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姝色 第23章

　　一想到这个猜测,谢姝一颗心就?扑通扑通跳，跳得很快，她忽然有些想见到帝王,想当面问他一句他是不是有前世的记忆,反正上一世她做贵妃的时候,她自问自己做到了问心无愧,所以她没?什么可怕他的。

　　她死的时候，第一次见昭楚帝慌了神,他将她抱在怀里，对她说是他对不住她,上一世他既对不住她,那这一生她们就?互不相欠，他只?要?成全了她便好。

　　“小姐有听到奴婢的话吗？”梅儿说了半天,不见小姐答话,她便望向?小姐，只?见小姐轻蹙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轻声?问。

　　“听到了，兵部尚书府能与楚国公府结亲，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谢姝浅笑着点了点头，道。

　　那可不是,能得陛下亲自赐婚，是多大的殊荣,只?是大家都以为楚姑娘最后?会做皇后?,所以听到这桩婚事才会这般惊讶。

　　反正小姐跟楚姑娘又?不是什么亲姐妹，楚姑娘如何，也跟小姐没?有关系,梅儿如是想。

　　之后?京城一段时日倒是风平浪静，不知是真的风平浪静，还是风雨欲来。

　　这小半个月，谢姝跟梁恒并没?有见面，但是梁丞相府没?隔几日便会派人送些东西给谢姝，有些甚至还是梁恒亲自作?的词。

　　这一番动作?，不止忠义侯府的人知道，还有人将其?禀报给了宫里的帝王，帝王听到只?是轻嗤了一声?：“他倒是上心。”

　　后?面一句话帝王没?说，那就?是他再上心也无用，人不是他的就?注定不是他的。

　　每次到这个时候，李公公就?默默的低下头，不敢去触陛下的霉头。

　　转眼之间，已经是半个月过去了，半个月之后?刚好是乞巧节，乞巧节在民间也是极为热闹，不少相爱的少年少女这日都会约着一起去街市上乞巧，往年的乞巧节，谢姝也没?有过，只?是偶尔会与盛华公主一起去街市逛逛，今年与往年不一样的是梁丞相府跟忠义侯府在撮合她与梁恒，所以梁夫人早早的就?与云氏说，等乞巧节那日，梁恒想约谢姝一起去乞巧，云氏便过来问女儿的意?思，谢姝当然是答应了。

　　谢清妍听说三姐姐乞巧节当日要?去乞巧，也一脸活泼的说要?去乞巧，云氏闻言就?笑：“你三姐姐今日也不单单光是去乞巧，清妍若是想去那婶母带你去。”

　　谢清妍俏皮的吐了吐舌头，还是没?有答应，说不用麻烦婶婶了，因为她想去是因为想跟三姐姐一起，要?是跟别人她就?不太想去了，哪怕这人是她最喜欢的婶母。

　　“这丫头还是黏着姝儿，枉费婶母这般疼爱你。”云氏听到忍不住笑了笑，轻轻摸了摸她的小啾啾，笑道。

　　“那明日妹妹与梁三公子打算在哪里见面？”谢淮予看着眼前热热闹闹的场景，温声?问妹妹。

　　“梁三公子说在取水楼前的曲水亭见面。”谢姝回头看向?大哥，嗓音轻细的说。

　　“看来妹妹是真长大了，这过节都不在府里过了。”谢淮安装模作?样的感慨一句，他其?实已经打心里接受梁恒这个妹夫了，只?是想到妹妹今年的婚事说不定就?要?定下来，心里还是舍不得。

　　忠义侯瞥了他一眼，凉凉道：“你要?是想过这个乞巧节那就?赶紧去找个未婚妻，你看你大哥都有心上人了，你还整日吊儿郎当的，我跟你娘以后?就?光操心你要?操心一辈子。”

　　谢淮安去看大哥，大哥也有心上人了，怎么连个人影都没?见着，这心上人不会是大哥编来的用来哄骗父亲的吧，谢淮予接收到弟弟的视线，有些无能为力的耸了耸肩，若是妹妹，谢淮予肯定帮忙说话，弟弟便算了吧。

　　孩子们终于消停下来，晚膳也准备好了，忠义侯府一家人用过晚膳之后?，便由谢淮予送谢姝去取水楼。

　　在上马车之后?，谢淮予还意?有所指的开口：“听说妹妹与梁公子有个一月之约，现在距离妹妹从甘泉寺回来，也已经过去半个月了，不知道妹妹是如何想的?”

