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锦一
陆九安见他不愿意请医,只能将人扶着靠坐在椅子上,伸手替他顺着气,等瞧着他缓和了些后,又取了些水过来扶着人饮了些,待陆崇远压住心口绞痛之后,才按着陆九安的手。
“行了,我好些了。”
陆九安这才停了下来:“祖父莫要急,父亲的事情我会想办法……”
“不用想了,他中了人算计,想要保他,就得赔进去陆家。”
第299章 与其推别人上位,不如自己当皇帝!
陆崇远面色苍白,满眼的怒其不争:“我早跟他说过让他稍安勿躁,暂时别去招惹萧厌他们,可他倒好,他怎么能想出这种蠢主意,居然敢在京城里就朝着那宋棠宁下手。”
他一边说一边懊悔:“也是我糊涂,竟没好生看着他,我早该想到那萧厌怎能是个吃亏的,他无缘无故怎么会那般当众下我的脸。”
陆崇远原以为萧厌当众羞辱他,是因为不忿安帝突然退让,让他本来大好的局面一遭成空,还叫陆家脱身,他以为萧厌只是为了泄愤,哪怕难堪事后也还暗自嘲笑萧厌不过如此,到底年轻忍不住气。
可谁能想到,他要的从来都不是陆家脸面,他逼死了他一个儿子,如今又想要他另一个儿子的命。
这才是萧厌的报复!
陆崇远只要一想到因他一时大意就让陆钦栽了进去,就气得胸口起伏,呼吸越发的急促。
陆九安连忙伸手替他顺气:“祖父别气,这不是您的错,那萧厌能算准了父亲动手,还能让陛下换乘马车,就定然不可能只是今日书院那一遭,父亲虽然性子冲动易怒,可也不会这么容易就动手,他们怕是还用旁的事情激怒了父亲。”
“眼下不是自责的时候,该想想怎样能保父亲。”
“保不住的。”
陆崇远满脸苍然:“先前我以旧事逼迫陛下就已经惹怒了他,他暂时忍让服软却早就积怨在心,陆家无错尚好,可如今犯到陛下手上,还是行刺的大罪,陛下定不会饶了钦儿。”
众目睽睽,安帝险些身死,陆钦行刺又罪证确凿。
这不像是陆肇的事情事关陆家全族,而且没有确凿证据可以逼迫安帝退让,如今人人皆知的罪名,他若再让安帝放过陆钦,那就等于是逼着安帝玉石俱焚。
安帝怕旧事暴露,陆家一样怕,因为一旦暴露陆家只会死的比安帝更快。
陆崇远心口绞痛,唇上都白得看不到血色:“萧厌是打定了主意,要废了钦儿。”
要么,扛着行刺圣驾的罪名,陆家全族去死。
要么,陆钦亲口承认命人谋害宋棠宁,意外伤及圣上,陆钦是死还是流放,全看安帝心意。
“那萧厌,简直就是祸害。”陆崇远满眼的后悔:“我这辈子最大的错事,就是没一早要了他的命!”
当初那阉人初露锋芒,与世家对上时,他就该不顾一切将他碾杀,也不至于让自己和陆家落到如今地步。
陆崇远抓着陆九安的手:“去找桓王,告诉他,他说的事情,我答应了!”
陆九安惊然:“祖父……”
陆崇远死死咬牙:“我总要替陆家找一条退路。”
陆九安闻言沉默,他知道陆家如今处境尴尬,跟陆皇后翻脸,四皇子毁了,二皇子那边早跟崔家勾结,他们就算是想要转投也担心成了过河卒被利用干净后扔在一旁。
朝中其他几个皇子,要么年纪尚小,要不然就是各有依仗,早前因为四皇子早就跟陆家结仇,他们没别的路可走了。
陆九安低声道:“祖父,桓王不是好选择,我们为何不选自己?”
陆崇远愣了下抬头:“你说什么?”
陆九安沉声道:“我说,那个位置,为什么不我们自己来?”
“与其尽心竭力辅佐一个外人,等他登基之后再被各种猜忌打压,为什么不直接将陆家的人推上去,所谓的皇权,也不过是谁身处那个位置,谁就为皇。”
陆崇远看着身边年轻人,脸上流露出几分诧异,片刻后他皱眉:“你想当皇帝?”
“我为何不行?”
陆九安褪去了平日里的温驯,眼中光芒流露时,整个人锋锐十足。
“祖父别忘了,谢家在登皇位之前也不过是平民,陆家比他们底蕴更深,为什么就不能争一争?我若坐上那个位置,不仅会报答祖父,亦会庇护整个陆家。”
“我身上流的是陆家的血,我如今所有也全都是祖父所赐,我永远都不会背叛陆家。”
陆崇远看着锋芒毕露的年轻人,这是他给陆家培养的底牌,亦是他当初给陆家准备的后路,若无事,陆九安会成为辅佐陆家下一任家主最忠诚的暗棋,一身骨血全归于陆家。
若是陆家出事,退无可退之时,能拿他保全陆家。
可是陆崇远没想到,陆九安居然会生出这种野心。
他突然就觉得荒谬起来,可荒谬之后却又觉得陆九安说的未必不可以,眼前这人对陆家的忠诚毋庸置疑,这么多年被他亲自培养灌输宗族为上,让陆九安心里也只有陆家。
陆九安的才华心性陆崇远都看在眼里,若非他不是陆家子,他定然会让他来继承陆家家业,根本不会退而求其次去选择陆执年,如果推他上位,陆家的确不用担忧往后。
只不过……
陆崇远看着陆九安被遮掩后略显平庸的眉眼,有些迟疑。
“祖父。”陆九安还想劝说。
陆崇远摆摆手:“你的心思我知道了,只是此事我得好好想想,眼下先顾全你父亲那边,陛下积怨,想要保他全然无事恐怕不易,你先扶我去书房。”
陆九安点头:“好。”
送了陆崇远去了书房,陆九安看着低头写着东西的陆崇远,脸上有些疑惑。
他不明白祖父在顾忌什么,他自幼早慧,虽是二房庶出,可是祖父对他一直十分疼爱,而且也从未因为他庶出就对他偏见。
他自小得的就是最好的教导,阴诡算计,人心叵测,朝堂权谋,祖父通通都教给了他。
祖父说陆家不能有庶子当家,他也从未因为祖父要让他辅佐陆执年生怨,哪怕陆执年处处不如他,他也一直安心当着“暗棋”,等待陆执年成为家主之后,为族中效力。
可今时不同往日,陆执年废了,大房只剩幼子,二房的四弟又是个蠢的,陆家所谓的退路不过是依附旁人,那为何不能自己上位?而且祖父刚才明显是心动了,可却没答应他,难道祖父是觉得庶子不能登皇位?
