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锦一
居然这么珍贵?!
童老先生刚好送了潘喜走了回来,他笑着说道:“皇后娘娘最是看重有才之人,对于有能力的人更是从不吝啬赏赐,咱们书院这边对于诸位上榜的师兄也会有嘉奖。”
“按照之前院中规定,此次大考上榜之人,除却前十的李驰、黄弘,其他每人可领三百两银子,李驰、黄弘各八百两,老夫希望其他学子能如他们一样,努力进学,精进自己,争取在下一次举试之中崭露头角。”
周围哗然声四起。
薛茹感受到那些学子突然火热的目光,看到他们眼底羡慕和萌生的野心,那是对于前程似锦的渴望,对于改换门庭成为人上人的期盼,如今更有这般富贵放于眼前。
让他们亲眼看到中举之人的风光,看到能得到的利益,这远比什么言语都要更加激励人心,难怪阿姊会特意吩咐大张旗鼓的“奖励”。
第940章 赠笔
“皇后娘娘果然最懂人心。”
褪去热闹,其他学子散了之后,李驰和薛茹顺着边上游廊朝着后方学舍而去。
李驰看了眼手中玉笔忍不住说道:“有了今日这一出,院中其他人定会更加勤奋上进,来年若有大考定然更多人出彩,只是娘娘这般倒是将我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薛茹闻言轻笑了声:“娘娘就算什么都不做,师兄不也已在浪尖。”
大考头名,才华出众,再加上长了一张不错的脸,京中已有不少权贵人家在打听李驰的婚事,有些人甚至都问到了书院来。
之前那吏部侍郎府的黄明佳不是个例。
薛茹望着李驰:“还没恭喜李师兄夺得头名,如今京中不知道多少人想要与师兄一叙,若非还在国丧期间不宜宴请,恐怕想要邀师兄过府宴饮的拜帖都能堆满你屋子了。”
李驰脸上疏离散去,眉眼透着几分无奈:“连你也要取笑我?此次大考筹备匆忙,考题也并不全面,其他人虽然名次不如我,但论真本事未必会输给我,而且若非女子不能应试,你也定能榜上有名。”
薛茹闻言摇摇头:“我不行。”
见李驰挑眉,薛茹转过身背着手正对着他:“我不是自谦,而是我真的不行。”
她从认字习文到现在不过一年有余,哪怕过目不忘,也有童老先生和施先生他们指点,甚至还将藏书楼里以及往日那些世家、宫中的典籍书册看了大半,论观书的数量和记忆恐怕连曹德江他们都不如她,可她自己清楚很多东西都不过是囫囵吞枣。
童老先生他们时常夸赞她聪慧,夸她天赋过人,夸她一年能抵旁人数年之功,可薛茹却明白,有些东西并非聪慧就足够的。
她学习的时间太短,沉淀不够,历练更是几乎没有,对很多东西的认知也还只局限于书本之上,如果只是照抄书册她不会输给任何人,可如果放在实务、朝政,她所欠缺的东西却太多太多。
大考结束之后,所考的考题便也为人所知,卷面被人整理出来后,薛茹试着做过,但结果并不算太好,更别提跟李驰他们相比。
“之前书院小考,考的大多是经义之题,也都是学过的东西,我能名列前茅靠的也不过是记忆出众,可要论真才实学,我远不如你和黄弘师兄他们。”
女孩儿说话时眉目轻扬,面上是轻松恣意,她容貌不是顶好,清秀中透着几分乖巧,不似京中贵女那般张扬持贵,一身素衣从头到脚的干净,她就像是深夜幽昙,日光照耀之下并不起眼,却默默蓄力只待花开。
李驰眼中波澜轻漾,眉目更温柔了几分。
“阿茹,这支笔赠你。”
李驰将暖灵玉笔递给薛茹,见她没接连忙说道:“我没别的意思,只说之前听老师说你幼年过得不好留有隐疾,以至于到现在身体弱于常人,这暖灵玉既有温养之效,你带在身边能更有用些。”
“我身子强健,平日里也用不上这个,与其束之高阁,不如给你。”
薛茹闻言轻摇了摇头拒绝:“李师兄说笑了,这笔太过贵重,又是宫中所赐,师兄不该随意将其转赠他人,况且我以前身子虽弱,但皇后娘娘一直有让人替我调养,我用不上这暖灵玉笔。”
