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寻找失落的爱情
郑太皇太后略一点头,趁着崔渡行礼问安仔细打量几眼。
崔渡身量相貌不必说,哪怕不是万里挑一的美男子,也足以称一声年少俊彦。不过,他和出身世家贵族的少年公子又自不同。没什么矜持的贵气,颇有几分率性而为的坦荡。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卑不亢,不慌不忙,气定神闲的模样,倒也勉强配得上做皇夫了。
更何况,崔渡可不是吃软饭的闲人。南阳郡有今时今日的富庶,北方百姓能在连年的饥荒天灾中挣扎着活下来,培育出新粮的崔渡要居首功。
“长宁伯现在做了农部尚书,前些日子也去了皇庄里当差。”郑太皇太后张口问道:“以后不能时时在韶华身边。以哀家看来,韶华应该再选几个聪慧伶俐善解人意的进宫伺候。”
崔渡:“……”
崔渡有些懵,下意识地看了姜韶华一眼。
此时有权势有地位的男子,除了正妻之外都会纳美妾。在后宫中,天子选秀也是常事。就连体弱的太康帝,也有九个嫔妃。太和帝在位三年,一直在守孝,还没来得及选秀。其实再等个一年半载,一后四妃就要陆续进宫了。
现在姜韶华登基做了女帝,是否也该选些美少年进宫伺候?
这个问题,崔渡以前根本没考虑过。现在冷不丁地就到了眼前,一时间脑子都转不动了。
倒是姜韶华,不慌不忙地接招:“暂时不必。一来我怀着身孕,不宜亲近男色。二来,我还要为堂兄和父亲守孝三年。”
郑太皇太后点点头:“也是,那就等过了三年再选人进宫。”
李太后竟也没反对的意思,甚至张口道:“我们李家也有出众儿郎。”
姜韶华竟也没拒绝,笑着说道:“此事待三年后再斟酌考虑。”
崔渡到现在才会意过来。
郑太皇太后不是故意给她添堵,也不是要给他下马威。在她们眼中,天子就该有众多妃嫔。这不但是延绵子嗣的需要,还有平衡朝中势力拉拢大族的实际需求。
姜韶华是女帝,那就选出色的美少年进宫伺候。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就拿郑家来说,出了郑宸这么一个逆贼,安国公的兵部尚书也保不住了。这等时候,如果郑家有少年进宫伺候女帝并得了宠爱,或许便有翻身之日。
郑太皇太后就是最好的例子。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郑家几十年的荣光,都来自郑太皇太后。
李家比郑家境遇强一些。李尚书祖孙死了,还有李刺史撑门立户。
不过,有这么好的路,干嘛不走?
而姜韶华,初登帝位,需要郑太皇太后和李太后的鼎力支持,稳住宫廷人心。没有后顾之忧,方能放开手脚治理朝政。所以,此事不宜回绝,虚与委蛇才是最好的选择。
反正一杆子支到三年后了。有三年的时间做缓冲,到时候看情势再做决定。
崔渡在心里默默想着,神情从震惊慢慢恢复平稳。
郑太皇太后看在眼里,心里略一点头,温声道:“长宁伯,你是有大才之人,以后要正经当差做事,心胸也得宽广些。”
“如果韶华只是南阳郡主,你们夫妻两个的事,没人会多嘴。现在韶华坐了龙椅,成了大梁天子,一言一行万众瞩目为万民表率。你也不仅仅是郡主赘婿了,而是大梁朝的皇夫。”
“哀家做过太子妃,做过皇后,也做过太后,现在是太皇太后。这几十年都住在宫里,打理后宫内务琐事,为丈夫儿孙分忧。”
“你既要当差,就没时间日日伺候衣食起居打点琐事内务。这些事,不妨就让别人去做。”
