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锦一
那一道道声音渐渐汇聚成这世上最动人的音律,汇集成所有人对即将成婚的这对新人的祝福。
萧厌高坐马背之上,垂眸望着那些天真稚嫩的孩童,看着周围百姓真挚唱着的百姓,突然有些明白当初皇祖父为何屡战沙场以命替大魏创下偌大基业,也明白父王哪怕受尽冤屈依旧不肯退让,宁愿散尽家财只为救那一地百姓,到死都未曾怨怪过他守护的天下。
“元晟,身处其位,便当其责,孤是他们的天,你将来亦是,所以无论何时,遇到了什么,你与孤都当该庇护他们。”
萧厌突然扯着缰绳翻身下马,转身朝着花轿走了过去。
迎亲的宫人满脸愕然地看着年轻帝王走到花轿之前,朝着轿帘处低声道:“棠宁。”
不需多言,轿中之人仿佛就明白他心意。
棠宁掀开轿帘,将手放在萧厌掌心。
“这,这怎么能行?”喜嬷嬷顿时着急,“陛下,娘娘,这花轿还未入宫,新娘子是不能下地的,娘娘可千万别……”
她话还没说完,棠宁就已经从花轿之中探身而出。
“皇后娘娘!”
几个喜嬷嬷都是惊愕瞪大了眼,就连那些随行送亲的各府夫人也都是错愕至极,没等她们说话,就见棠宁不仅站在萧厌身边,还放下了手中喜扇,露出那张倾城倾国的脸来。
萧厌嘴唇轻扬,直接拉着棠宁的手,二人并肩穿过人群朝着前方走去。
“这,这陛下和皇后娘娘是不是疯了…”
有人忍不住慌声道:“这轿辇还没入宫,尚未举行大典,皇后娘娘提前下轿也就算了,她怎么连那喜扇都撤了……”
要知道新嫁娘未行大礼之前须得以扇遮面,不能轻易让人瞧见面容,却扇礼也代表着对新人祈福,可这皇后娘娘怎么就直接将扇子扔了,这,这简直是不合规矩!
“皇后娘娘这般不讲规矩就不怕不吉…”
“嘘,你不要命了?!”
有人拉了说话那妇人一把,那人脸上顿时苍白,而她尚且来不及后悔刚才脱口而出的话,扭头就对上花芜有些冷然的眼,小丫头穿的喜气,脸上却多了几分威严之色。
“普天之下,皆是王土,陛下和娘娘就是这大魏最大的规矩,前方唱诵桃夭的是陛下和娘娘的子民,娘娘陪着陛下一起前往接受天下百姓的祝福,让子民承接大婚的喜气,何来不吉?”
先前说话那两人神色讷讷,花芜扫了她们一眼,也没再多言,便提着裙摆朝前走去,远远跟在棠宁、萧厌身后,与缙云并肩时就停了下来,所有人都未曾去强夺此时属于帝后二人的瞩目。
萧厌拉着棠宁行至金水桥旁时,那些孩子的歌声已然停了下来,外间百姓的歌声也逐渐消弭。
蕊姨领着那些孩子朝下一跪,而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他们身旁的童老先生领着一群年轻书生走到人前,朝着迎亲队伍跪下之后高声唱道。
“凤翥鸾翔,山遥水长,愿皇后娘娘与陛下合卺嘉盟,百岁不离。”
“愿我大魏河清海晏,太平昌盛!”
他身后那些学子纷纷高呼出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蕊姨和济孤院的那些孩子紧随其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第775章 人心所向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接连的高呼仿佛打开了什么开关,随着那些孩子之后,花芜和缙云带着黑甲卫跪了下来,紧接着是随行开道的禁卫,迎亲的宫人,最后连带着周围随行的百姓也都纷纷跪伏在地。
一道接着一道的声浪一次比一次要大,那震耳欲聋的声音犹如山呼海啸一般朝着外间弥漫开来,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其中。
那山呼声越过正街,穿过巷尾,由坊市扩散,直至蔓延至整个京城。
哪怕未曾立在宫门前,也隐约能听到那高呼“万岁”的声音。
“阿兄。”棠宁感觉到牵着她的手有些微润,她抬头轻声道:“我在。”
萧厌眼底波澜一点点平复,他紧紧牵着棠宁的手,缓慢向前。
守在正午门前的那些朝臣望着外间跪伏在地的百姓,看着牵着皇后一步步越过金水桥,从人群之中朝着拱门走来的帝后,一时间都是神色恍惚,所有人都明白了什么叫人心所向,众望所归。
曹德江满面动容。
钱宝坤春风带笑。
梁广义神色复杂。
这一刻所有人都知道,新帝这皇位不管是如何得来,从今往后都无人能够动摇。
他就是大魏的皇!
……
登基大典和封后大典远比预想中还要顺畅,有了宫门前那一幕,哪怕是曾经质疑新帝的那些朝臣和心怀叵测的宗亲,此时面对帝后时也都是乖乖低下了头颅。
大典之后还有宫宴,棠宁领了宝印、宝册,接受了众臣朝拜之后就先行便被送回了皇帝所居的御龙台。
等花芜扶着棠宁坐在挂着大红百子帐、撒满了喜果的龙榻上时,棠宁只觉带了一整日高髻凤冠的脖子都快被那些金玉宝石给压弯。
“娘娘,陛下说让您先休息一会儿,他让御膳房的人准备了些易入口的吃食,您要不要先用上一些。”
棠宁揉着脖子:“照规矩不是该去太皇太后那里磕头?”