“阿茹……”
“李师兄。”
薛茹没等李驰开口,就笑着说道:“我知道师兄心善,也碍着童老先生他们对我多有照拂,但这般贵重之物实在不该赠我。”
“皇后娘娘虽然大方对下也宽容,但赏赐这般物件却是头一次,而且这暖灵玉笔本就寓意极佳,李师兄就算不用也该好生收存起来,等到将来成婚之后,将此赠给你的妻子或是孩子,都是美谈一桩。”
“我呀,可不敢收这东西。”
薛茹笑眯眯地说完后,从袖中取出个红封递给了李驰:“李师兄,多谢你之前对我照顾,这是我送给你的贺礼,书院奖励的事情还得我去操办,我得安排人将银两送过来,就先不与你说了,师兄再会。””
“阿茹……”
李驰想要叫住薛茹,可还没等他伸手去拦,薛茹就已经转身离开。
他眼中笑意凝滞,低头看着手中红封,那寻常的不能再寻常的红封里面装着五十两的银票,除此之外再无他物,冷冰冰的就像是刚才就差直接点明了拒绝他的薛茹。
李驰嘴角一点点抿了起来,半晌才将银票和红封塞进了怀中。
另外一边本已经离开的薛茹站在游廊拐角的隔墙后,没去留意身后满是颓然离开的李驰,而是抬眼看着身前不知道来了多久的男人。
“祝郎君,你怎么在这里?”薛茹皱眉问道。
祝溪俨喉间还缠着白纱,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受伤没有养好,脸上有些苍白。
似是怕薛茹误会他刚才偷听,他有些手忙脚乱地摆了摆手,又指了指薛茹刚才来的方向,然后指着自己的耳朵表示什么都没听到。
薛茹安静没说话,直到身前人脸都急红了,却碍于不能说话解释不清,她才扑哧笑了声:“好了,我知道祝郎君没有偷听,你是也要回后山学舍?”
祝溪俨松了口气,连忙点点头,他转身指了下书院前庭,又指了指天。
薛茹:“你是说,你刚才也去前面看宫中赏赐了?”
祝溪俨点点头。
薛茹脸上笑意消散了些,她是知道祝溪俨的事情的,还曾亲自跟着阿姊一起抓住了那个假冒之人,眼前这人学识能力都不输李驰他们,要不是突遭横祸被人算计,甚至还伤了嗓子成了如今模样,他本也该是京中最为闪耀之人。
薛茹不好提人家伤心事,只轻声问道:“祝郎君伤势好些了吗?”
祝溪俨笑了笑,张嘴发出了“啊”的声音。
薛茹顿时惊喜:“你能出声了?”
祝溪俨点点头,又摇摇头,伸手表示只能发出一点声音,但依旧说不了话。
薛茹见状笑道:“没事,只要能出声就好。”
“皇后娘娘已经替你请了秦娘子,妙手医仙知道吗?她如今不在京城,等她回来之后替你看看,说不定还能治好,而且我之前看过一些医书,咽喉受损之后若还能发出声音,治愈的可能性便会大很多。”
第941章 祝溪俨
薛茹对于祝溪俨既有同情,也有不忍,她轻声劝慰了几句,没成想就对上祝溪俨有些失笑的眼神,她停了下来:“怎么,你不信我?”
祝溪俨摇摇头,似是想要说什么,左右看了看后走到不远处辟火的水缸旁,朝着薛茹招招手。
薛茹好奇走过去后,就见祝溪俨捡了根树枝沾水后,在台阶上写道:
“不是不信,秦娘子医名,早有耳闻。”
薛茹看他:“那你刚才笑什么?”
祝溪俨写着:“我受伤本就是意外,能不能治好都是我的命数,皇后娘娘替我寻医我已感激不尽,你不必担心我心生怨怼。”
薛茹愣了下:“你……”
祝溪俨笑了笑,他身形纤瘦的过分,脸上也比常人苍白,似是因为之前受了折磨没恢复过来,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病气,可他此时蹲在台阶下,仰头笑起来时却温和极了。
薛茹心神放松了下来,走到台阶边缘坐下:“可你难道不恨吗?你本是天纵之才,有锦绣前程,如今却变成这般模样,你心中就没有半点怨憎?”