“总之,你才是第一个进门的。韶华肚中的孩子,也是你的骨血。谁也抢不走你的位置。”
“你得贤惠,更得有正宫气度。”
崔渡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被人教导要贤惠大度,一时间不知该吐槽腹诽,还是该老老实实应下。
姜韶华适时地为崔渡解围:“这些事,我私下慢慢和他说。”
郑太皇太后略一点头:“也好。长宁伯不清楚宫中规矩,你多教一教他。”
姜韶华笑着应了,以目光示意崔渡过来。
崔渡定定心神,在平王另一侧坐下。顺便很自觉地接过了照顾平王吃喝的重任。
……
然后,崔渡便有幸领教了后宫女眷们说话的厉害。
一语双关是基本操作,话里藏着的软刀子,得不动声色地还回去。言外之意要仔细品味。
表面竟然一团和气,言笑晏晏。
宫宴散后,崔渡扶着姜韶华的手,慢悠悠地回了昭和殿。
银朱荼白满脸欢喜地迎上前来,伺候姜韶华更衣洗漱。
当日姜韶华快马进京,银朱和荼白没能跟着进京,被留在了南阳郡。待郡主要登基的喜讯传回南阳王府,两个丫鬟立刻收拾行李,随一千亲卫启程,一同进京入宫。
“皇上要不要用些宵夜?”银朱喜滋滋地换了称呼。
姜韶华随口笑道:“连着吃了两顿,都快吃撑了。不用传宵夜。你们两个先退下吧!”
银朱荼白笑吟吟地退了出去。
华丽宽敞的寝室里,夫妻两人四目相对。
姜韶华笑着打趣:“今晚听了太皇太后的话,是不是心里不痛快?”
第660章 皇夫(一)
夫妻两个夜半私语,没什么不可说的。
崔渡叹口气,点点头:“是,今晚我都懵了。我压根就没想过这些事。”
在他生活的世界里,一夫一妻早已成为准则。哪怕有些人在外寻欢,也不能正大光明地娶几个媳妇或是嫁几个丈夫。
就像他的父亲和母亲,夫妻感情淡漠疏远,各忙各的,有时候十天半月都见不上一面。他们两个在外是否有新欢,崔渡没有深究过。仔细想来,大概是有些端倪的。不过,只要父母没有离婚,还能维持表面平和,就算一个完整的家庭。
“……在我们那边,如果夫妻感情不和实在过不下去了,便去离婚,也就是和离的意思,一别两宽各自婚嫁。”
“大梁和离的夫妻少之又少,在我们那边,离婚一事司空见惯。我的父亲从商,母亲从政,都要顾虑地位名声,所以一直没离婚。”
“其实,我有时候会想,这样的夫妻还不如离了痛快。他们貌合神离,彼此看不过眼,私下里常有争吵。只有一件事上,他们意见一致,就是我这个儿子被养废了。”
姜韶华听得不乐意了:“这话不对。农桑是国之根本,不管是什么时候,会种田的人都是真正的大才。”
崔渡被夸得咧嘴一笑,握住姜韶华的手:“我也是这么想的。他们说的话,我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人活一辈子,不过数十年,为什么要勉强自己做不喜欢的事?我就喜欢种田,就喜欢在试验田里培育粮种。我不偷不抢,靠自己的能耐本事能养活自己,还能造福普通百姓。我觉得我很厉害!”
这自吹自擂眉飞色舞的模样,鲜活且可爱。
姜韶华抿唇一笑,凑过去,在他唇边吻了一吻。
夫妻两人已经很久没这般亲昵过。崔渡正是年轻热血的时候,顿时脸孔发红双目闪光,凑了过来。
姜韶华怀着四个多月身孕,为了腹中孩子考虑,不宜真正亲热。只得用些手上功夫,个中旖旎,便不一一赘述了。
许久之后,夫妻两个在床榻上亲密相拥,头靠着头低语。
“韶华,”崔渡在她耳边撒娇一般:“三年后,你真的要选几个少年进宫吗?”
