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寻找失落的爱情
太和帝的圣旨,在几日后就到了平州。
前来宣旨的钦差,是礼部的董郎中。鉴于董郎中和南阳王府关系良好,太和帝特意令董郎中来宣读圣旨。
卢琮感激涕零地叩谢天恩,接了圣旨。
董郎中又令人捧了官服和辽西郡的郡守官印来,笑着说道:“这官服官印,请卢郡守一并收下。从今日起,卢郡守便是平州辽西郡的郡守了。皇上亲自赦免卢郡守的罪臣身份,这可是天大的恩典,可喜可贺。当然,这也是卢郡守治理平州有功应得的。”
卢琮立刻道:“下官奉郡主之命前来,当差做事都是分内之事,不敢当有功二字。便是有些许微薄的功劳,也当归功于郡主。”
也就是董郎中,听到这等近乎大逆不道的言语丝毫不动气,甚至笑着叹道:“郡主一力举荐你为平州刺史,当日在朝中,本官和杨侍郎也一直据理力争。奈何争不过王丞相,只得委屈郡主一二,也委屈你了。”
卢琮心想如果这也算委屈,那这样的委屈多受一些也无妨,面上自要客气应对。
董郎中办完差事,在平州待了几日便启程离去。在途中还没回到京城,便听闻新上任的平州刺史在途中出了意外。
第427章 刺史(四)
这位新上任的平州刺史,姓黄,原本是七品御史。
御史一职,位卑权重。七品御史外放做一州刺史,从官职来论,升了数级。这对黄御史来说,无疑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喜事。
对王丞相来说,选黄御史填这个火坑,也是反复权衡过的。没错,在南阳郡实际掌控了平州的情况下,平州刺史一职就是个火坑。想也知道,平州境内南阳郡主说了算,卢琮这个辽西郡郡守,才是实际上的平州刺史。
不过,王丞相绝不能低头认输,明面上至少是他占了上风。在抢来这个平州刺史的官职后,王丞相才发现,麾下根本没人愿意去。只得挑了头铁胆大官迷心窍的黄御史。
黄御史意气昂扬地从京城出发。身边带了几十个身手不错的家丁随行,打出平州刺史的仪仗。一开始还算平顺,等路途过半进了北方,路途上的流民乱匪便渐渐多了起来。
在接连遭受两股民匪冲击死了几个家丁后,春风得意的黄御史开始瑟瑟发抖后悔不已。甚至生出了立刻回转的念头。
平州刺史官职再高,也得保住命才能做官!
可惜,开弓没有回头箭。他既已接了朝廷文书,路途再凶险,也得硬着头皮继续前往平州。
黄御史战战兢兢,日夜祈祷着别再遇到流民。奈何怕什么来什么,在进了相州之后,一股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千余民匪,像蝗虫一般冲了过来。
几十个家丁被冲得没了踪影。
黄御史被民匪踩踏,七窍流血,临死前的那一刻长呼一声:“王丞相误我!”
那些冲击朝廷命官的民匪,也不慌乱,将黄御史带的金银粮食搜刮一空,扔下几十具惨不忍睹的尸首逃窜而去。
这一桩大案,立刻震动了朝廷。
倒霉的相州刺史,立刻上奏折请罪。太和帝大怒,立刻令刑部派人严查此案。刑部戴尚书铁青着脸,立刻召了刑部所有人前来,问询谁愿去相州查案。
有黄御史前车之鉴,谁还敢去相州,一个个缩着脖子不吭声。
戴尚书目光落在唐侍郎身上:“唐侍郎,你带人去一趟。”
刑部尚书之下,就是左右侍郎。唐侍郎是左侍郎,朝廷官员以左为上。也就是说,唐侍郎在杨侍郎之上。
对唐侍郎而言,什么都不及性命重要。他眉头一皱,长叹道:“此事下官本该前去。可两日前,下官就犯了旧疾,走几步膝盖便胀痛难忍,实在禁不住长途奔波。”
唐侍郎不肯去,总不能要他一个六十多岁的刑部尚书奔波千里。那就只有杨侍郎领着刑部众人去查案了。
戴尚书狠狠瞪了推诿不去的唐侍郎一眼。唐侍郎缩着脖子装起了鹌鹑。无奈之下,戴尚书只得转头看向杨侍郎:“唐侍郎身体不适,不宜奔波,那就劳烦杨侍郎了。”
杨侍郎倒是没推脱,挺直腰杆应下。
第二日,杨侍郎就带着刑部数人出发了。
王丞相知道此事后,颇为恼怒,立刻令人将戴尚书唐侍郎都叫了过来,指着唐侍郎的鼻子破口怒骂:“杨侍郎早就暗中和南阳王府眉来眼去,他去查案,能查出什么结果来?”
