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堕仙夫君后悔了 第221章

作者:雾下菘 标签: 女配 穿越重生

  过了约莫十二时辰,又十二时辰。

  天堑终于到了尽头。

  看到了一点狭长幽微的亮光。

  门口今日当值的是两个底层仙兵。

  因着最近和妖界打仗,调走了许多仙兵,自然没人管这一次只能走一人的天堑。

  “你是剑修?”其中一个瞧着浓雾中走出了一个人影,揉了揉眼,瞧见他模样,方才醒来。

  这浓雾中走出的年轻男人一身青衣,乌发及肩,瞧着斯斯文文的,身形竹子一样颀长,他左手持着一柄乌沉的破剑,竟似没有开刃,上头却已经被鲜血染透了,不知到底是谁的血。

  不知多少小鬼死在了他剑下。

  “嗯。”男人寡言,只应了一声。

  “这?”那仙兵方才看清,男人右手抱着一个玉雪可爱的孩子,孩子睡着很沉,额心点着一点朱砂,五官轮廓和他竟然很相似。

  “这是你……”那·仙兵结结巴巴的,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带孩子飞升上来的。

  男人正在用无尘河水濯剑,一道淅淅沥沥的血水从他左手流淌了下来。

  “是我儿子。”他重新抱起了孩子,目光柔和了下来。

  “我们来寻他阿娘的。”

第82章

  窗外风疏雨骤,亮起一点星子。

  九郁比他体温要高,抱她时动作也要温柔许多。

  两人挨得很近。

  他身体却忽然遽然一颤,在白茸贴近时,原本拥住她的双手竟然下意识用力,白茸完全没有提防,被他这般一搡,差点从床榻上跌落。

  她云鬓微散,一双桃花眼微湿,亮如星子,胸口起伏着,湿润的唇微微咬住,茫然地看向他。

  像是猝然从九重霄跌入了十八重地府。

  他乌黑的鬓角已经被汗水润湿,清秀的脸甚至浮现出了几分扭曲,死死盯着自己,再开口时,他嗓音都是哑的,笑得比哭还要难看:“是我不正常……”

  他从前毫无经验,唯二的回忆都是如此惨痛狰狞的记忆。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他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却比哭还难看。

  和她在一起了,却也无法拥有她。

  和她那个男人比起来,是不是像个彻头彻尾的小丑?

  白茸已经明白了过来。

  她微微合上了衣,坐直了身,手指抚摸着他的眉眼:“不必介怀。”

  “这些事情,顺其自然便好。”她说,“我愿与你在一起,也并非为了这些事情。”

  九重霄上的仙人原本便寡欲,于他们而言,情与欲是分开的,情反而更接近人世间的单纯的爱。

  来九重霄之后,不知是因为心境变化了,又或许是受到了周边环境影响。心如止水,太上忘情,这些从前求而不得的境界,倒像是开始隐约触碰到边界了。

  九郁睫毛一颤。

  他不懂,她为何会包容他到这一步。

  是因为同情,还是怜悯?

  他没合上衣,低着头,急切地来寻她的唇,咬住她唇时更加用力,几乎把她咬痛。

  她纤秀的眉下意识皱起,却没有回避,双手轻轻抚在他的背上。

  她在他面前从来是宽容的,柔软的,像是一片不见情绪,深不见底的海。

  火烛跃动,昨夜风疏雨骤,如今隐约可以听到蛙鸣,这里更像是一片宁和世外桃源,与清冷的九重霄格格不入。

  子时过后,白茸已经完全睡了过去。

  两人从前在云溪村中时候便有过同宿的经历,只是那时两人都还是少年少女,隔着一扇拉门。

  女人肤光如雪,白嫩的脖颈上,却留着一道淡红的吻痕,仔细一看,吻痕之中,有两处细细的孔洞,那是蛇牙注入毒液之后留下的痕迹。

  他在她身边呆呆坐了许久,直到坐到浑身发凉。

  腾蛇的毒液有催眠作用,也有安神之效。

  白茸睡得很深,很沉,之前那段下界的经历于她而言显然也不是多么美好的回忆,如今,她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放松下来了。

  九郁替她把那一床薄薄的被子掖好,又将她乌黑的发丝理顺放好,一如从前在凡间时照顾她的模样,做的十分精细,不厌其烦。

  他又亲了亲她的耳朵,手指抚过他毒牙留下的痕迹。方才终于披了一件衣裳起身。

  如今已经是月上柳梢头的时候。

  九郁走了一程,顺着环绕外仙界的河流走出去。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星河的光亮越发明亮,几只仙萤围绕着河流飞舞着,这一条河道据说是弱水的同根,名唤仙途。