陆九安皱了皱眉,总觉得哪里不对。
第300章 算无遗策
陆九安想不明白祖父用意,只能告诉自己祖父在意宗族,此等谋逆大事必定要三思而后行,心底疑惑压了下去后,可到底还是留了痕迹。
“九安。”
那边陆崇远收笔。
陆九安连忙收敛心神上前:“祖父。”
陆崇远将手中的笔搁在案上,这才将写好的东西递给他:“你把这封信送去曹府,交给曹德江。”
曹德江?
陆九安满是莫名地看了眼信上所写的东西,随即惊愕抬头:“祖父,这……”
陆崇远叹了声:“早晚的事情,荣晟书院既建,世家又乱成一团,陛下也有意,此事拦不住的,既如此倒不如拿来换你父亲一条命。去吧,曹德江看了此信,会答应替你父亲求情的。”
“可其他几家…”
“他们早与陆家离心,也不缺这一桩。”
他是不想要让清流一派如意,可他更不想舍了陆钦的命。
陆崇远心中的确宗族为上,可他也是人,他已经舍了长子一家保全陆家,又怎能再将陆钦也舍了出去,他知道想要让陆钦全然无事不可能,可至少留他一条命。
只要活着,就还有机会。
……
曹德江知晓陆家人来找他时,十分惊讶,他已经知道安帝遇袭的事情,得知陆九安来意,看清楚那封信上内容后颇为动容。
等送走了陆九安,曹德江沉吟了片刻就直接让人驾车去了棠府。
棠宁见到曹德江时像是丝毫都不意外,她只是遣散了外间下人,亲自领着曹德江去了后院,等见到“重伤”的萧厌,曹德江脸上神色有些莫名:“萧督主胆子倒是大,就不怕老夫去见陛下?”
萧厌笑容苍白:“我知道曹公会来寻我,才勉强一见,曹公去见陛下做什么。”
装!
曹德江冷然:“你这般算计,就不怕陛下知道。”
“何来算计,不过是你情我愿……”
咳!
萧厌嘴里的话还没说完,就突然咳了起来,那惨白的脸上有潮红涌了上去,低头咳嗽时嘴边更是溢出血迹。
“阿兄!”
一旁的棠宁连忙拿着帕子上前扶着他,而萧厌咳地伏着身时,那后背白色亵衣上也似乎因为牵扯染了一大团的殷红。
曹德江方才还冷怒的脸上瞬间变化:“你真受伤了?”
萧厌松开捂着嘴的帕子,那上面染着大片的血:“曹公说笑了,若不受伤,怎能瞒得过陛下。”
“你疯了!”
曹德江原本以为今夜是萧厌做局,只为了算计陆家,可万万没想到他居然是真的受了伤,而且光看着他身上那血迹斑驳就知道伤的不轻。
他皱眉瞪着萧厌说道:“你想算计陆家,做局也就算了,怎么能拿你自己的命去赌,你这般精明的人脑子是进水了,不知道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萧厌呼吸有些急促,棠宁扶着他眼圈通红:“曹公,阿兄伤的很重,您别训他……”
“你倒是护着他,知不知道这么胡闹不要命了?!”
棠宁像是被他怒声惊到。
萧厌见老爷子脸铁青,低咳着说道:“不关棠宁的事,陆肇的案子陆家全身而退,漕粮一事也被按了下来,我本欲暗中继续去查,可陛下知道后呵斥了我不说,还对我生了疏远和防备,我总要想办法替自己脱困。”
他说话时中气不足,唇色也白。
“曹公也知道我在朝中处境,退一步就是万劫不复,我不能失了陛下圣宠,况且漕粮的案子死了那么多人,陆家手中染了那么多人命,总不能让他们白白逃脱,如今能废了陆钦,我只不过躺上月余而已,也算是值了。”
“你……”
曹德江听着萧厌毫不掩饰目的睚眦必报的话,头一次觉得这人可当真是不服输到了极点,被陆家将军一回,他就非得立刻找回去,哪怕拿命去换都得咬掉陆家一块肉。
曹德江瞪着萧厌半晌:“你这人可真是……”
想要骂他,可话到嘴边,瞧着萧厌苍白带笑的脸又骂不出来。
半晌才啐道:“犟骨头,早晚得折你自己手上!”
萧厌难得露出病弱模样,一张俊颜带着浅笑,声音积弱:“不会的,我有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