“你为何不去?难道害怕南阳郡主暗中对你动杀手不成?”
唐侍郎心想黄御史都已经凉透了,连个全尸都没混上,还不够我害怕的吗?民匪是不是受人指使,没人说得清楚。可我也不能为了你王丞相的脸面,就不要自己的小命吧!
荣华富贵功名前程,都得有命才能享。
王丞相将唐侍郎喷得灰头土脸,出了一口恶气。转头上了奏折,请皇上另外派人前去平州做刺史。
太和帝点头允了:“此事就交由王丞相定夺。”
王丞相在自己的碗里划拉了一圈,挑中了潭郎中。
潭郎中在十余年前就投到王丞相门下,从一个七品主簿做到了四品郎中。前几年从江南征粮立过大功,工部右侍郎久病不愈,潭郎中伸长了脖子等着做右侍郎哪!
没曾想,忽然就要外放做平州刺史了。
这实在太意外也太刺激了。
潭郎中愁容不展,在书房里唉声叹气了一夜。隔日大早朝,眼下发青的潭郎中满脸感激地接了认命。拿到吏部文书后,就迅速收拾行李启程。
谁曾想,刚出京城没两日,就意外落马摔断了腿。平州是去不了了,只能先回京城把腿伤养好。
王丞相亲自去潭家探望,潭郎中断腿货真价实童叟无欺。王丞相除了暗叹一声晦气,也没办法。
幸灾乐祸的安国公,在朝会上假惺惺地问王丞相:“潭刺史伤了腿,少说也得将养半年。这半年,平州刺史空悬,该怎么办?”
王丞相面无表情地应道:“先让卢郡守领着平州事务,等潭刺史腿养好了,再去平州任职。”
安国公看了一出好戏,心情颇佳。回了安国公府后,对儿子郑宸笑道:“这回,王丞相真是损兵折将,难看至极。”
郑宸脸上却没什么喜色,他看着安国公,缓缓道:“父亲,杨侍郎去相州查案,查来查去,也没查出民匪的来路,最后便以流民乱匪冲击朝廷命官结了案。父亲该不会以为,此事真的只是凑巧吧!”
安国公挑了挑眉头:“不然呢?”
人人都知道这事不简单,十之八九和南阳郡主有那么一点关系。
宫里的太皇太后不管不问,龙椅上的太和帝一言不发,谁又会为一个无足轻重的黄御史去追查此事?