  仙途不知发源在何处,却能自下而上倒流,来自下界,却倒流入九重天。

  九郁寻到那一颗槐树位置,从袖中拿出玉盒,掐诀。

  镜子似的河面水波流转,旋即凝结成了一面巨大的水晶。

  透过那一扇水镜,对面出现了一个白衣男人。

  他盘腿坐于蒲团之上,面前摆着三炷袅娜轻香。

  九郁从袖中拿出了那个汉白玉盒子,盒中蛊虫已经消失了一只。

  男人颔首微笑:“不错。”

  九郁冷冷道:“你已经再三和我保证过,这蛊不会对她的身体造成任何损害。”

  灵机仙人笑道:“自然不会。雪蠹蛊无色无味,消失之后没有任何痕迹,你大可放心。在诛魔之后,她什么都不会记得,纵然有残存记忆,也不过以为是南柯一梦而已。”

  “如今战况焦灼,妖龙野心极大,如若不用这法子,之后怕还有无穷无尽的祸端。况且,你身负不得不报的血海血仇,这些只是你该做的事情罢了。不必为此介怀。”男子嗓音轻缓,宽慰他。

  九郁垂下头,他死死抿着唇,收起了玉盒,又问:“那剑现在在何处?你们可否有线索?”

  “况且……你们确定,那剑能除去魔头?”他抿一双眼死凝着那男人。

  灵机说:“自然可以。”

  “此剑是用他的护心所制,加之伏魔阵法,他纵然修为再高,也不可能抵御。”

  “他本有剑鬼之后,身怀剑骨,是难得一见的修炼奇才,可惜了。”男人叹息道,“身怀剑骨却不走正途,终究只会落得如此下场。”

  过满则盈。

  如今已经成了大煞,为了维护三界道气平衡,不得不除。

  龙皇在众妖心中地位极高,意义非凡,他陨落了,这一场纷争便也可以结束了。

  他双手一翻,那一株绛色莲花竟然徐徐绽放,露出了其中一柄霜白色的长剑:“剑已在此。”

  或许因为经历了经年风霜,原本浅色的剑鞘已经开始有些褪色。

  男人手指一点,那柄剑从剑鞘中抽出。

  九郁呼吸一滞。

  长剑剑身修长,剑鐔古朴大气,在月色下流淌出一种如梦似幻的淡银,它静静悬浮在空中,白袍男人也未曾伸手触摸。

  “这剑你们是从哪里找来的?”

  灵机笑着说:“一切都是机缘巧合。”

  “三月前,一个姓沈的小剑修意外闯入了几百年前青岚宗的旧址。”

  被沈长离沉入湖底后,历经几百年的变迁,青岚宗的废墟重新现世。

  那少年是前朝皇室后裔,如今世道大乱,妖魔横行,他去了一个小门派当剑修。

  或许因为与沈长离有血缘关系,又身怀青岚宗始祖无泣剑鬼的血脉,那少年误打误撞竟然误入了青岚宗的旧址,找到了被封印在玉匣中的长剑,把玉匣从废墟中带了出来。

  除去那个被选中的人,他们都没法触碰,遑论驾驭这柄冰寒的剑。

  也看不出这剑到底是何种材质所做,火烧不焦,雷劈不动,用什么办法都没法在剑身上留下痕迹。

  他如今以灵机道人的身份,在人间创立了一家道派玄法宗,以符箓仙法立身,如今发展了百年,也算是小有名气。

  弟子得知他一直在寻这样一把剑,迅速将消息告诉了他。

  一番辗转之后,这剑到了他的手里。

  如今,他可以确认无疑,这就是几百年前,沈长离亲手铸造,送给心上人求爱的龙鳞剑。

  三界只有一个人可以驱使这把剑。

  九郁屏住了呼吸,死死盯着那一柄放在莲花中的长剑。

  他眸底闪过无数情绪,最终都消弭了。

  这把剑,可以剔出他的龙骨,剜出他的龙心。

  让他死无全尸,永世不得翻生。

  九郁暗金色的瞳孔甚至扩大了一瞬。

  他说:“既然如此,你也要答应我的要求。”

  灵机说:“但说无妨。”

  他低着头,几个呼吸后,冷静地吐出这几个字:“事后,我要你消除掉她关于沈长离的所有记忆。”

  “从以前到现在的。”

  “让这个人,彻底从她的记忆里消失。”

  “哦。”对面倒笑了,“如今她不是已经对那个男人恨之入骨,甚至不惜毁掉自己腹中骨肉,也要从他身边离开。让她继续这般恨他,不是很好吗?”

  九郁垂下眼,冷冷说:“这才是对他最好的报应。”

  曾深爱过他的女人,如今从他身边擦肩而过,却对他视而不见,视之为陌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