对着自己的女子,又看向自己那个孤零零的饺子,眼中有紧张与无措闪过,许久他主动将自己的拿起,捏扁,而后放在她的旁边。
“你包的更好看。”他认真道。
时窈看了眼那两个饺子,没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你怎的还把自己的捏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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