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棠欲醉(锦一) 第327章

作者:锦一 标签: 穿越重生

  憎郡王似乎与他并不熟悉,摇摇头:“非我之能,若非梁太师派人去江南,我也不会凑巧察觉……”

  “也是。”萧厌谓叹了声:“当年贺家定罪时,就是梁太师与陆崇远领头,以世家彼此之间的熟悉和莫逆冤害贺家满门,让我祖父他们有口难开,如今梁太师能察觉我身份借此谋算也不足为怪。”

  梁广义听萧厌这般轻易就承认了身份,心中忍不住一颤。

  再听他后面的话落下时,无论是安帝还是殿中朝臣望向他都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梁广义失声道:“老夫今夜之前并不知你身份!”

  萧厌笑了声,既没说话,也没反驳,可那副模样却硬生生让得梁广义觉得他什么话都说了。

  梁广义头一次体会到有口难言的感觉。

  若他之前没有开口“落井下石”,没有想着帮崔林一把将萧厌置于死地,没有顺着崔林的话去威逼安帝,哪怕后来被憎郡王揭破他派人去江南查萧家,他也能有借口辩驳,说他不知今夜的事情。

  既未设局,自然不知萧厌身份,可如今他什么都做了,派去江南的那些人更是落在憎郡王手里。

  萧厌是贺家血脉,如今几大世家都曾踩着贺家尸骨扒皮吸血,任谁都会觉得他是早就知道萧厌身份,所以和崔林联手想要斩草除根,而萧厌刚才一句“冤害贺家满门”,更是将他推到了风口浪尖。

  现在无论他说什么,其他都会以为他是在狡辩。

  无论他怎么解释,他们都依旧会怀疑他欲灭贺家血脉的初衷……

第502章 恼羞成怒,诛杀萧厌

  梁广义已经很多年未曾这般憋屈,有口难言,辨无可辨。

  他深吸口气不欲跟萧厌纠缠,只直接略过他沉着眼朝上开口:

  “陛下,老臣是真不知今夜之事,更不曾与崔尚书合谋,老臣不过是担心宫中内侍与后妃勾结,危及陛下安危才会开口附和,如今既是冤害,此事大可撇过不提,但萧厌欺君一事却是事实。”

  梁广义不说崔林,不说郑坤,更半句不提其他,只抓着萧厌身份不放。

  “当年贺家随戾太子谋逆,先帝亲自下旨诛杀贺家九族,萧厌若是贺家人,便是抗旨在前,与萧家合谋作戏让其改名换姓藏匿于江南,便是欺君在后。”

  “他借故接近圣前,又借陛下信任接连对陆家出手,先前多番对付朝臣恐也藏了私心,这般搅弄朝堂,让得京中上下不安无疑是大逆!”

  崔林原本因为被揭穿宣夫人之事而混沌的脑子,也随着梁太师的话清醒了过来,他知道现在跟萧厌纠缠其他都是枉然,他注定身败名裂,可安帝是绝不会允许戾太子谋逆之事翻案。

  萧厌是贺家人更好,只要能将他拉下来,只要能让安帝处决了他,那他丢些名声又能如何。

  如今最要紧的是萧厌。

  崔林无暇顾及长子对他的冷漠,只强压着身体不适大声说道:“梁太师说的对,萧厌若是贺家人,萧家那些人又藏匿江南多年,说不定他们早有预谋。”

  “歙州三地惨死的那些官员,还有那所谓关于二十年前水患旧案的谣言,恐怕都跟他和萧家脱不了干系,定是他故意让人放出谣言,误导百姓和南地官场,为的就是想要借旧事替贺家脱罪。”

  崔林脑子里从未有过的清明,说话时更是每一句都直击要害。

  “贺家当年跟随戾太子谋逆,罪证确凿,先帝亲自定案且下旨诛杀贺家九族,天下人皆知。”

  “如今萧厌突然借着贺家子的身份冒了出来行污蔑之言,挑弄民心,搅乱朝堂,屠杀南地官员,以谣言祸乱朝纲,编造旧案往事,妄图混淆真相。”

  “陛下,无论他到底是不是贺家人,都断不能轻饶此等视朝廷王法于无物的狂徒!”

  世家那些朝臣虽然也同样厌恶崔林所为,可更不愿看到贺家翻身。

  当年贺家倒下,留存的几大世家人人都吸了贺家的血,如今看似是崔林、梁广义与萧厌对上,可一旦萧厌赢了,崔、梁两家输了,让萧厌寻到机会替贺家翻身,那他们这些剩下的世家谁都别想要好过。

  崔、梁二人开口之后,他们也都是纷纷起身。

  “萧厌此獠实在胆大妄为,弑杀朝廷官员,其罪当诛!”