花芜见状连忙伸手替了棠宁,稍稍用力舒缓着棠宁身上难受。
一旁月见则是解释说道:“太皇太后近来昏睡的时间越来越多,秦娘子也难以预料她什么时候能够清醒。”
“先前太皇太后醒过来时就吩咐过陛下,说如果今日她身子不好醒不过来,就不必让娘娘去她宫中折腾,让您与陛下好生安寝就是,等到后面她醒来时再过去磕头。”
棠宁轻皱眉心:“这样的话,宗亲那边怕又得说嘴……”
“他们几时没说过?”花芜手里动作没停,口中有些不满的哼了声:“自打陛下上后之后,为了尽快安稳朝中留着那几个王爷,他们什么时候没想着给陛下和娘娘添点儿堵?”
那些人倒是不敢明目张胆的为难陛下,也不敢在朝中跟他对着来,可用着“规矩”二字,仗着尊长身份,时不时的“好心”提醒陛下和娘娘几句,再故作亲近实则讨嫌的说些身份之内却让人不想听的话。
那些个宗亲惯来是会软刀子磨人的,他们也不跟陛下闹,明面上更是支持着陛下这个谢家正统,大是大非上也不从不被人抓着尾巴,可就是这种不见血却又膈应人的软刀子才最让人恶心。
偏偏陛下还不能与他们较真动手,否则就是帝心凉薄,无情无义。
花芜说话间想起那几个老王妃先前跟娘娘说过的话,就忍不住直翻白眼。
“奴婢瞧着那些人就是闲得慌,娘娘您就是做的再好,他们也能挑出刺来,您今儿个都累了一日了,太皇太后也准了您不去磕头,您就休息休息。”
月见在旁也是说道:“花芜说的是,太皇太后不会为难娘娘的。”
太皇太后本就是和善性子,对陛下和娘娘又极为疼爱,她早就知道自己的身子如何,也明白陛下他们的婚事本不必办的这么匆忙,就连登基大典也是从未有过的仓促。
“她老人家知道您和陛下是因为她的身子,为了全了她心愿才赶在今日行礼,娘娘若执意过去伤了身子,太皇太后知道了才会心中歉疚。”
棠宁闻言想起那个清醒时格外慈爱的老人,歇了过去的心思,只是……
“秦姊姊这几日一直都在太皇太后宫里?”
月见点头:“秦娘子时时守着。”
棠宁忍不住眉心轻蹙,眼底带上些担忧。
太皇太后的身子本就是靠汤药强行吊着,可哪怕用尽了所有灵药她也依旧一天天衰弱,能让秦娘子这般寸步不离地守在身旁,意味着皇太后恐怕是真的没多少日子了。
若是太皇太后去了,阿兄他……
花芜在旁轻声道:“娘娘,您没事吧?”
棠宁垂眸:“没事。”
生死离合本就是人生常态,再厉害的人也难以阻挡,她不愿在还没发生时便提早难过让人忧心。
没再说太皇太后的事情,棠宁只朝着身旁二人吩咐。
“去取些吃的过来,我有些饿了。”
御膳房的人早就在外间等着,里面吩咐下来之后,不过片刻就有人送了吃的进来,棠宁用了一些之后,便让人都退了下去,而她坐在床上等了一会儿实在无聊,便去一旁的博古架上取了本游记回来。
等萧厌从外面回来时,瞧见的就是靠在床边睡着的棠宁。
“陛下……”
跟进来的宫人刚想出声,就被萧厌挥手拦住,他扭头看了眼花芜轻声吩咐:“去抬热水过来。”
“是。”
宫人退了下去,萧厌走到床边,瞧着棠宁身旁洒落在床上的游记,他嘴里轻笑了声,等转瞬瞧见那凤冠边缘压在额上留下的红印时,萧厌笑意收敛忍不住有些心疼地伸手。
棠宁迷糊间只觉头顶什么东西被取掉,她睁眼时就瞧见萧厌拿在手里的凤冠:“阿兄……”
“累了?”
棠宁“嗯”了声,昨日本就忙了一整天,夜里因着今日大婚的事又忐忑了许久,等好不容易入睡了,没多久就被叫了起来梳妆打扮,从五更不到一路折腾到了现在。
她方才本是想要看书提提神的,可谁知道没翻两页就睡了过去。
第776章 昭贵太妃
手边的游记已经不见踪影,头上有些压人的凤冠也落在萧厌手中,棠宁只觉头上都轻松下来,人也清醒了些。
“我睡着了?”她嘟囔一声,“什么时辰了,朝臣都走了吗?”
“还没。”
萧厌顺手将凤冠放在一旁,然后继续去替她取头上剩下的珠钗。
“宫宴那边还在继续,有人管着,我留在那里朝中那些人也不敢放开了饮乐,倒不如索性离开,让贵太妃留在那里照应着就是。”
萧厌口中的贵太妃,就是当初的昭贵嫔。
废帝被囚禁之后,新帝登基,原本废帝那些后宫之中的妃嫔,有子嗣皆是迁往西林苑荣养,或是跟随开府的子嗣接回各自府中,而未有子嗣的宫妃则是全部被送往清妙庵修行。
昭贵嫔本该被送往宫外,萧厌也曾私下允诺会让其“假死”更换身份从此远离宫廷自由生活,但她却出言拒绝,执意留在宫中幽居西林苑。
萧厌只能特意封其为贵太妃,如今是整个宫中除却太皇太后和棠宁之外,她便是最尊贵之人。
太皇太后病重难以起身,今夜帝后大婚便是昭贵太妃出面操持,萧厌对她十分放心。
棠宁听闻萧厌提起贵太妃,神色怔了下轻声道:“我听说前两日贵太妃病了,怎么突然操持起宫宴,她身子受得住吗?”
萧厌轻声道:“她身子本就没有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