郑宸面色有些难看,半晌才道:“平州已经落入姜韶华之手。她野心勃勃,意在朝堂,父亲应该提醒太皇太后和皇上,多加提防。”
安国公再次挑眉:“你别忘了,你我都姓郑,是外戚。姜韶华姓姜,是姜氏郡主。在太皇太后和皇上眼里,她比你我更可靠。”
郑宸沉默不语。
安国公叹了口气,低声道:“南阳郡主有野心也有手段,又得皇上信任,不宜和她翻脸。”
第428章 归来
是啊!现在的姜韶华,以南阳郡为根基,势力覆盖整个荆州,平州落入她手中,在北方诸州郡声望俱隆。在朝堂里有太皇太后和皇上撑腰,有董侍郎杨侍郎这等高官摇旗助威。根本不好招惹。
郑宸目光幽暗不定,不知在思虑什么。
安国公有些莫名的不安,再次嘱咐:“子羡,我知道你仰慕郡主求之不得心中有怨,不过,你不可被这点私情影响。郑家迟早要交到你手中,你要冷静理智,不能冒失冲动,做出什么后悔莫及的事。”
郑宸淡淡应道:“父亲放心吧!我不会做出令自己后悔的事。”
因为,他从不会后悔。
安国公没听出话中深意,松了口气,随口笑道:“不管如何,平州刺史一事,是我们占了上风。王丞相赔了夫人又折兵,灰头土脸难看得很。”
“对了,听闻你近来和高凉王世子走得近。别小看了他。姜氏没有真正的蠢人。”
傻乎乎的二皇子是例外。
郑宸点头应下。
……
进了腊月,天气一日比一日寒冷。孙太医父子一行人,终于回到了南阳郡。
当南阳王府熟悉的匾额映入眼帘时,孙广白激动地都快哭出来了:“一走就是一年多,总算回来了。”
孙太医也叹道:“离开后,才知道南阳郡有多好。”
孙广白伸长了脖子往外看,激动地抓住亲爹胳膊:“父亲,郡主亲自来迎我们了。”
孙太医坐姿安然:“你我立下大功,当得起郡主厚待。”
孙广白心想亲爹你也太不实在了,明明心里高兴得很,面上装模作样,也不嫌累。
马车停下,孙广白先下马车,然后扶着孙太医下了马车。父子二人快步上前,对着郡主作揖行礼。
“快快免礼。”姜韶华笑吟吟地伸手相扶,语气亲切极了:“孙太医此去平州,治好了平州瘟疫,立了大功。朝廷封赏孙太医官升两级,孙军医也升了两级。本郡主也要重赏。”
“孙太医想要什么?只管道来。”
孙太医一派神医气度,云淡风轻地应道:“臣做的都是分内之事,不敢当郡主盛赞。”
孙广白就直接多了:“郡主,我父亲编了一本医书,最大的心愿是将这本医书传遍天下。”
孙太医不爱金银,对升官兴致不大,真正想求的是神医之名。
医书刊印其实不难,难的是传播出去。只靠孙太医自己,顶多就是耗尽家资将医书印出来。想让医书传到大梁所有州郡,就得靠郡主的影响力了。
姜韶华笑道:“好,本郡主一定令孙太医心愿得偿。”
郡主一诺千金。
孙太医心里暗暗舒出一口气,忙拱手谢了郡主恩典。一行人随郡主涌入王府正堂,叙说别情。
姜韶华仔细打量孙太医,轻声叹息:“孙太医清瘦了许多。”
以前孙太医白净圆润,现在瘦了许多,也憔悴苍老了许多。可见过去的一年里,孙太医耗费了多少心神。
孙太医也叹了一声:“臣去了平州,才知百姓之艰难。万幸臣不辱使命,研制出了治疗瘟疫的药方。现在回想起来,也有些后怕。”
孙广白接了话茬:“可不是么?父亲在疫区里住了半年,我每日心惊胆战,唯恐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直至新研制的药方治好了几个重病的,才松口气。”
姜韶华问起了平州情形。
孙太医整日治疗病患研究药方,孙广白和卢琮时常打交道,张口赞了卢琮一通:“不瞒郡主,之前我和秦统领,一个负责发药,一个设粥棚,都有些混乱。卢舍人一去,一切仅仅有条,百姓也信服他。”
“有他在平州,郡主只管放宽心。”
姜韶华目中闪过笑意:“卢舍人本就精明能干,以前是官运不济,磨砺几年,心性更沉稳,行事愈发仔细周全。有他掌管平州,本郡主确实安心。”
孙太医没出声,孙广白却忍不住多嘴了一句:“朝廷派了刺史去平州,黄刺史出了意外,还有潭刺史。”
姜韶华扯了扯嘴角,悠然道:“黄刺史命短福薄,潭刺史看来福气也不大,出京城两日就落马断了腿,少说也得将养个一年半载。到底何时能去平州上任,谁也说不好。”
有一次意外,就有可能有第二次第三次。
平州刺史不能上任,卢琮只能代为掌管平州了。
孙广白还想再说什么,孙太医咳嗽一声,以目光拦下多嘴的儿子:“你在王府里歇两日,就回亲卫营去。”
孙广白这才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