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姝色 第3章

　　“我一向不喜欢去人太多的地方，那日公主府去的人肯定很多。”这会儿屋内只有谢姝主仆两个人，谢姝整个人也放松下来，她眉眼微微往上翘，像一只狡黠的小狐狸。

　　这理由好像合情合理，只是上一回昭阳公主府举办赏诗宴，小姐不是也去了，只不过上次昭阳郡主府举办赏诗宴没有请宫里的陛下，梅儿猜测自家小姐可能是不想入宫，所以才不想去这次盛华公主府的赏花宴。

　　但这也不对，当今陛下不是以貌取人的人，也不一定会因为容貌择自家小姐入宫，那小姐这般紧张是因为……

　　梅儿猜不透，索性就不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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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间，便到了盛华公主府举办赏花宴的日子，盛华公主将赏花宴安排在霓裳阁，布局精巧，百花吐蕊，四处洋溢着生机勃勃，但也不失格调。

　　楚攸宁是最早一个来的盛华公主府，她带着一众侍女在最里边的屋子里排练《霓裳羽衣舞》，楚攸宁是盛华公主亲自上前招待的，紧接着，其他贵女也陆陆续续到了。

　　不一会儿，霓裳阁就围满了人，美人与百花相互映衬，相得益彰。

　　一想到等会儿就能见到陛下，众贵女面露羞涩，脸色红的厉害。

　　盛华公主站在最上面的凉亭上，从她这个角度，能俯瞰下面所有的景色，只是她这会儿也有些着急，她有些懊恼的跺了跺脚：“这宴会都要开始了，皇兄怎么还未来。”

　　再不来，她都不敢下去了，没看到这些贵女们都在翘首以盼，就是为了等皇兄。

　　她身后的小丫鬟劝她不要着急，说陛下可能是有事在宫里耽搁了。

　　结果话还未说完，公主府的小厮就匆匆忙忙的跑过来，气喘吁吁的说：“公主，陛下身边的李公公来了，他说陛下今日要与光禄寺少卿谢大人，也就是忠义侯府的大公子去微服私访，所以今日赏花宴就不过来了。”

　　“但是陛下让人送了不少赏赐过来，李公公说等会儿公主可以看着赏人。”

　　盛华公主嘟了嘟嘴，有些泄气，这赏赐是一方面，可是比起赏赐，各家小姐都是盼着能见到皇兄的面。

　　但是朝中的事情肯定要比公主府的赏花宴重要，只是母后那边肯定是要失望了，盛华公主点了点头，问：“皇兄现在在哪儿?”

　　“陛下这会儿应该在忠义侯府。”

　　“我知道了，你替我多谢李公公，就说我过几日会入宫跟皇兄请安。”盛华公主表示知道，微微抬起了下巴。

　　没想到最后姝姐姐跟皇兄都没来，若不是因为姝姐姐跟皇兄还不认识，她都要以为这是姝姐姐跟皇兄串通好的，真是太巧合了。

　　盛华公主幽幽叹了口气，在凉亭上又站了会儿，才让贴身侍女扶着自己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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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说忠义侯府，谢姝正在案桌上埋头练字，但因为有些心烦意乱，这字总是写不好。

　　谢姝轻轻叹了口气，难道连习字都不能让自己静下心来，在她心里，昭楚帝根本就不重要，但因为有前世的记忆，想忽略他却也很难。

　　见自家小姐漂亮的眉眼皱了起来，梅儿试探着开口：“小姐，奴婢刚刚好像听底下的人说大公子回来了？小姐可要去见见。”

　　因着谢淮予跟谢淮安很疼爱这个妹妹，所以兄妹情分摆在那里，先前谢淮予公事还没有那么忙的时候，经常带谢姝出府，谢淮安就更不必说了，每次只要从军营回来，必要在路上给谢姝带各种味道精美的糕点跟糖炒栗子。

　　就连忠义侯都开玩笑说大公子跟二公子对妹妹的关心要远胜于父母。

　　“大哥回来了？”谢姝有些意外，因着新帝登基，朝中事情很多，大哥一连几日都歇在了官衙。

　　梅儿开口：“奴婢是听下人们说的，好像大公子这会儿在书房。”

　　“那你陪我去书房找大哥吧。”谢姝看着宣纸上自己写的字，真的是越写越丑，她轻轻叹了口气。

　　“是，小姐。”梅儿见状笑了笑，忙上前扶她。

　　忠义侯府是清流之家，所以两位公子跟小姐的院子里面都有单独的书房，谢淮予的院子是芝兰院，取“玉树芝兰”之意，在忠义侯府最北边，是最安静的一处院子，就在谢姝来的前半个时辰，这个书房除了有谢淮予，还有另外一个人。

　　那人身着一袭墨色云纹锦袍，仪态尊贵无双，容貌俊美如画，鼻梁高挺，眉梢斜飞入鬓，薄唇微抿，气度浑然天成，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神采。

　　这便是当今陛下，秦煜。

　　谢淮予亲自给他煮了一盏茶，笑问：“不知道陛下喝不喝得惯?”

