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棠欲醉(锦一) 第296章

作者:锦一 标签: 穿越重生

  憎郡王不用想都能知道外间人对他的嘲笑,知道那些曾经追随他的人会如何弃他转投他人,他关闭府门,日日昏睡,好不容易醒来的时候,就骤然知道四皇子死了。

  憎郡王有一瞬间不知道该露出什么神色。

  谢广峥是中宫嫡子,是世家选定的下一任帝王,他自幼就被这个嫡出的弟弟压得不见天日,几乎所有的荣光都与他无关,甚至年幼之时为求自保,他不敢展露任何天赋,不敢学业强于四皇子。

  憎郡王羡慕这个弟弟,也对他嫉妒至极,他一直都将四皇子视为他登得皇位之路上最大的绊脚石,处处以他为标榜,想尽办法的给他下绊子。

  可谁能想到,他居然就这么死了。

  还是被父皇下旨让人活活勒死。

  苗春忍不住问:“王爷,奴才听说四皇子到死都在喊叫冤枉,废后进冷宫后也一直说四皇子是陛下血脉,您说,他会不会真的不是铖王的儿子?”

  以皇后当年能在铖王和安帝之间左右逢源,哪怕嫁给安帝为后依旧能忽悠得铖王痴情多年,甚至为了她换了亲生儿子,后来几近绝嗣的本事,她未必不能拿着安帝的血脉骗了铖王。

  毕竟四皇子是谁的种,皇后最清楚。

  憎郡王闻言讽刺笑了声:“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父皇是多好颜面的人,哪怕谢广峥血脉有半丝存疑,父皇都不会让他活着。

  只可惜他之前半点没有想到这一点,他只顾着想要拿捏陆家短处,想要将老四置于死地,可他却忘记了那个被皇后戴了绿帽损了颜面的是大魏的皇帝,那个替人养了二十年孽种的,是万人之上比谁都更在意名声的天子。

  憎郡王伸手摸了摸额头,那里的伤口已经结痂,却留下长长一道。

  那天在宫里,父皇是真的想要打死他的。

  憎郡王扭头问:“崔家那边如何了?”

  苗春低声回道:“崔尚书那日在宫中一直等候陛下召见站到了夜里子时,后来没抗住晕过去摔断了胳膊,还撞着了头,听说被禁军的人送回府中后就病了,浑浑噩噩的早朝都难以前去。”

  “陛下以他圣前失仪,未遵圣旨等候召见,不敬君上为名,让他禁足府中。”

  “前日崔家二爷被御史台弹劾,说是任上不力,纵容手下之人打死良民被陛下剥了官身,崔家大夫人的娘家舅舅高盛那边,也因宠妾灭妻,以官身私开商号与民争利被降了两品。”

  苗春说起崔家也是心有戚戚。

  “崔尚书也不知道是不是那日摔着了脑袋,这几日进出崔家的大夫络绎不绝,听说崔家的人还去求了萧督主,想要让他传句话让秦娘子替崔林看诊,想来崔尚书的情况怕是不怎么好。”

  憎郡王听到萧厌的名字蓦地抬头:“崔家去求了萧厌?”

  苗春“嗯”了声:“秦娘子先前不知去了何处出诊,人不在京中,这京城里萧督主跟她最熟,崔家大爷昨儿个夜里亲自去了一趟积云巷。”

  “萧厌见他了吗?”

  “见了,不仅见了,今天早上秦娘子就回了京,还直接去了崔府。”

  憎郡王沉默了许久,想起那天在圣前萧厌的话。

  他有今日几乎全是靠着萧厌,也是萧厌一点点筹谋替他换来大好前程,可是因为他私心过甚,也因为他忌惮萧厌,所以背着他暗中去查陆皇后的事,想要圣前得脸,却不知将自己送入死地。

  那天萧厌看着他时,眼神冷漠,可后来他从孙太医嘴里知道,他能活下来全靠萧厌替他求情。

  父皇恨极了他在早朝上揭穿陆皇后的事,当时对他是生了杀心的,甚至见他流血昏迷也只是由他自生自灭,像是想要借此悄无声息地“了结”了他。

  是萧厌替他求情,也是他冒着被父皇训斥的风险,求了太医替他诊治……

  萧厌其实并非那般绝情之人,他甚至比起朝堂之上很多满口仁义道德的人都要更为坦率。

  他或许行事狠辣了些,手段瞧着凌厉,可他却并非恶毒之人,否则以他跟崔家过节,又怎会让秦娘子回京替崔林看诊。

  萧厌看着冷厉不近人情,可实则不过是立于圣前需要自保而已。

  憎郡王深吸口气:“你让人去替我传个话,就说我想求见萧督主。”

  苗春惊愕:“王爷,陆皇后的事您瞒着萧督主,差点让他被陛下惩处,他怕是不会见您……”

  “我知道。”

  “那您还……”

  “你不用管,去传话就是。”

  苗春满心不解,要知道这次的事萧厌也差点受罚,郡王出事之后,督主府的人一次都没来过,就连先前留在郡王身边的人也全部都撤走了,显然是不打算再理会郡王。

  这个时候去找他,萧督主怎么可能愿意见他们?

  苗春心里忐忑,却拗不过憎郡王,满心迟疑了让人去了一趟积云巷,可谁想夜里就有了回应,萧厌竟是亲自过来了。

第450章 谁说他废了,就不能用了

  憎郡王府因为主子惹了帝心厌弃,又得了个前所未有滑稽至极的封号,整个府里都是乌云笼罩。

  来往下人都是神色惶惶,连憎郡王的住处也透着一股子不得意的荒凉。

  沧浪瞧了眼领路的下人,有些不解:“督主,憎郡王都废了,您还来见他干什么?”