姜韶华忍着笑,瞥他一眼:“我坐了龙椅,凡事得从大局考虑。这是平衡朝堂拉拢重臣的好法子,也是安抚太皇太后和太后的最佳办法。以你看来,我应不应该选人充实后宫?”
崔渡实在没多少城府心机,听着这些话,脸都垮了,蔫蔫的:“办法是不错。就是我不够贤惠大度,只想和你夫妻厮守,不想有任何人掺杂在我们夫妻之间。”
哪怕他是正室原配,他也不乐意看一堆美少年围着姜韶华争宠。
脑海中一浮现那样的画面,他整个人都快要炸了。
姜韶华被逗得直乐,笑着安抚他:“今晚我不是和太皇太后说了么?我要为堂兄和父亲守孝,三年之内都不会选秀。”
“那三年以后呢?”崔渡厚着脸皮追问。
姜韶华笑着反问:“如果真有人进宫和你争宠,你要怎么办?”
没听到想要的承诺,崔渡像被针戳了一下的气球,迅速泄了气。
他想了一会儿,才低声答道:“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做个贤惠大度的皇夫了。到那时候,我就带着孩子待在皇庄里,想你的时候就带着孩子进宫和你相聚。等你不乐意见我了,我就麻溜地回皇庄去。”
姜韶华扬起嘴角:“你这样,可算不上贤良大度。”
真正的贤惠,是要为皇上打理后宫庶务,也就是说,他不但不能吃醋,还应该为一堆来争宠的美少年们打理衣食起居。
想想都要疯。
崔渡忍不住用手抓了一把头发。
姜韶华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行了,我就是逗逗你,你还当真了啊!”
“太皇太后想塞郑家少年到我身边,李太后则想挑李家人进宫。我怎么可能如她们的意愿行事?”
“守孝三年,就是个说头。等三年过后,她们再提此事,我自有其他法子应对。”
崔渡瞬间心花怒放,紧紧搂着她不放:“你说的都是真的?没有哄我吧!”
姜韶华轻笑一声:“此事你心中有数便可。以后再去景阳宫,太皇太后再提此事,你只管敷衍应下。其余我来应对。”
“等三年过后,我彻底掌控朝政,坐稳了龙椅,将宫中人事都梳理一遭。到那时候,哪还有人敢对我指手画脚!”
轻描淡写的语气中,透出难以形容的威势和霸气。
崔渡心潮澎湃,将脸贴在她的脸上:“有你今夜这一番话,便是以后你变了心,我也不怪你。不过,我现在还年少,容貌正好,你好歹等我年老色衰了再纳新欢。”
姜韶华又被逗乐了,轻笑个不停。
夫妻偶偶私语到夜半更深,才相拥着入眠。
……
隔日五更,姜韶华如常起身。
梳洗换了龙袍后,夫妻两个一同用了早膳。因为早上有朝会,姜韶华要召见重臣,无暇去后宫请安。
崔渡闲着无事,自告奋勇去景阳宫请安:“我去给太皇太后娘娘请安,顺便陪一陪平王。”
姜韶华有些不放心,低声嘱咐:“不管太皇太后说什么,你都别心里去。”
崔渡挑眉一笑:“放心吧!其实,我很会哄老太太开心。你就等着瞧好了。”
姜韶华一笑,特意点了孟三宝等亲卫随在崔渡身侧。
按着宫中规矩,除了天子之外,其余人出入宫廷,最多只能带五个随从。现在姜韶华做了天子,想破例就破例,没人敢质疑。
于是,崔渡便在数十个御林侍卫的簇拥下去了景阳宫。
这阵仗,不像是请安,倒有些要去砸场子的气势。
郑太皇太后知晓崔渡来请安,也有些惊讶,随口道:“这才有些皇夫的样子,让他进来吧!”
片刻后,长宁伯崔渡精神奕奕地走了进来,拱手行晚辈礼:“孙婿崔渡,见过皇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