　　这半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像一阵风的过去了，他觉得妹妹心里应该是有答案了。

　　梁恒是个君子，谢姝跟他说了一个月，他便真打算一个月之后?再问，所以这半个月，谢姝跟梁恒才一面都没?有见，听兄长问起这事，谢姝婉约一笑，轻声?道：“大哥，我已经有答案了。”

　　谢淮予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没?想到妹妹现在就?想好了，不过自家妹妹的心性，谢淮予也知道，是个很有主见的小姑娘，谢淮予温文尔雅的笑了笑：“没想到妹妹已经有答案了，那哥哥就?不多言了，不管妹妹做出什么决定，大哥都支持你。”

　　现下楚国公府已经跟兵部尚书府结亲，陛下究竟是如何想的，谢淮予也不知，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好在半个月后妹妹的婚事就能尘埃落定了，谢淮予也是在等着这一天，这样他也能安心些。

　　谢姝心里一暖，眸光都亮了起来：“谢谢大哥。”

　　“自家兄妹，不必言谢。”谢淮予面带宠溺的轻敲了下妹妹的额头，因为今日是乞巧节，京城街市晚上比白日还要?热闹一些，所以马车有些堵。

　　谢淮予跟谢姝兄妹俩在路上便多耽误了些时辰。

　　乞巧节多是京城正当妙龄的少女跟少年在过，像朝中的大臣肯定不会过这个节日，是以乞巧节这日，左都御史跟朝中其?他几位大臣照常来跟陛下禀报事情，谁知禀报到一半，陛下忽然嗓音无波的开口：“爱卿，今日便先到这里吧，有什么事明日早朝再说。”

　　左都御史等大臣齐齐愣了一下，难道是因为他们今日禀报事情禀报的太拧巴，所以陛下听得有些不耐烦了，几位大臣对视一眼，诚惶诚恐的站了起来：“微臣先行告退。”

　　照例还是李公公送几位大臣出去，等走到御书房门口，左都御史等人还是忍不住的开口问：“李公公，陛下怎么突然就让我们回去了，可是我们哪里说的不太对?”

　　因为当今陛下不像先帝脾气那般温和，而且是说一不二的性子，是以众大臣在面对陛下的时候也是格外小心，生怕哪里惹了陛下不快。

　　李公公在心里苦笑一声?，他总不能跟几位大臣说是因为陛下今日也要?过乞巧节，所以才让诸位大臣先回去。

　　心里想的是一回事，面上表露的又?是另外一回事，李公公乐呵呵的笑道：“兴许是因为陛下昨夜批阅奏章批阅的有些晚，今日有些累，所以才让几位大人先回去。”

　　几位大臣一听，就?知道机会来了，忙说陛下励精图治，让人佩服，又?让李公公劝谏陛下多歇息，注意?陛下龙体。

　　李公公一一应下，知晓陛下不是因为他们说的不好才让他们先退下，众大臣也就?放心了，等目送诸位大臣离开，李公公才重新回到了养心殿。

　　帝王已经褪下了墨色云纹龙袍，重新沐浴更衣，换上了一件月白色玉锦长袍，玉冠束发，他腰间挂着一块白玉佩，少了几分强势与帝王的威严，多了几分淡定与从容。

　　许是为了搭配他这一身月白色玉锦长袍，帝王手里还拿了一把青玉柄折扇。

　　说来他与她也有半个月没?见了，帝王唇角微微勾了勾，勾出一抹看起来极其?温和的笑容：“朕这一身如何?”

　　“陛下今日这身装扮像从画里走出来的清贵公子，老?奴听说姑娘大多喜欢温文?尔雅的清贵公子，料想谢姑娘也不例外。”李公公毫不犹豫的笑着夸赞道。

　　反正自从上一次陛下跟太后?娘娘挑明之后?，整个养心殿的人都知道陛下对谢姑娘的心思，也知道谢姑娘是未来的皇妃娘娘，所以李公公说话也没?有避讳。

　　秦煜眉眼向?上挑了挑，这个“温文?尔雅”听听便算了，这不是在说梁恒吗。

　　“她可出门了?”帝王将手中的折扇给摇开，不紧不慢的问。

　　李公公知道陛下问的是谁，都见怪不怪了，道：“回陛下，谢姑娘已经出门了，是谢大公子送她去的。”

　　“那走吧。”秦煜神色有几分沉着，淡淡道。

　　“是，陛下。”

