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鱼曰曰
萧黎不知该如何打破二人间的壁垒,以往那双一看到他便会莹亮如星的眼睛,仿佛失去了全数光辉。
朝堂上,年老昏庸的父皇已有退位之意,而他曾立为储君的皇弟仍太年幼,底下的老臣不断催促着,希望他尽快与苏乐瑶联姻,笼络苏父身后的文人门生。
以往他也是这样想的,可如今不知为何,整个人恍若倦怠了许多,更多的时日,他更喜欢站在后院的二层小榭上。
因为这里一眼便能看见窗内的时窈。
这日,是时窈将自己关在房中的第六日,萧黎如常登上小榭,看着折子,时不时看一眼不远处正在盯着槐树的时窈。
也是在这时,苏乐瑶来了。
她站在小榭的阑干处,许久只问了他一个问题:“你昏迷那日,你的属下说,你一直在唤‘瑶瑶’。”
“其实,你唤的是时窈吧?”
萧黎的目光不受控地望向那扇窗子,时窈仍坐在窗子里,安静而孤独地看着风景,而后,她像是察觉到什么,这几日第一次抬头看了过来。
在看见他与身侧的苏乐瑶时,她似怔了怔,继而垂下眼帘,关上了窗子。
萧黎的呼吸也随之凝滞。
她可是……还会在意?
苏乐瑶仍在等着他的回答,他终于收回视线:“是。”他应,语气再无迟疑。
苏乐瑶的眼圈顷刻红了,她看了他许久,转身跑了出去。
萧黎只看了眼她的背影,良久手抵向胸口处,不知何时,这里早在不知不觉之中,变了。
这一夜,许是时窈终于看过来的目光,许是时窈关窗的动作,萧黎这段时日罕见地顺利入睡。
他梦见了时窈唱着坊间小曲儿的模样。
柔婉的小曲儿从她的口中喃喃吟出,如同微风里摇曳的小花,一点点挠过他的心尖。
萧黎从梦中惊醒,看着满室的死寂,再难克制心中的奢望,起身大步朝后院走去。
时窈已经沉睡了,人轻轻地蜷在床榻的里侧,背影越发纤瘦。
萧黎记得在兰溪村时,她总是规规矩矩地仰面睡着,端庄而轻婉,而不像现在这样,惹人心中酸涩。
萧黎走上前,将被衾盖在她的身上,想要赶走那股萦绕在她周身的孤寂,却在碰到她手臂的瞬间,清晰地感觉到她的身子一僵。
他的手微顿,许久哑声问:“你醒着,对不对?”
长久的沉默过后,时窈动了动,坐起身,看了眼身上的被子,平淡地问:“王爷如今又想让我接近谁?”
萧黎愣住:“什么?”
时窈扯了扯唇角,眼底带出一丝讽意:“先前王爷让我接近祈大人时,也从未主动为我盖过被,如今,是要我接近比祈大人更大的官吗?只是可惜,王爷怕是白费功夫了,我已没有了武功……”
“时窈!”萧黎已经反应过来她话中的意思,近乎慌乱地打断了她的话,面颊却陡然失了血色,一片苍白。
她说的,都是他曾对她做过的事情。
如今他只是听着便心如刀绞,那时,她是以怎样的心境应下他的呢?
时窈似乎被他的那声低斥唤得回过神来,她移开视线,声音平静下来:“王爷大抵是不喜自己的暗卫脱离您的掌控,只是我如今武功尽失,已是废人一个,还请王爷能放我离开。”
萧黎的心越发皱巴巴的痛:“你觉得我毁了那场喜宴,只是因为不喜暗卫脱离我的掌控?”
“不然呢?”时窈反问,继而想到什么,抬眸笑望着他,“难不成王爷贪念那月余的相处,喜欢上我这个命如草芥的乞儿了?”
萧黎的喉结因她的话用力地滚动了下,眸光微动,良久,他哑声道:“……如果是呢?”