　　秦煜指尖修长白皙，像晶莹剔透的琉璃，他将青瓷茶盏接过来，正在这时，书房外的侍卫叩了叩门：“大公子，三小姐来了。”

　　妹妹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谢淮予本来想着让她等会儿再来，但又担心妹妹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找自己，连忙对外喊一声：“让她进来吧。”

　　“大哥你回来了，我……”下一刻，谢姝就推门走了进来，眉眼带笑，嗓音娇俏活泼。

　　只是在看到兄长旁边坐着的那个人，姑娘脑袋瞬间懵了一下，噤了声，她生怕自己看错了，但那上首尊贵无双的身影不是昭楚帝还能是谁，他此时此刻不是应该在盛华公主府的赏花宴上吗，为何会在这里。

　　许是因为小姑娘的表情太过诧异，年轻帝王的视线扫了过来，只一眼又收了回去，那双眸子很平静，没有前世看谢姝的那份低沉跟深情，他掀了掀茶盖，不紧不慢的问：“这是淮予你的妹妹?”

　　他嗓音沉着，又带着几分磁性，像经过了沉淀的酒酿般醇厚，极为好听。

　　“是。”谢淮予态度恭敬的应了一声，然后语气温和的对谢姝道：“姝儿，还不快见过陛下。”

第4章 金步摇==

　　几缕清风从牖窗外飘了进来，谢姝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最起码有前世记忆的只有她一个人，既然帝王没有前世记忆，那就不是前世那个人，她没什么好怕的。

　　现如今的她们，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一个尚是臣子家的小姐，可不再是什么太子跟良娣，也不再是昭楚帝跟宠冠六宫的贵妃娘娘了。

　　想通了这些之后，谢姝那张娇美柔婉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盈盈大方的向帝王行了个礼：“臣女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跟在帝王身后的李公公有些诧异的看了这位谢三小姐一眼，寻常贵女看到陛下多多少少带着些紧张，谢三小姐竟是丝毫也不紧张，难怪忠义侯府三小姐被誉为“京城第一贵女”，这份气度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

　　她的嗓音极其柔和，像涓涓细流一样舒缓，听的人会觉得很舒服。

　　秦煜没有第一时间让她起身，原因是在听到这个嗓音之后，他的太阳穴狠狠跳了跳，仿佛透着这个嗓音听到了远处的另一道声音。

　　—“臣妾给陛下请安。”

　　—“陛下这么说，是在怀疑臣妾了？”

　　—“臣妾明明是再端庄不过了，旁人却要这样说臣妾，难道臣妾连伤心一下都不行了吗？”

　　两道嗓音好像重合在了一起，可远处的那道声音除了柔和之外，还多了些委屈。

　　谢姝半晌没听人叫起，正准备抬头看，就听到帝王低沉悦耳的声音，还带了几分磁性跟舒缓：“谢姑娘免礼。”

　　“谢陛下。”谢姝连忙起了身，她下意识的想要请辞，谢淮予却想着妹妹这个时候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事找自己，在他心里，妹妹比公务还要重要，于是就直接问了。

　　因为书房里面多了一个人，谢姝格外的不自在，但她要是不跟兄长解释清楚，大哥肯定不会放她走，于是谢姝嗔怪一句，语气带着女儿家的绵软，像是在撒娇：“我就是听说大哥回来了，所以想来看看你。”

　　“原来姝儿是想大哥了，大哥这几日有些忙，所以没办法带你出门，等过几日，大哥带你去京郊马场赛马好不好?”谢淮予失笑，用哄小孩的语气哄她。

　　秦煜修长的指尖摩挲着手中的青瓷茶盏，不置可否的勾了勾唇角。

　　谢姝余光下意识的朝帝王看了一眼，见此连忙收回视线，胡乱的应了一声“好”，再次向年轻帝王福了福身：“那臣女就先告辞了。”

　　秦煜点头。

　　书房的门被关上，小姑娘跟阵风似的，匆匆忙忙的来，匆匆忙忙的离开。

　　谢淮予仪态翩然如风，目光还流露着几分宠溺，笑着跟帝王解释：“微臣家中就这么一个妹妹，是以微臣的家人都对她很疼爱，姑娘家性子莽莽撞撞的，还望陛下莫要见笑。”

　　“无妨。”

　　臣子的家事，秦煜当然不会多干涉，只是他刚刚怎么还产生了一个幻觉，难道是因为近日一直批阅奏章，没有歇好的缘故。

　　秦煜目光忽然变得有几分幽暗，他将手中的青花瓷盏搁下：“走吧。”