　　李公公紧赶着跟在陛下身后?，西边的宫门口已经停了一辆名贵但不引人注目的马车，最后?这辆马车就?停在了望月楼前，京城第一名楼，望月楼的对面就?是取水楼跟曲水亭。

　　当今帝王一下马车，就?有人引帝王去望月楼最好的观景台上去，他所在的观景台空无一人，但精致是望月楼最佳，可以将下面的景色跟人一览无余，秦煜凤眸随便一瞥，便瞥到了曲水亭中站着的梁恒。

　　==二更==

　　李公公显然也看到了，他默默的给陛下斟茶，当作?什么也没?有看到。

　　陛下今日是为了谢姑娘才出来过乞巧节，但谢姑娘很显然是与梁公子有约，所以才出来过这个乞巧节，李公公知道陛下是缺一个让谢姑娘入宫的契机，所以还在等，就?是还不知道这个契机会是什么。

　　帝王来了望月楼没?有一会儿，谢国公府的马车紧跟着也到了，因为在路上耽误了不少时辰，马车停靠在路边，小厮道：“公子，姑娘，取水楼到了。”

　　谢淮予“嗯”了一声?，他先一步下了马车，然后?再扶妹妹下马车。

　　不知道今晚是不是风有些凉的缘故，谢姝一下马车就?觉得凉飕飕的，总觉得这种?感觉有些熟悉，谢淮予见她表情有些不对，问：“妹妹怎么了？”

　　“大哥不用担心，可能是因为今晚的风有些大。”谢姝浅笑着摇了摇头，方才那抹异样消失之后?，她又?没?觉得什么了。

　　“梁公子来了。”两?兄妹都是容貌出众之人，他们一下马车就?引来了许多人的目光，这里面也包括了梁恒，谢淮予余光看到梁恒，笑道：“那大哥就?先去望月楼二楼坐一会儿，妹妹要?是逛好了，就?来望月楼找我。”

　　望月楼，谢姝之前与盛华公主去过好几次，她轻轻点了点头。

　　谢淮予跟梁恒用眼神打了个招呼，接着谢淮予去了望月楼，而梁恒则是走到了谢姝面前，姿态温润如玉：“谢姑娘。”

　　“梁三公子。”

　　谢姝今日穿的是一袭水绿色软烟罗裙，腰肢袅袅，盈盈不堪一握。

　　梁恒觉得眼前的姑娘就?很适合穿绿色的衣裙，看起来很明媚，很生动，梁恒心思一动，恨不得明日就?是一个月，这样他就?可以知道谢姑娘的答案了，但不管谢姑娘给他的是什么答案，他都不会失望，因为谢姑娘本来就?适合这世间最好的。

　　自从谢姝下了马车，映月楼最上面的观景台的帝王的视线就?没?从她身上移开过，此刻见梁恒的目光紧紧黏在谢姝身上，帝王就?有些不悦，但很快，帝王就?将这抹不悦给压下去了。

　　她没?有前世的记忆，所以不记得心悦他的感觉，小姑娘家年纪还小不懂事，他能理解。

　　但后?面的事情帝王就?不能理解了。

　　今晚月亮很圆，谢姝跟梁恒一前一后?的去了曲水亭，二人路过一个卖糖葫芦的商贩处，梁恒瞅了身边的姑娘一眼，停下脚步问商贩糖葫芦多少钱，问完之后?梁恒说要?买两?个糖葫芦，谢姝看着手上被塞过来的两?根糖葫芦，有些讶异，她上一次吃糖葫芦还是小时候呢。

　　梁恒看着她呆愣的表情，觉得她很天真可爱，兴许这才是谢姑娘真正的一面，梁恒笑道：“这两?根糖葫芦不值什么钱，但要?是能哄到谢姑娘高兴，那就?是这两?根糖葫芦最大的用处了。”

　　拿到糖葫芦的时候，谢姝还只?是怔愣，听到梁恒这句话，谢姝忍不住笑起来：“梁公子很会哄姑娘高兴。”

　　“谢姑娘这话就?折煞在下了，在下嘴巴比较笨，不知道怎么哄人，但往后?，在下会学着如何哄人。”梁恒被她这么一揶揄，嗓音温润的开口。

　　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姑娘手中还拿着两?根糖葫芦，还真像一对彼此恩爱，一起出来乞巧的未婚夫妻。

　　上首的帝王面无表情，唇角却?是勾出一抹冷嘲的弧度，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夜的月亮格外圆呢，她今夜就?这么有闲情雅致，这么高兴，还是因为她对面站着的人是梁恒。

