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寻找失落的爱情
“刘统领当时也怒了,亲自动了军法,将曹大和摩尼重重打了一顿。两人各自躺了一个月,才能下榻走路。”
林慧娘要“借种”一事,姜韶华是点过头的,闻言笑道:“慧娘不想成亲,只想生个孩子。曹大是刘统领亲兵,不太好随意招惹,摩尼是异族马奴,在军营里没有根基也没靠山。所以便选了摩尼。”
“这事,摩尼也没吃亏,就这么着也挺好。”
孙泽兰笑道:“话不是这么说。摩尼是个一根筋,慧娘不让他进军帐,他就时常守在军帐外面。慧娘肚子老大做事不方便,他每日练兵过后,就去挑水洗衣服。”
“慧娘生孩子的时候,他也在外守着。孩子出生之后,他想看孩子,慧娘一开始不肯。他就每日都去,慧娘到底还是心软,让他见了孩子。”
“摩尼认定了自己的儿子得自己养。他陪着亲卫们练兵,每个月也是有俸禄的。他领了俸禄,就塞给慧娘,说是让慧娘攒着银子,以后给儿子盖屋子娶媳妇。”
“慧娘嘴硬心软,在我来京城之前,还悄悄和我说过,就这么先过着。”
姜韶华失笑:“这么说来,还是一家三口过日子嘛!”
孙泽兰也笑了:“这倒不是。摩尼有自己的住处,慧娘不让他留宿,他就得回去。”
这等行径,放在外面,就是姘居私生子这类不名誉的事。在军营里,其实也有些另类。不过,林慧娘如今也是半个军医,身后有天子撑腰,众人不敢胡乱嚼舌就是了。
“还有一桩新鲜事是什么?”家长里短的闲话扯闲篇,也是乐事。姜韶华笑着追问。
孙泽兰眉头一动:“是孔姑娘的父亲兄长寻到了军营来。”
六年前,姜韶华领兵去郦县剿山匪,救了一些可怜女子下山。孔清婉在其中,是最特殊第一个。她出身鲁郡孔氏,还是其中一中嫡支,是正经的书香名门贵女,满腹诗书,才学过人。
奈何命运不济,被山匪掳上了山,为了父兄性命,忍辱负重苟且偷生。
然而,她的父兄却是无情无义狼心狗肺的混账。被救了性命之后,竟写了诀别书抛下孔清婉走了。
从那一日起,孔清婉就没了父兄亲人。之后几年,她一直在军营里教亲卫们读书识字。
六年过来,亲卫营人数过万,人人识字,能读兵书的占了三成。这都是孔清婉的功劳。她在军营里,也受到了所有士兵的尊重。
如今,姜韶华以郡主之身继承了皇位大统,成了大梁第一位女帝,坐上了至高无上的龙椅。身边人自然也要跟着鸡犬升天。
南阳王府的属官有半数进了京,南阳亲卫营也有三千精锐进了京城。留在南阳郡的,同样都是天子心腹,为天子守着龙兴之地。
博陵崔氏和范阳卢氏都跟着水涨船高,陈家一跃而起,便是和陈家结了姻亲的薛刺史,也很令众人艳羡。
像冯长史沈工正闻主簿等人,故交好友很快就多了起来,有来信的,还有寻到南阳郡来的。
但是,孔家人还有脸寻过来,实在出人意料。
姜韶华挑眉,笑容里满是讥讽:“孔家人现在想着要认回女儿了?”
孙泽兰对孔清婉的父兄也分外唾弃:“可不是?这几年里,但凡他们来一封信,或是让人捎个口信来,都算良心未泯。”
“现在倒是腆着脸来了。呸!不要脸!”
第684章 无耻
鲁郡孔氏,和王氏郑氏崔氏这样的大梁世家比起来,算不得庞然大族。聚族而居的族人约有两三千,还有一些族人外放做官,或是迁徙到别处的。论规模,算是大梁二等世家。
不过,孔氏以诗书传家,子弟皆以科举晋身。孔氏每一辈都有考中进士做官的男丁,到了孔清婉这一辈,有两个族兄弟都考中了进士,现在一个在京城做着八品小官。另一个外任做了七品县令。也都算是年轻俊彦了。
可这样的年轻俊彦,在大梁官场上实在数不胜数。会试每三年就有一科,每科取三百进士。也就是说,每三年便有三百年轻俊彦冒出来。除非是一甲状元榜眼探花,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仕途坦荡。普通的进士,都要从八九品的低等官员做起。
运气好的,十年八年能熬到一郡郡守的位置,或是在京城做到六部员外郎的官位。运气平平的,做到七品县令也就到头了。
想想叶县的崔县令,有家世有背景有才学,也一直在叶县做着父母官哪!