  “陛下,那所谓旧事十之八九是人编造而来,二十年前的事早就时过境迁,怎可能这般巧合突然又冒了出来,还请陛下明鉴。”

  “贺家之事早已盖棺定论,萧厌若是贺家子,当杀!”

  “陛下,此人混进宫中,如今又自称贺家人,谁知道真相到底如何,说不定萧厌是他国细作或是什么逆贼匪类,借贺家之名妄图动摇朝纲,陛下定要将其严惩,以正法纪。”

  世家那些朝臣纷纷上前进言,殿中没了之前安静。

  钱宝坤虽然意外萧厌身份,却还是毫不犹豫站起来怒斥:“你们这些人当真是奇怪,南地既有传言,憎郡王也带回了证人,萧厌被崔林设局谋害,你们统统视而不见。”

  “他是贺家人又如何,当年贺家被诛事出突然,难保其中不会有所错漏,更何况二十年前水患旧案关乎无数枉死百姓,不审、不问,就要处死萧厌,你们到底在惧怕什么?”

  曹德江也是皱眉开口:“陛下,今日若只是萧厌与贺家旧事,他遮掩身份混进宫中的确其罪当诛,可若真有缘由又事关荣江一城百姓,关乎当年十数万水患枉死之人。”

  “当年接管戾太子和贺家赈灾的,是陆家与陛下,老臣相信陛下绝非那等灭绝人性不择手段的暴戾之人,可如今既有这般传言,又有当年知情之人露面。”

  “二十年前旧案未曾查明之前,陛下绝不能动贺家血脉,否则传扬出去,只会以为陛下心虚灭口!”

  “曹德江,你放肆!你竟敢这般诋毁圣上?!”世家之人怒斥。

  曹德江毫不退:“老夫只是实话实说,今日之事除非杀尽这殿上所有赴宴之人,否则萧厌身份遮掩不住。”

  “南地流言已经传至西北,连肇惠等地的人都已经知晓赈灾往事,更何况是南地那些本就身处其中亲眼看到官员惨死的百姓,陛下以为还只是拿下萧厌就能解决的?”

  “若不能查明真相,查清荣江屠城真假,弄清楚流言之中那些往事,将事实公之于天下,陛下难堵天下悠悠众口。”

  “届时陛下声名尽毁,皇室失了权威,大魏民心尽失,你们这些今日蛊惑陛下斩杀萧厌之人来替陛下担着吗?”

  “你!”世家那些朝臣纷纷怒目而视。

  曹德江却没理会他们,只直视安帝:“陛下当知北陵新帝登基,对大魏虎视眈眈,南齐又一直贼心不死,屡屡骚扰边境,陆家跑了一个陆九安,他身处何地陛下也清楚。”

  “一旦歙州等地的事情闹大,贺家往事被人牵扯出来,陛下却不管不问直接杀了贺家血脉,必定会惹天下人质疑惹的人心大乱,到时若再被那些心有异心之人,或是北陵、南齐趁虚而入,我魏朝必定大乱……”

  “曹德江,你休得危言耸听!”有人呵斥。

  钱宝坤在旁冷笑:“危言耸听?”

  “你们一个个安坐京城,高床软枕自是不知边境危机、不知外间纷乱,一旦真如曹公所言,你们杀了贺家血脉引得天下大乱时,陈大人拿你的细皮嫩肉去守卫京城?”

  “还是李大人让你李家那些软骨头的儿郎去填边境战场?还有董大人,让你那日日流连花楼,一掷千金买妓子一笑的儿子去守卫我大魏国门,驱逐来犯之人?!”

第503章 撕破脸,萧厌:这监牢,我就不进了

  钱宝坤这地图炮的威力不可谓不足,一句话将那几人骂的灰头土脸。

  被他点名那几人都是气得“呼哧”喘息,刚想要还嘴骂回来,朝中一位不曾站队的老将军就一拍桌子,“砰”地站起来。

  “够了!”

  他怒目望着殿中之人:

  “曹公并非是危言耸听,钱尚书说的也都是事实。”

  “自三个月前,落雁关就频频遭到北陵偷袭,西北更是战事频发,虽然只是小规模的寻衅,但北陵对大魏虎视眈眈多年,北陵新帝一旦整顿好朝中,以国师夏侯令之野心定会挥师南下,此时朝中绝不能生乱。”

  “更何况,当年贺家既然谋逆,梁太师他们又一口咬定南地之事是有人编撰,是萧厌谋害南地官员图谋不轨,那陛下何妨不严审此事,只要查清真假,自然无人敢置喙。”

  “还是,陛下在惧怕什么?”

