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雾下菘
入目便是满目的红枫,简直太奇妙了,外头明明是酷烈的寒冬,这个小山谷和外头季节竟不一致。
满目都是她不认识的奇珍异草,她甚至在其中见到了好几颗只在医书上见过的珍惜植物。
见她似是真的喜欢,一双眼都看不够,九郁也长长出了一口气。
“九郁哥哥。”很快有几只小兔妖跑了过来。
这里的小妖似乎都认识他,那几只小兔妖之后,又围绕上来了许多各式各样的小妖,看起来都和九郁十分熟稔。
“喜不喜欢?”九郁笑道,“喜欢的话,便多住一点时日。”
“喜欢……”白茸犹豫了一瞬,“可是,我们昏礼日子不是快到了么?”
也在这里待不了多久。
她出神看了会儿面前如画的风景,这里似是个山清水秀的小山谷,又像是某个秘境,里头住着不少小妖,看着都很天真,似乎没怎么接触过外界。
“没关系。”九郁飞快地说,“只要你愿意,可以就在这里办完。”
她愣了。
九郁低声说:“我其实也不愿在阴山久待。”
他与阴山王聊了。
老头竟似不愿他与小木头成婚,说什么沃河,什么湟灼……他好说歹说他都不松口。再待下去,他怕婚期被老头借故拖延,路上就又不知道会有什么变故了。
不如干脆先斩后奏,等他们成婚了,说不定很快能给老头抱回去孙子,到时候他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九郁指着不远处一处院落,笑着说:“我以前曾在这里住过,物什都齐全。”
他笑容中有几分赧然:“母妃准备的昏礼用品,我也挑了些必要的,全部带来了。”
他其实看出来了,白茸并不喜欢在宫中的生活。
等过几日,生米煮成熟饭,小木头就是他的人了。
之后合适时,再回去阴山公开办一个公开的盛大昏礼。
白茸推开竹栅栏,走入了院落,又看向室内整洁的陈设,外头天朗气清,宁和静谧,面上终于露出了几分真情实感的笑意。
她朝他浅浅一笑:“谢谢你,九郁。”
“我嫁给你。”
以后——她如释重负,看向浅红的天幕。她终于可以有自己的家,过上梦寐以求的平静日子了。
*
王都,妖宫。
天阙有许多朋友和追随者,从前这里还算热闹。
沈长离性格却冷情。
将近年关,这么大一座宫殿,几乎没什么响动,这段时日王上心情极差,宫人各个都屏气凝神,走路都不敢发出太大动静。
他坐在大殿上,独自一人,火烛光影摇曳。
正在翻阅一本纪录禁术的古妖书。
“阴山那边回话了。”宣阳进来禀报。
“阴山九郁在传承结束后,会如期前来觐见。”
男人冷淡的侧颜映照在屏风上,他没说话,只是略一颔首,示意自己听到了。
自从白姑娘从别馆中逃走之后,仙君便就是这模样了。他情绪素来不摆在脸上,除去那一日见到云溪村那一间木屋时,有一瞬明显的情绪起伏,之后便一直就是如此。
回到王都后,这一月,倒像是又不在意这件事情了,除去继续派人搜捕白茸,每日依旧平静规律地生活。
白姑娘走后,他夜间头疾发作的次数明显频繁太多,近来几乎到了一日一次的地步。
只是,以他骄傲的性子,是绝不可能承认,他的头疾与白姑娘有任何关系的。
“还有一件事……”宣阳迟疑道。
他还没说完,宫外传来一阵吵嚷声。
有人掐了仙诀,便腾云冲进了这宫殿,摔倒在他眼前。
华渚带着一队妖兵,狼狈地追了上来。
沈长离眼都没抬:“叫人把她带出去。”
韶丹许多年没有见过他真身了,见到男人瘦削英俊的一张脸,神情寡淡,也没多看她一眼,和以前比起来没什么区别。
韶丹喘了一口气,下意识便道:“你需要按时回玉清池,驱散身上魔气。”
沈长离没抬眼,不过一具肉身。为人为鬼、为仙为魔,对他来说其实都没有太大区别。
韶丹却恨恨看着他。
之前几十年,沈长离一直都是用化身在下界行走,韶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年,他忽然就用本体下了妖界。
她想到方才闯入宫中,在宫中看到的一堆美艳女人,只觉一口气都堵在嗓子眼,委屈得想掉眼泪:“你之前在仙界,两百年都待的好好的,为什么忽然又要来妖界。”
那在天上的两百年,他生活很干净,独来独往,天枢宫从未出现过女人,为何现在就忽然变成了这般。
她很怕天阙,但是喜欢沈长离,也不知他为何忽然就要下妖界来继承这劳什子位置。
这一张熟悉的面容,干净清秀,仰脸看着他,满脸倔强,桃花眼眼底却浮着藏不住的爱慕。
他心中陡然升起一股难以言说的郁气,几乎要将人焚毁。
像是看到了在青岚宗那几年,白茸看他的眼神。
只是一眼,让他恨到,恨不得在这里弄死她。听她无助地哭泣,朝他道歉。
他缓缓起身,朝韶丹走去:“你喜欢我?”