　　“陛下先请。”有正事要办，谢淮予随之起了身。

　　梅儿一直在书房外等着自家小姐，见小姐脚步匆忙的跑出来，梅儿有几分惊讶：“小姐怎么匆匆忙忙的出来，大公子不是在书房里面吗？”

　　小姐在外人面前最端庄温婉不过，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小姐这么着急，就像背后有狼在追她似的，到了此刻，谢姝心跳动的还是特别快，她轻轻呼了口气：“书房里面除了大哥还有其他人在。”

　　那就是大公子的好友了，因为大公子很早就入了翰林院，所以在翰林院结识了不少好友，都是风姿出众的公子。

　　谢姝知晓梅儿是误会了，但不想解释，她以为帝王今日会去盛华公主府的赏花宴，谁知他竟然来了忠义侯府，还是与大哥在一起。

　　不过大哥是帝王伴读，也是被他一手提拔出来的。

　　前世他这么宠着她有一方面也是因为她大哥的缘故，因为她大哥真正做到了一心为君，一心为朝堂。

　　谢姝轻轻拍了拍自己有些嫣红的脸颊，强迫自己不要再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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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煜是在午时过后回的养心殿，李公公见陛下面色有些不悦，连忙让下人去煮一壶雨前龙井来，往日这个时候陛下就是在处理奏章，李公公以为今日也不例外，正准备给陛下磨墨，手都要沾上金色龙纹砚台了，却见陛下抬了抬手，说他要小憩一会儿。

　　李公公先是诧异，随后恭敬的退了下去。

　　养心殿里面点着龙涎香，味道很好闻，可不知怎的，这龙涎香的味道慢慢的变成了“沉香”。

　　富丽堂皇的宫殿之中摆放着各种名贵的物件，黄花梨百鸟朝凤围屏后面，一个身姿纤细、身着浅蓝色烟罗曳地拖长裙的女子半靠在贵妃榻上，虽看不清正脸，但依稀可猜测女子定是绝世姿容。

　　她旁边站着的人正是身着墨色龙袍、身姿伟岸的帝王，帝王负手而立的看着她，面色平静，语气却带着几分纵容：“怎么又在闹性子了?宫里谁又惹你不痛快了。”

　　许是因为他这一番纵容的话，女子越发来了劲，她有些委屈的开口：“没有谁惹臣妾不痛快，臣妾就是自己跟自己怄气。”

　　站着的帝王忍不住轻笑：“朕日理万机，养心殿还有一堆奏章等着朕去处理，贵妃确定这个时候还要跟朕怄气?”

　　女子脸都不抬：“那陛下就先去处理奏章吧。”

　　“说吧，这次想要什么?”帝王这下是真笑了，挥手让殿中的人都退下，抬步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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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境正要继续的时候，李公公半带提醒的声音从养心殿外面传进来：“陛下，陛下……”

　　秦煜倏然睁开眼，因为做了一场梦，低沉的嗓音还透着几分沙哑，他问：“何事?”

　　李公公觉得他们陛下情绪有些不太对，但又不敢多问，只敢站在殿门口等着：“陛下，盛华公主来了。”

　　帝王淡淡的“嗯”了一声，伸手揉了揉发紧的太阳穴。

　　内殿昏暗，秦煜那张俊美到惊为天人的脸庞显得有些晦暗不明，他自少时起就不怎么做梦，怎么今日从忠义侯府回来还做起梦来了，而且梦里面的内容还这么荒唐。

　　关键是他还看不清那个女子的脸，只能确定那个站着的男子是自己。

　　贵妃……

　　一个贵妃还能在他面前这么恃宠而骄，等着他去哄，着实荒谬。

　　秦煜想不通，索性就不想了，他理了理自己的墨色金纹龙袍，气度凛然，如瑰姿艳逸，起身往外走。

　　等帝王出来，李公公才让人请盛华公主进来，盛华公主从小就娇生惯养，在这世上，她唯一依恋的两个人，一个是姝姐姐，一个是皇兄。

　　所以她在看到皇兄的时候格外高兴，礼数周全的行了一礼：“臣妹参见皇兄。”

　　“起来吧。”

　　“谢皇兄。”盛华公主兴高采烈的站起来，李公公差侍女给盛华公主搬来一张凳子，盛华公主一坐下就忍不住嘟嘴：“皇兄，你是不知道攸宁姐姐今日特意准备了一场霓裳羽衣舞，想要跳给皇兄看，结果皇兄没去，攸宁姐姐可伤心了。”

　　李公公态度恭敬的奉茶，闻言笑了笑，太后娘娘可是一门心思的想让楚姑娘做皇后，所以连盛华公主都找上了，但陛下分明对楚姑娘无意。

　　“朕有朝政上的事情要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