  这位老将军姓尹,名叫尹豹,曾经征战沙场功勋卓著,是太祖亲封的柱国将军。

  他年事已高早就上不了战场,也无心朝政从不曾插手安帝与臣子之间“较量”,可他年轻时征战所积累的功绩,太祖皇帝亲赐的铁卷丹书,却让他身份尊贵无人敢冒犯。

  此时开口说话时,尹豹那满是苍老的虎目全是威势,只一句话就抵得过世家那些人一万句。

  他面色冷凝看着安帝时,一句他在惧怕什么,如同利刃想要劈开安帝脸面看清他内心。

  安帝被逼上梁山,殿中原本争吵的其他人也都是安静下来,只抬头看着安帝,仿佛在等他决定。

  安帝用力抓着手心,从未有过的狼狈,他撑着冯内侍的胳膊半晌才开口:

  “尹老将军说笑了,朕自然是不怕。”

  安帝忍着脑子里的疼,极力挤出往日威严。

  “当年水患赈灾,戾太子和贺家失利以致南地暴乱,先帝怕民心不稳才下令让陆崇远接管此事,朕当时不得先帝看重只为副将,虽负责赈灾粮款押运、发送之事,却从未曾听闻过荣江的事情,更不知贺文琢死因。”

  “可无论如何,既有屠城血洗之事传出,就不能不查。”

  “萧厌既为贺家子,又与南地之事有疑,先罢黜其枢密院使之职,将其收监入狱,稍后细审,至于憎郡王,将所寻证人、证物一并移交刑部,由何埕与大理寺卿共同来审,待查清二十年前旧案之后,再行论处。”

  尹豹要的是安帝开口,见他退让倒没咄咄逼人。

  世家那些朝臣虽然不安,可眼下先将萧厌拿下才是正事,至于其他,只要萧厌丢了官职,被关进牢中,是生是死哪还由得了他?!

  钱宝坤着急:“陛下,微臣觉得萧厌不宜下狱……”

  “那你还要如何?他欺君罔上其罪当诛,朕不与他计较,只待让人查清江南之事再行处置,钱尚书,你对此还有不满?”

  “我……”

  钱宝坤想要说话,可安帝已然沉着眼看他,眼底杀意毫不掩饰,他被钱夫人死死抓着胳膊,而钱夫人另外一只手则是掐着钱绮月不准她开口,钱宝坤没有立场开口,也知道这个时候他开口不能逼安帝改变主意。

  他只能看向曹德江,想要让他开口说上两句,可曹德江却一反之前强势,只仿佛默认了安帝方才的话,紧闭着嘴一言不发。

  安帝看下方无人反对这才沉声道:“贺家与二十年赈灾旧事朕会派人去查,虞延峰,将萧厌带下去。”

  虞延峰站在殿前,早被今夜发生的事情搅乱了脑子,此时见安帝开口让他拿人,他却面露迟疑。

  “虞延峰?!”

  虞延峰咬咬牙,抬脚上前走到萧厌身旁,压低了声音与他耳语。

  “萧督主,得罪了……”

  萧厌今夜帮他脱困,替他解围,他本不该拿萧厌,可是他如今一切都源于安帝,违背圣意定无好下场,更何况还有刘童恩在旁虎视眈眈,就算他不动手,宫中禁军无数,安帝也能让别的人上前羁押萧厌。

  他动手,至少不会故意伤他。

  萧厌能看到虞延峰背对安帝时眼里露出的歉意,他侧身避开了虞延峰探过来的手,只轻笑了声:“虞副统领就先别动手了,这监牢,本督就不进了。”

  “萧厌,你敢抗旨?!”冯内侍顿时厉喝。

  萧厌笑了声:“冯公公,你可别什么罪名都朝着本督脑袋上栽,本督跟着陛下多年,太过知道陛下手段,我只是不想像是陆崇远那般被关入监牢之后,没多久就传出贺家子畏罪自尽的消息来。”

  “萧厌!”安帝勃然大怒。

  萧厌却未曾理他,只瞧了眼席间那些朝臣:“这朝中人心叵测,多少人盼着本督去死,怕本督今日进了那监牢,明日就得让人收尸,就如同贺家当年忠心耿耿却落得个谋逆恶名,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满门诛杀。”

  “前车之鉴,本督可不敢拿自己的命赌陛下与一些人的良心。”

  萧厌没了往日谦逊,也没了在圣前的那些恭谨,褪去了所有伪装之后,那如山海隔雾寒霜遍布的黑眸里满是凌厉。

  如拔出剑鞘的长剑,拉满弦绳的长弓,锋芒毕露之时,让人不敢直视。

  “陛下既然有意要查二十年前旧事,那就现在查吧,正好我也想要知道,贺家身上所谓恶名是从何而来,当年赈灾时我父亲贺文琢又是因何而死,到底是贺家大逆不道,还是有人容不下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