不出意外的话,孔氏这两个年轻进士,也就这么四平八稳地走仕途了。
谁曾想,大梁一夕之间风云变幻,太和帝驾崩,宫中骤生变故,最终由南阳郡主坐了龙椅。
在京城做礼部小小主簿的孔氏男子,接连写了几封信送回鲁郡老宅。
然后,孔清婉的父亲兄长便在族长的带领下长途跋涉,去了南阳郡,寻到了再亲卫营里做夫子的孔清婉。
这六年来,彼此音信断绝。孔清婉的父兄一直以为她被郡主带走后,随意发配低嫁。怎么也没料到,孔清婉竟一直没嫁人,还在军营里做起了夫子,教导出了一批又一批的读书识字的年轻武将。
更没想到,孔清婉早在几年前就有了正式的官身。而且,是通过吏部有正式官身文书的正七品女官!
正七品!
孔家最出色的两个儿郎,举全族之力培养出来的精英,现在也不过是正七品县令和正八品的主簿。连让天子扫一眼的资格都还没有哪!
孔清婉却早已是郡主麾下最受赏识的女官之一!现在郡主坐了龙椅成了大梁天子,孔清婉的前程,也绝不仅是做一个七品女官。
孔氏族长激动得快眩晕了,寻到孔清婉之后,立刻就张罗着要让孔清婉回一趟鲁郡老宅,族里要给孔清婉单开一页记上族谱。
一个女子,能被记上族谱,且是单开一页,这是何等的荣耀!
这样的厚待,足以弥补当年孔清婉被父兄抛下的痛苦了……
“厚颜无耻!”姜韶华目中闪过厌憎,冷冷骂了一句。
孙泽兰也是一脸愤慨:“可不是么?我活了二十几年,再没见过这等无耻之徒。”
“当年孔清婉为了保住父兄性命,忍辱偷生。结果他们两个被救了性命,对孔清婉百般嫌弃,写了诀别书头也不回地就离开了。血脉亲缘,都被斩断了。”
“现在郡主做了大梁天子,孔清婉是郡主心腹,眼看着将来要飞黄腾达了,孔家这时候倒是摆出慈爱嘴脸要认回孔清婉了。真是脸都不要了!”
姜韶华冷笑一声:“这世间,多的是这种唯利是图自私自利之人。孔清婉是何反应?”
说起这个,孙泽兰的心气立刻就平了,低声笑道:“说起这事,可就大快人心了。”
“孔氏几个男丁胡搅蛮缠,要带孔清婉离开军营。孔清婉直接叫了十数个亲卫来,将他们几个撵出了军营。”
“当日陶大也在军营里,就是他领头动的手。孔清婉的父亲兄长,被他一手提溜一个,像扔萝卜一样扔了出去。”
“陶大那一日威风凛凛,捏着拳头警告孔家人,以后若是再敢到军营闹事,就别想活着走出军营了。孔家人被吓得魂飞魄散,屁都不敢放一个。”
要是孙太医在这儿,定会瞪女儿一眼,嫌女儿说话粗鲁。
这也是难免。军营里都是一对糙汉,在军营里待久了,孙泽兰说话的嗓门都比以前大得多。
姜韶华听着也觉畅快,笑道:“孔清婉还算清醒,没被哄昏了头。”
“如果她真回了孔家,做回贤良淑德的孔氏女,就不必再出现在朕眼前了。”
郡主连自己亲爹的死活都不在意,在必要的时候心肠冷硬如铁。要不是孔清婉,一个孔氏,根本没资格入郡主的眼。
孙泽兰心里嘀咕着,口中笑着说道:“我临来之前,特意问过她,要不要写一封信给皇上,我替她代为传信。她说不用写信,皇上为政务操劳费心,不宜为这么一点小事动怒。她自己便能处置妥当。”
姜韶华舒展眉头,微微笑了起来:“确实是小事一桩。她待在军营里当差,孔氏几个男丁根本进不了军营。便是她出了军营,他们也不敢轻易骚扰她。说到底,要斩断亲缘,需要她自己痛下决心。”