时窈唇角的笑渐渐停下,她紧盯着他的神情,眼眶却渐渐泛起红:“我不信你。”她轻声说。
萧黎的手指颤抖了下。
当初,在护城河边,万家灯火下,面对他的谎言,她说:我只信你。
而今,当他终于坦诚自己的内心,她却说:我不信你。
萧黎离开了,临走前,他轻声道:“我会向你证明的。”
时窈望着他的背影,脸上多余的神情渐渐收敛,许久低低地笑了一声。
唾手可得的从不珍惜,错手失去后,又要拼命地去挽回。
人性本贱。
*
时窈很快便知晓萧黎所说的“证明”是何意。
正月十五一早,数名侍女便捧着裙裳首饰、头面胭脂等在她简陋的屋门外,大有等不到她开门便不离去之意。
时窈无意为难无辜之人,最终还是打开了房门。
侍女鱼贯而入,描妆的描妆,绾发的绾发,最后一层层将霞色织金水纹裙套在她的身上,小心翼翼地搀着她朝王府门口走。
萧黎已在马车旁等候,今日的他也穿着霞色锦衣,头戴金玉冠,莫名与时窈身上的裙裳,分外相衬。
时窈的裙裳是萧黎选的,即便早知是什么样式,可当看见时窈穿着它朝自己走来时,他的呼吸还是凝滞了几息。
霞色的衣裳,像极了那日的嫁裳,她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的样子,像极了……朝郎君缓步而来的新娘。
萧黎的手指轻轻蜷了蜷,走上前:“今日宫中有赏月宴,文武百官皆会携家眷前去。”
提及“家眷”二字,他的心仿佛也诡异地颤栗了下。
时窈的反应格外冷淡,她只是低下头:“我已如王爷所说,穿戴好了,王爷也饶过那些侍女吧。”
萧黎顿了下,半晌道:“她们不会有事。”
时窈再没有应声,只上了马车,伴着车轱辘滚动的细微声响,朝皇宫的方向而去。
到皇宫时,天色渐暗,宫门口的树枝早已悬挂上一盏盏花灯,蜿蜒着直达宴请群臣的宫殿。
时窈与萧黎下了马车,在遇见三五成群的官员及家眷时,时窈的手一紧,一只大手牵住了她。
时窈转头看向萧黎,后者没有看他,只用力地攥着她的手,不曾放松分毫。
很快便到了宫殿,二人的到来,轻易引来所有人的目光,尤其萧黎身侧的时窈。
毕竟,上次宫宴,她还曾于众目睽睽之下,衣衫半落地靠在祈安的怀中,后来更是被祈安接入府中。
如今,又一次宫宴,时窈却与昭王殿下牵着手一同出现,万般亲昵。
只是,一个才被封为太子少师的祈大人,一个才从西北凯旋的昭王,都不是他们能招惹的,也只是多看上几眼,再不敢多言。
唯有坐在小太子身侧的祈安,原本冷漠的神情,在看见霞衣女子出现时,如死水微澜,下瞬却又僵住。
他的目光落在时窈与萧黎相牵的手上,便再未移开。
赏月宴分外无趣,不外乎老皇帝说上几句共襄盛举的场面话,群臣恭维一番,而后笙箫歌舞,美酒佳肴,直至夜色渐浓。
而今日唯一不同之处便是,老皇帝宣布,他精神惫怠,今后朝政之事,由太子代为处理。
此番话落,众人的目光再次从萧黎与祈安之间徘徊。
太子年幼,又格外信任祈安,所谓代理朝政,分明是放权于祈安。
可被人围观的二人,却无一人在意此事。
萧黎正拿过一旁的梨花酥,放在时窈的面前:“既喜欢,便多吃些。”
祈安则垂着眼帘,无人知他在想什么。
赏月宴进行至一半,时窈甚觉无趣,趁着旁人正与萧黎敬酒,她起身悄然离席。
今晚月色很好,照在地面恍如白昼。
不知从何处跑出来几个粉雕玉砌的小孩,大抵是哪家大臣的子女,正跑跑跳跳地打闹着,一派欢声笑语。
时窈的目光不觉落在那些小孩身上,心境似也被他们感染,唇微微翘起一抹浅浅的笑。
身后一阵匆忙而慌乱的脚步响起,却又紧接着戛然而止。
萧黎原本惊惶的神情,在看见前方月色下女子的身影时松了一口气,方才转头没有看见她时,他以为她消失不见了。
而下瞬,在看见她唇角那细微的笑,他又不禁停下了脚步,不想打破此刻的美好。
可是,当时窈的眼神落在他身上,那一抹笑还是收敛了起来。
萧黎紧抿着唇走到她的身侧,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落在那群吵闹的孩童上,良久轻声道:“你喜欢孩子?”
时窈的身躯凝滞了下,没有应声。
萧黎转头看向她,也许月色太过温柔,她的眉眼也柔和下来,他突然觉得,有一个孩子也不错,一个像她的孩子……
“你若喜欢,也许往后……”
萧黎的话没有说完,时窈便打断了他:“王爷忘了,您吩咐过,留在您身边的暗卫,不能有弱点。”
“所以凡女子者,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服下绝子汤。”
萧黎整个人停滞住了,手剧烈颤抖了下。
他看着月色下形容平淡的女子,眼眶倏地红了,在有什么流出前,他抬手,用力地、紧密地抱住了她。
【系统:萧黎好感度:95.】
不远处。
一道清雅的身影立在漆黑的角落,消瘦的面颊比月光还要苍白。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穿着无比般配的衣裳、亲昵相拥的二人,掩藏在宽袖下的手紧紧攥着,手背上,青筋突起。
第45章 梨花酥,催情蛊。
并未等赏月宴结束,萧黎便牵着时窈出了宫。
上元节的夜晚没有宵禁,年轻的男女在繁闹的街市上嬉笑打闹。
时窈坐在马车内,隔着半开的轿帘朝外面看着,不夜的都城被花灯装点,红灯笼映照着亭台楼阁,璀璨瑰丽。
直到窗外途径一处河灯摊子,时窈的神情顿了下,似想到什么,收回视线。
始终注视着她的萧黎察觉到她细微的情绪变化,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看清一盏盏河灯时也是一怔。
他想起那写在河灯上的心愿,停顿片刻,唤停马车走下车去,再回来,手中拿着两盏河灯,将其中一盏递到时窈面前:“今晚月色很好,你可有心愿?”
时窈的睫毛颤了颤,只是看着河灯,并未接过:“王爷可会实现我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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