　　李公公能感受到陛下的不悦，低头给陛下再倒了一盏茶。

　　他其?实也觉得谢姑娘对梁三公子还挺喜欢的，可是谢姑娘跟梁三公子注定是不能在一起，李公公在心里叹了口气。

　　谢姝与梁恒在曲水亭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坐下，两?人说了一会话，谢姝问梁恒难道不想知道她的答案。

　　梁恒愣了下，他面色温雅，声?音温润如玉：“还有半个月才是一月之期，在下并不着急，谢姑娘还有半个月可以慢慢想，不管是什么答案，在下都认可，谢姑娘心里不要?有负担。”

　　谢姝轻轻抿了抿唇，如蝶翼的眼睫轻轻颤了颤，她觉得梁恒就?是太正人君子了一些，相反，那人……

　　谢姝轻轻甩了甩脑袋，让自己不要?再想了。

　　谢姝清脆娇俏的嗓音打破了微微有些凝滞的氛围，她浅笑道：“那半个月之后?，我再给梁公子答案。”

　　梁恒也笑：“在下等着。”

　　一个时辰之后?，来乞巧的人也渐渐都回去了，夜晚风大，丫鬟给谢姝披了一件芍药粉的披风，听说谢姝要?回府，梁恒提议送她回府，谢姝浅笑着拒绝了，说自己兄长就?在望月楼等她，她等会与兄长一起回府。

　　方才梁恒已经跟谢淮予打了个照面，也是看到谢淮予带着小厮进了望月楼，原来是为了等谢姑娘一起回去，梁恒温雅一笑，说等她进去之后?他再离开。

　　看着两?人这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帝王眉梢皱得更紧，仿佛已经忍耐到极限，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人要?拆散他们呢，他们这般依依难惜别。

　　可他们之间本来就?没?什么关系。

　　上一世，他跟姑娘又?不是没?有一起乞巧过，帝王垂眸抿了口茶。

　　望月楼里面的布置很典雅，观景台却?是很热闹，谢姝带着梅儿径直往二楼方向?走，刚好走到二楼拐角处，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是李公公。

　　谢姝不由得停下脚步，下意?识的猜测，那人肯定是在望月楼，他今日也出来乞巧。

　　“老?奴见过谢姑娘。”李公公三步做两?步，笑眯眯的走到谢姝面前：“谢姑娘，陛下有请。”

　　她就?猜到他会在望月楼，要?是早知那人在望月楼，她肯定就?不会来了。

　　谢姝随着李公公来到三楼最大的观景台，因为这一层的观景台只?有帝王一个人，所以安静得要?命，一眼望过去可以看到所有的人跟景。

　　谢姝一进来，一眼就?看到正慢悠悠的喝茶的帝王，以及不远处她与梁恒待过的望月楼，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盈盈大方的向?帝王福了福身：“臣女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谢姑娘请起。”帝王狭长的凤眸不躲不闪的看着她，语气温和，还带了几分笑意?，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谢姑娘且坐吧，尝尝朕煮的茶。”

　　他请她过来便是为了让她喝一盏他煮的茶，帝王骨节分明的手将青花瓷盏推到了她面前，语气浅淡：“谢姑娘且尝尝看。”

　　“谢陛下。”谢姝姿态柔婉的将青花瓷盏接过来，一边暗自思索帝王让他上来的用意?，一边抿了口茶，说这茶味道很好。

　　听她说“好”，帝王眼里划过一丝笑意?，脸庞俊美如画。

　　看到这抹笑，谢姝便想到之前自己的那个猜测了，心跳声?突然就?快了，她斟酌酝酿了下，在帝王还未开口的时候抢先一步开了口，问：“陛下先前曾问过臣女有没?有做过什么梦，不知道陛下说的是什么样的梦?”

　　那日她心里很慌乱，没?有直面回答帝王这个问题，现下猜到他有可能已经有了前世的记忆，她就?不怕回答这个问题了，无非就?是将这层玻璃纸给戳穿。

　　这次不是帝王在试探谢姝，而是谢姝在试探帝王。

　　秦煜不动声?色的看了她一眼，嗓音低沉且慵懒：“朕已经忘了，谢姑娘问这个是……”

　　梦中的场景是他们前世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事，除非她自己想起来，否则光靠帝王给她描述一遍，也没?有任何意?义，遗憾的便是她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她若是知道肯定就?会自己来见他，那样他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将圣旨送到了忠义侯府，从此他们恩爱和睦一生，好过现在他只?能一个人坐在这看她跟别的男人乞巧。

　　这男人还是他的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