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锦一
那书院新建,里里外外,到处都是事。
什么时候能妥当,谁知道呢?
傅老夫人听明白了荣玥的意思,皱眉说道:“还是别大意了,虽说入宫的事能拖着,但她毕竟是皇后,这些年能稳坐中宫,与陆家闹成那般样子依旧未受牵连,就足以见得她绝不简单。”
“如他们那般位置的人,尊贵和颜面看的比什么都重,如果不是有什么缘由,他们是绝不会主动与人示弱的,你和棠宁近些时日还是当心些。”
钱夫人在旁也是说道:“傅老夫人说的是,万事谨慎为上。”
因着钱宝坤的原因,她比旁人知道的要多一些,忍不住看向棠宁:“特别是你那书院,眼下不知道多少人盯着,还有那个乐阳长公主……”
钱夫人眉心轻蹙:“你万事都得当心。”
棠宁知道她们是关心,点头认真道:“好,我和姨母会小心。”
送着几人离开后,来接傅老夫人的是傅来庆,他扶着老夫人上了马车之后,隐约听到有些熟悉的声音,连忙扯着帘子朝外探看,就瞧见那边钱绮月正跟钱夫人说话。
钱绮月凤眼飞扬,也不知跟钱夫人说着什么,仰着下巴,白皙小脸上带着睥睨,像极了翘着尾巴俯视周围鸟群,满脸高傲骄矜的漂亮孔雀。
傅来庆莫名就被自己脑子里那画面逗笑了,想起来时听人说起被从棠府撵出来的太常寺少卿家的夫人,不知为何,下意识觉得肯定跟不远处那小女娘有关。
“看什么呢?”
傅老夫人朝外望了一眼,瞧见棠府门前隐约还能瞧见背影的棠宁,以为傅来庆是在看她,她叹了声:“别瞅了,人家小姑娘已经婉拒了你,是咱们傅家没福分娶棠宁那丫头。”
傅来庆愣了下,哭笑不得:“祖母,我没看宜阳县主。”
“你没看她看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眼巴巴儿跑过来接我是为着什么。”
傅老夫人一副看透了自家孙子的样子,有些怒其不争:“你说说你,要是早前再上进些,给人留点好印象,后面脸皮厚些,多学点儿讨好小姑娘的本事,哪能还没开口就被人家给堵了回来?”
她是当真喜欢棠宁那小姑娘,也觉得傅家若能娶了她三代不愁,可谁知道才上门一次就被婉拒不说,她孙子更是直接被掐了秧苗。
人小姑娘瞧不上他。
傅老夫人忍不住上下打量傅来庆,怎么看都觉着看他不顺眼,她年轻时也算是貌美如花,她兄长曹德江也是个俊俏郎君,怎么到了傅来庆这里就长得跟蒸糊的炊饼一样。
不够白,不够俊,不够高大,瞧着就憨。
傅老夫人嫌弃移开眼:“人家都拒绝你了,你也别总老是打着接我的名号往人家跟前凑,丢不丢人。”
“……”
傅来庆:“祖母,我只是来城南办差,下值顺路送您回去。”
傅老夫人睨他:“你看我信你?”
傅来庆:“我说真的……”
“是是是,你说真的,你就是顺路。”傅老夫人满是敷衍,“上次顺路送我来,这次顺路接我走。”
感情衙门都搬到城南来了!
傅来庆满心无力,他真的只是顺路而已,他是喜欢棠宁,可人家都说不喜欢了他也没想着纠缠,况且祖母刚才要是不说,他都忘记宜阳县主也在了。
傅来庆不好说他刚才是在瞧那个格外彪悍的钱小娘子,想着那位黄夫人的事,他只能有些无奈:“那我送您回去?”
傅老夫人一副“看吧,被我说中了就转移话题”的样子,满脸的嫌弃:“没出息!”
傅来庆:“……”
突然就觉得,他祖母跟钱家那小娘子肯定能聊得来。
两人都是一样的自说自话还不讲道理!
跟随傅老夫人过来的嬷嬷和丫鬟在车边听到马车里面动静,都是忍不住笑出声。
傅来庆垮着脸转移话题:“对了祖母,我来时听说太常寺少卿家的夫人和忠勇伯的夫人半道上被人从棠府赶了出来?她们做什么了?”
傅老夫人自然知道这事:“都是碎嘴嚼舌之人,无端道人长短。”
“宜阳县主跟她们起了争执?”
“那倒不是,是钱家小女娘将人给骂了。”傅老夫人想起后来听人说钱绮月骂的那些话,眼底就染上笑:“钱家那小姑娘嘴巴厉害的很,是个性子爽快的,倒是跟她父亲有些不一样。”
傅来庆一副果然的模样,他就说肯定跟钱绮月有关。
傅老夫人倒是喜欢钱绮月那护短的性子,而且那黄夫人的确嘴欠,自个儿家里那些糟心事情闹的人尽皆知,还有脸去插嘴别家的事,明知道铖王负了荣玥铖王府那起子事情是人伤疤,还站着说话不腰疼使劲朝着人家伤口戳。
傅老夫人想到这里就冷哼了声:“先不回府。”
“啊?”傅来庆疑惑。
“去曹家。”
她得去找她兄长好好聊一聊!
傅来庆瞧着自家板着脸的老太太,总觉得谁家要倒大霉。
……
第286章 俊俏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是夜,萧厌回府时,外间更鼓已经敲了三次,他脚下有些泥泞,眉目冷厉间染着肃杀。
“荣江那边怎么样了?”