他确实有一张极为英俊的面容,每次被他那双冷淡的眼盯着看,她都忍不住会心跳加速。
韶丹一下愣住了,面容微红,移开了视线。
他已站直身子,面无表情,对宣阳道:“把她添入册子。”
宣阳自然照办。
见韶丹一动不动发楞,他似笑非笑望过来:“要我动手?”
他从不主动脱女人衣裳。
意识他这话的意思,韶丹面色瞬间由红转惨白,双唇都在发颤。
华渚宣阳也没有半点离开的意思,似都习惯了这个场景,脚跟生钉一样,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眼眶发红,恨道:“你为何变成如今这样?”
莫非,都是因为来了妖界?还是被那个这么多年都不见踪影,抛弃他的坏女人害的。
他不在意地笑:“你是第一日认识我?”
韶丹还要说什么,华渚已经掐了个迷昏诀,从背后趁机把她打昏,拖了出去。
沈长离没再管这事情,视线收回了书页上,很是平静。
仿佛这插曲毫未发生。
拖着昏迷的韶丹离开,华渚感慨:“还真是痴情。”
都两百年了,并且,据说韶丹和仙君以前那心上人长得很像,华渚寻思着,若是自己,可能还真心动了。
宣阳静默了一会儿,轻声道:“她们性情并不一样。”
别院一段时间,他与白姑娘朝夕相处了几日,能明显感觉出她们的差别,可以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白姑娘外柔内刚,其实性格很是坚韧倔强,一条路不会回头。
……
大殿上,只剩他一人。
心中的那一团火没有发泄出去。
他又开始一阵阵头疼。
眸底竟浮现了几缕淡淡的猩红。
若她此时出现在他面前。或许真会被他弄死。
他闭上眼,头疼欲裂中,又看到了断续的一幕。
许多年前,娇俏的少女安静趴在少年怀中,偷偷笑着,说好期待以后嫁给他,一生一世一双人,在一起一辈子。
他神情淡漠,远远看着灵境中的自己,对她许诺,一辈子,都只爱她,只会有她一人。
她听了,欢喜得不行,双手环着他的腰,小声说,她就信了,记住了。若是他违约了,她就再也不理他了。
他面上浮现了一点浅淡冷笑,这点谎言,便能让她如此开心?
男人沉浸在浓情蜜意中说的话,竟然还有人会信,无非哄骗女人的招数罢了。
……
丰都。
这一日,文成熠刚晨起没多久,便听到心腹上来禀报,倒是丰都北驿的驿丞有事想要拜见。
驿丞这种芝麻绿豆大小的官原本是没有见城主的资格的,只是……他眉心一蹙,已经起身:“叫他进来。”
这驿丞是一只黄鼠狼妖,正在厅堂惶惶不安地等着。
文成熠随口问:“你有何事?说来听听。”
那驿丞立马匍匐在地:“前段时日,小人路过驿站时候,曾见到过有两个行踪可疑之人,如今听说王都在寻一失踪小妖,属下便想起了那事。”
文成熠方才懒散的眼神已经瞬间聚焦:“可疑之人?”
驿丞忙不迭点头:“属下这里有一份线索。”
他小心展开了一直抱在怀中的包袱,露出了其中两份文书,恭敬递给文成熠。
文成熠接过,视线略一扫过,道:“那两人什么模样?”
驿丞立马说:“都是年轻公子,一个身量很高,另外一个小公子矮不少,脸色很白,似染了风寒……当时还咳嗽了好几声。我瞧着,那走路姿势有点说不出的奇怪……或许,真可能是女扮男装也说不准。”
而且此后走得很急。两人包下了一辆云辇。包下一辆云辇,需要一百妖石往上,也不是寻常妖能承担得起的。怎么看,怎么可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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