  “谁说他废了,就不能用了。”

  没理会沧浪不解,萧厌踩着褐色鹿靴,一身玄衣被人带到了憎郡王的书房,面上满是疏冷。

  ““你找本督?””

  “我就知道,萧督主会来见我。”

  萧厌对着憎郡王格外苍白的脸没什么好颜色:“本督跟郡王想来没什么可说的。”

  憎郡王低声道:“萧督主是怨了我?”

  萧厌闻言嗤了声:“那不然呢,你难不成还觉得本督该感谢你暗中捅了本督一刀,险些送了本督去死?”

  憎郡王:“我不是有意……”

  “有意无意能如何,你找本督过来就是说这些废话?”

  憎郡王面露难堪,忍不住低声道:“我只是想亲口跟萧督主解释。”

  “大可不必!”

  萧厌显然是厌极了他,满面寒霜:“本督费尽心思替你筹谋,想尽办法扶你上位,对你固然有些私心,却也算得上是尽心竭力,当初朝中那么多皇子,本督见你可怜才撇开旁人助你行事,可是你是怎么报答本督的。”

  “本督花费数年才爬到了如今的位置得了陛下信任,可郡王倒是好手段,自己找死还要拉着本督给你陪葬!”

  萧厌的话说的毫不客气,那向来冷漠的脸上也染着一丝怒意。

  他像是气狠了憎郡王所为,猛然上前,伸手就掐住他脖颈。

  “而且你是以为本督不敢动你?”

  “上一次你算计棠宁的时候,本督就已经警告过你,让你别自作聪明,但是你却将本督的话当成了耳旁风,你知不知道你险些坏了本督的好事!”

  萧厌掐着他朝前一步,就将人撞在了架子上。

  “王爷!”

  守在门外的苗春听到动静就想入内。

  憎郡王急声道:“别进来!”

  他只来得及喝止了苗春入内之后,就觉得脖颈上的手力道大的仿佛要捏断他的骨头。

  憎郡王踮着脚呼吸不畅,本来因生病苍白的脸上很快就涨的通红。

  他张大了嘴,眼瞳睁大,胸前因为窒息更是不断起伏。

  “萧……督主,我知道陆家的事,是我有错……是我不自量力,自负贪功……”

  “我,我忌你权势,又不愿被世家裹挟,一意想贪陆家之功……”

  “是我太蠢,辜负了萧督主替我费心筹谋,还闹出那日的事,惹了……惹了父皇厌憎,还差点害了你……”

  他说话断断续续,嘴唇更是难受的颤抖。

  他是真的知道错了,也心有愧疚,萧厌后来不计前嫌替他求情救他一命,更是让他懊悔自己不该小人之心。

  萧厌听着憎郡王的话,紧抿着唇寒声道:

  “你的确是蠢!要不是本督有所求,怎么会选你!”

  他直接挥手将人甩开,憎郡王站立不稳“砰”地一声撞在架子上,那上面的东西稀里哗啦的掉了下来。

  憎郡王被砸的身上剧痛,弓着身子大口呼吸。

  见萧厌转身就走,他连忙扶着架子直起身来。

  “萧督主!”

  憎郡王喉间疼的厉害,看着到了门前打开门的萧厌沙哑说道:

  “先前我对你忌惮颇深,怕你扶持我上位是另有心思,老四几次出事你都能彻底清算了他,可你却迟迟不肯动手,屡屡给他机会翻身。”

  “我自幼便活在他的阴影之下,我太怕他能够重新回到朝堂,怕父皇对他再起欢心,我更怕你对我并非真心,怕你在我和老四之间犹豫取舍。”

  “我怕你后悔选择了我,所以我才会算计祥宁郡主,想要借着皇后的事按死了老四,也替我自己培植完全属于我的势力,我只是怕有朝一日你生异心,我会一无所有。”

  萧厌停了下来,站在门前回首看着憎郡王时,脸色变幻。

  憎郡王抬头时眼里通红,一边喘息着咳嗽,一边自嘲讥讽。

  “是我疑心生暗鬼,才会毁了你费心替我谋来的大好局面,也是我自作聪明才闹出这些事情,落得今日下场都是我自作自受。”

  “可是不管你信不信,我今日寻你不为其他,只是想跟你说声抱歉,也谢谢你那日还肯在父皇面前替我求情,保我性命。”

  他浑身狼狈,说话时也忍不住哽咽。

  “往后我是没有将来了,只希望萧督主能够万事顺遂。”

  萧厌垂眼看着身后的人,许久之后,就当憎郡王以为他走了时,他声音却是幽幽传来。

  “本督不动四皇子,是因为还不到动他的时候。”

  “朝中需要平衡,陛下也不可能让你一家独大,若是弄死了四皇子,你就会成了陛下的眼中钉,一个正值壮年的帝王,是不会允许朝中有一个能够威胁到他地位的皇子。”

  “而且四皇子和陆家绑在一起,又不得圣心,与其换一个不知深浅得陛下宠爱的皇子,留着他对你只有好处。”

  “更何况陆家没倒之前,四皇子就是他们最大的短处,以他行事猖狂愚笨,捏着他就能成为破开陆家最锋利的刀,也能让你更好掌控世家。”

  憎郡王有些怔愣地抬头,他没想到萧厌会跟他解释,而且还愿意心平气和告诉他这些,他有些难堪地低着头。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为何不来问本督?”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