“先前派去的那三批人都已经到了,分散几处着手在查当年还活着的那些人,缙云午后也已经启程南下了。”
沧浪在旁说道:“督主别担心,这事时隔这么多年,陆家不会猜到还有证据留下来,也不会防着的,就是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当年知情的人还有没有活着的。”
萧厌神色冷淡:“当年受灾的并非荣江一地,二十年前的陆家也还不是世家之首,他们能屠了荣江不过是因为那里地处偏僻,又有疫症在前,戾太子命人提前封禁,可当年受灾的足有十三州百余县城,他们总不能全数屠了。”
那时候的陆崇远还不能一手遮天,安帝也还是不出头的皇子,就是难以做到周全,才不得不官匪勾结落下把柄。
事后陆家和安帝不可能杀了所有知情之人,否则恐会惊动外间,为安抚也为替自己留后路,最大的可能就是许以利益招揽了当年与他们一起为祸的那批人。
“这几日我与钱宝坤一起翻看了当年灾后官员调派和灾情奏报,歙州、朗州、饶州三地,是当年灾情最为严重,也是暴乱后安帝借平乱为名赚取名声最多的地方,特别是歙州,那里的官员过半都是水患后升迁调任之人。”
“二十年而已,磨不灭所有痕迹,除非整个南地的人都死绝了,否则掘地三尺,本督不信还找不出几个知情之人。”
沧浪闻言也是紧了紧手心,想起那血书上所写就忍不住眼底冷沉:“督主说的对,缙云亲自去,肯定能带回来。”
萧厌抬头看了眼皇宫的方向,暂且再忍他们些时日,等将人带回……
眼底杀气弥漫,转瞬便又收敛。
沧浪跟着萧厌去了后院,见鹤唳堂里黑漆漆的,他说:“督主今日出城没来得及用饭,我让人去准备些…”
“不必。”
萧厌本是没什么胃口的,可突然就想起白日里棠宁说过的话,明知道这个时辰小姑娘早该歇着了,却莫名有种直觉,她或许还在等他。
“去棠府。”
……
督主府和棠府在后院开了道小门,此事知道的人不多,两府下人的嘴都紧,也无人敢对外多言。
萧厌领着沧浪顺着黑漆漆的院子一路到了九霄院时,抬头看着头顶那匾额,突然莫名轻笑了,这牌子还是小姑娘央着他写的,写的时候还不知所以,后来才知道是挂在她院子前的。
鹤唳堂。
九霄院。
鹤唳九霄,声闻于野,鱼潜在渊,或在于渚。【注】
“萧督主。”
萧厌走进院中,守在外间的丫鬟连忙行礼。
萧厌止了她话头:“女郎呢?”
“在里面。”
萧厌抬脚朝着房中走去,那丫环面露异色,可想起督主身份与寻常男女不同,便也放松下来。
等萧厌走到近前,就透过窗边瞧见里头棠宁正跟窝在她身边的薛茹和花芜讲着山野志怪的故事。
小姑娘窝在窗边,屋中光影落在脸上,脸颊泛着柔光。
旁边薛茹和身前的花芜都是撑着下巴,听的正认真。
“那兔子本是山野精怪,却不伤生灵,平日以山中露水青草为食,还时常化作人身下山锄强扶弱,庇护一方百姓,却被一个书生察觉真身。”
“那书生曾听一游方道士戏言食精怪之肉能开灵智得长生,又知小兔子心肠善良,就故意假装被盗匪所劫,受伤落难,借此接近不谙世事的兔子精,以情相诱骗她真心。”
“小兔子喜欢美丽的东西,那书生模样俊俏,又会甜言蜜语,小兔子很快就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那后来呢?”薛茹预感不好。
棠宁微微一笑:“后来那书生得了兔子信任,知道了她弱点,二人成亲之日那兔子成了他腹中餐。”
“……”
薛茹皱着眉毛小脸发白,花芜更是挂着两泡眼泪。
外间站着的萧厌也万万没想到自家小姑娘讲的居然是个恐怖故事,尚没来得及缓过神,就听里头棠宁话音一转:“只不过那小兔子因为行善多年,功德在身,老天爷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
刚还哭兮兮的花芜顿时抬头,薛茹也是大眼望着棠宁。
“小兔子又活了?”
“对,她又活了,她回到了跟书生初遇的那一日,书生依旧假装被劫受伤,倒在路旁,小兔子路过时他满脸虚弱求救,还摆出了最好看的模样去招惹小兔子……”
“那小兔子呢?”花芜急声问。
薛茹也是道:“阿姊,小兔子不会又心软了吧?”
棠宁笑道:“当然没有,小兔子一棍子打死了书生。”见两个小姑娘愣了下,她笑眯眯地说道:“知道这个故事告诉咱们什么道理吗?”
花芜脱口而出:“男人不能看脸!”
薛茹:“??”
棠宁:“???”
外头的沧浪:“????”
花芜见二人都是看着她,她有些莫名的眨眨眼:“奴婢说错了吗?那书生要是长得丑,小兔子看不上他,看不上他他也就使不了坏心眼,而且他长得好看,小兔子才会被他甜言蜜语迷了眼,要是他长得丑,说谎肯定早就被拆穿了。”
棠宁默了默,想要反驳,可话到了嘴边却又觉得花芜说的好像没毛病。
虽然美丑不随人,她也从不觉得容貌能评判一个人好坏,可是一个美男甜言蜜语,跟一个丑男说着情话,是人都会更轻信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