孙泽兰点点头,又压低声音笑道:“我从军营出发的时候,听说孔氏几个男丁还赖在南阳郡没走。不知下一步要做什么。”
“我嘱咐过大哥了,有什么消息,便写信告诉我。”
孙泽兰就是有这么一颗汹汹燃烧的八卦之心。
姜韶华莞尔一笑:“你要是得了消息,也来说给我听听,权当闲来解闷了。”
孙泽兰咧嘴一笑,连连点头。
“启禀皇上,景阳宫那边打发人过来,请皇上去用晚膳。”秦虎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姜韶华略一点头:“知道了,让人去回复一声,朕看完奏折便去。”
孙泽兰起身告退。
在跨过门槛的时候,一个没留意,差点被高高的门槛绊一跤。
“孙姑娘小心!”一只宽大结实的手掌,牢牢扶住了惊魂不定的孙泽兰。待孙泽兰稳住身形后,那只手迅速收了回去,并未趁机揩油占便宜。
孙泽兰定定心神:“这昭和殿的门槛,实在太高了。我总是不习惯。刚才多谢你扶我一把,不然,今日我就得狠狠摔一跤了。”
……
第685章 底细(一)
孙泽兰今年二十有一,以时下眼光来看,是标准的老姑娘了。
她不喜华服美饰。以前在军营做军医的时候,穿戴简单随意。现在进了宫廷做女太医,穿的是太医官服。宽大的官服被改过之后,穿在她的身上格外妥帖,
仿佛她天生就该是这副气定神闲的昂然之姿。那双清亮的眼眸,闪着自信的神采。
论容貌,孙泽兰不是顶尖美人,算是清秀佳人。可在秦虎眼中,她有着独一无二的光芒。比世上所有的珍宝都耀目。
以前一年中也就见个三五回。
如今孙泽兰来了宫中当差,几乎日日都能见上一面。
秦虎已经心满意足了。他压抑住心里的热流和激越,维持着得体的距离:“孙姑娘客气了。”
秦虎的死缠烂打已经是老黄历了。这几年很懂分寸,孙泽兰对他倒是比以前温和多了,冲他笑了一笑,才转身离去。
秦虎目送孙泽兰的身影远去,默默收回目光,然后便迎上了好兄弟孟三宝揶揄的眼神。
御前当差,要肃穆安静,不能肆意说笑。
秦虎便只丢了个白眼过去。
孟三宝回了个更大的白眼。
这么多年了,心里还是惦记人家孙姑娘。那还装什么装啊!继续去死缠烂打嘛!总有打动美人心的时候。现在这样算什么?这么一直等下去,等到什么时候去?
可惜,这等话不能说。每次私下一提,秦虎便撂脸子不理他。
天黑之后,这一班御前侍卫换班,秦虎孟三宝一同下了差,去饭堂吃了饭。然后一同回了寝室。
宫中御前侍卫,两人睡一间屋子。他们两个很自然又选了同一间。打归打,闹归闹,照样是情谊如铁的好兄弟。
“近水楼先得月的道理,你懂不懂。”两张床榻隔了三尺有余,孟三宝伸出长腿,踹了踹秦虎:“现在孙姑娘进宫做太医了,你们日日都能见面。你殷勤一些。”
秦虎应了句:“你不懂。”
孟三宝翻了个白眼:“我是不懂你怎么想的。你要是能放得下,那就不要彻底别惦记,另外寻一个好姑娘娶进门来。明明放不下,装什么样?”
秦虎还是那句;“你不懂。”
孟三宝被气地,又踹了一脚过去:“踹飞你这个大情圣!”
秦虎也不和他闹,翻了个身避开,在黑暗中扬起了嘴角。
喜欢一个人,就要尊重她的理想抱负。她要独身一人做大梁第一女医,他就这么默默守着她,就已足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