“自然有的。”
祝溪俨拿着树枝沾了沾水,字迹写得很快:
“我苦读十余年,好不容易走到今日,父母亲人对我期盼甚多,我也有很多想做的事情,可一朝全被毁了,我怎么能不怨?”
“可我就算再怨,也明白这事与皇后娘娘无关。”
秋末风大,地上水迹干得很快,祝溪俨边用树枝蘸水,边写。
“朝廷百废待兴,先压南齐再退北陵,皇后娘娘和陛下都是明君,是有心人想要借谋算科举之事剑指朝堂,就算不是我也会是旁人,我只是比较倒霉,入了他们的眼。”
“如果皇后娘娘没有察觉那日舞弊之事,待到大考结束,那些人不会留我,娘娘救我一命,我分得清是非对错。”
薛茹目光落在地上略显潦草转瞬即干的字迹上,然后又抬眼看向神色平静的祝溪俨。
他回以一笑,目光坦然。
薛茹扬唇:“是我狭隘。”
祝溪俨摇摇头,沾水写道:“你只是在意皇后娘娘。”
薛茹见状倒也没多想,虽然在外她也如旁人一样尊称阿姊为皇后娘娘,但当初宋家的事情闹的那么大,阿姊登上后位不少人都将她过往翻了出来,连带着她的身份也世人皆知。
薛茹撑着下颚好奇问:“我听说皇后娘娘原本是想将你安排到别处的,是你自己要来书院养伤的?”
祝溪俨点点头:“原本是去太医署,但我早就听闻荣晟书院有座天下第一的藏书楼,里面囊括各种外间罕见的珍本奇书,之前我就想要来看了,只是听说非书院学子只能入藏书楼外阁,内阁的珍本看不到。”
“我想着这次我也算是倒大霉了,皇后娘娘对我心有怜悯,我求一求她,应该是能进去的。”
树枝停下来时,祝溪俨露齿一笑,带着几分促狭。
薛茹被他的话逗笑,弯着眼说道:“原来是为了藏书楼,那你不用去求娘娘,我带你去就是。”
祝溪俨诧异看她,似乎是惊讶。
薛茹扬眉:“怎么,不相信?”
“那藏书楼最初时本就是为了不让世家权贵垄断那些珍惜书本,建起来供寒门子弟看书进学的,之所以分了内外阁,是因为有些内容太过晦涩深奥,也不适合普通学子去看。”
“进学之事本就是循序渐进,若无足够底蕴,直接去看最里面的东西只会揠苗助长,而且内阁里面的书册大多都是孤本,有些还有残缺,皇后娘娘一直在命人修补,平日里才会鲜少让人入内。”
“但只要有人想要借阅,与院中说明,得了童老先生他们准允,一样是可以借出来的,并非不让外人入内。”
祝溪俨神色恍然,原来如此。
薛茹说道:“皇后娘娘既准你入书院,那藏书楼自然能进,你若不信的话,反正这会儿还早,我带你过去?”
祝溪俨扔了树枝点点头,难得露出几分焦急模样。
薛茹领着人去了藏书楼,又带着祝溪俨进了最里面,见他如获至宝捧着书册的模样忍不住失笑,她陪着祝溪俨待了一会儿,让人照顾好他后,这才离开书院回了宫。
永昭宫中,棠宁正在休息,薛茹跟月见小声说了几句话正准备离开时,里间就传来棠宁的声音。
“阿茹。”
薛茹连忙转身回了里间,就见棠宁撑着小榻想要起身,她快步走到榻边扶着棠宁:“阿姊怎么醒了,是我吵到你了?”
棠宁还有些困倦:“没有,这几日本就睡不太踏实。”
肚子到了九个月时,已经没有再继续更大,但腹中已经成型的孩子却压得她脏腑不舒服,怀孕之后频繁起夜,入睡后又多梦难眠,加上朝中事多,萧厌还未归京,她没办法彻底放松心神,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一个整觉了。
薛茹皱眉看着她眼下青黑,有些担忧:“秦姊姊不是给你配了安神汤吗,怎么又睡不好了,要不然让太医过来看看?”
棠宁摆摆手:“算了,每日都在请平安脉,而且姨母也说孕期的妇人都这样。”她摸了摸肚子:“好再没多久就要生产了,等肚子里的小家伙出来了,想来也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