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堕仙夫君后悔了 第233章

作者:雾下菘 标签: 女配 穿越重生

  沈长离很寡言,极少一气说这样多的话。

  白茸脸颊那一点适才蔓延起的血色彻底褪去。

  她唇动了动:“你活该下炼狱,受遍刀剐火刑,永世不得超生。”

  他低垂着眼,死水一般,毫无波澜,似无动于衷。

  从小到大,太多人想要他死了,恨他的更是不计其数。想要他好好活着,爱他的人反而是少数。

  这样的话,对他而言,是不陌生的。

  只是,是第一次从她嘴里听到罢了。

  她像是垂死的人,抬起黑洞一般无神的眼睛看他:“没有你,这些,是不是便都不会发生了。”

  “没有了纷争,一切都会恢复平静。”

  若是他不存在了。一切问题,便都解决了。

  她也不会再痛苦了。

  随着她袖中闪出一道寒芒。

  竹林之外,远处草丛中层层埋伏的暗卫已经欲起身。

  “都别动。”

  “随她做什么!”

  沈长离的灵力扩散开,无声的传音让那些卫兵脚步瞬间顿住。

  因她的本命灵器一直异常,司命后来给她画了图谱,按照鱼肠形制给她打造了一把防身用的匕首,寻了在仙界最好的炼器师打造的,长度比袖里绯略短些。

  她一直把这把匕首藏在身上,这还是它第一次出鞘。

  沈长离完全卸了防备,没有用灵力防护,甚至依旧保持着拥住她的姿势。

  他衣襟未系,隐约可见一弯清瘦的锁骨,缠绕在伤口上的绷带还没取下来,伤口隐约沁出血。白茸想起他昏迷在草丛中的模样,只觉得讽诮,为自己曾对他有过的同情感到可笑。

  他怎么可以做到,这样会装,会演,会骗人的?

  察觉到他撤下防护的这一瞬,她对他的恨意,瞬间冲到了顶峰,旧仇新恨都在这一瞬爆发。

  她眼下发青,眸底血红,纤细的指骨死死捏住那一把银色匕首,朝他心口位置一捅。

  草丛被劲风刮过,竹上的点点墨痕像是道道干涸的泪痕。

  匕首刺入皮肉,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随着她经络内灵力开始暴动,她黑发末梢开始发青,此地木旺,原本是她的属地,身后草叶都开始疯长。

  再往内推一点,是不是就可以刺穿他的心脏了?

  看到这一幕,草丛中一直埋伏着的南翎目眦欲裂,他是沈长离手下暗卫的统领,对他忠心耿耿。周围全是他们的人,只要陛下解开禁令,他们便能在一瞬用涂着剧毒的乱箭射死那个胆大包天的女人。

  陛下对他们下的禁制都衰弱了下去,眼见那女人真要重创他,他再也坐不住了,拼着违背军令,也打算要出去抓了那女人。

  他被一只手按住了,宣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鬼魅般出现在了他身后,朝他摇头。

  随着大量失血,他体温变得更凉,唇也开始发白。

  他的心头血,竟然是银色的,她看着自己满手的鲜血,忽然觉得有些熟悉。

  她迷茫地想,她从前,是否在哪里见过这样颜色的血?

  她握着匕首,一点点,把匕首捅入了他的心口。

  白茸握着匕首的手,忽然颤抖了一下。

  被封印的记忆似乎起了一个松动的口子。

  她仿佛灵魂离体,远远看着自己立于长河边,穿着铠甲,身后随着千军万马,将手中长剑,送进了男人的心脏,逼得他化回了原身,龙血像是雨一样,从天上落下。

  骤然涌现的巨大情感波动让她头疼欲裂。

  因为三番五次回魂,更换躯体,她神魂原本极端虚弱,回了仙界之后,也是一直以温养神魂为主,如何受得了这样的磨损。

  她爆发出一声尖利的惨叫,那一把匕首从手中掉落。

  白茸双手抱着头,疼到双唇发白,哆嗦着蜷在地上。

  她完全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了。

  眼前世界一阵模糊,人都化成了光影,一下远,一下近。

  耳边听到一阵凌乱的脚步与人声,随后,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

  白茸这一次出去了许久,直到夜间,都还没有回来。

  九郁从族中回家的时候,寻了一圈,不见她。反而见阿墨靠在门廊,睡得迷迷糊糊的,唇边还挂着一抹晶亮的涎水。

  “起来。”他皱眉,用脚尖把他一挑。

  没有白茸在的时候,他们父子两人之间依旧沟通很少,阿墨很怕他。

  阿墨瞬间从睡梦中醒了过来,原本以为是白茸,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脸,正要叫阿娘的时候,方看清九郁的脸后,吓得一个激灵。

  “仙子去哪了?”他问。

  阿墨不安摇头:“我不知道。”

  他复又小声说:“阿娘和小洄都不在,家里只有我。”

  今天阿娘不在,小洄也没来上学,他独自一人在家,无趣得很,在这等他们的时候不小心睡着了。

  小洄?

  那个古怪的小孩与他不投缘,只是他在家谁都不亲近,和白茸沟通也少,九郁便只当是他性情古怪,今日,听他这么一讲,不知为何,他环顾了院子一圈,陡然警觉。

  他手指已经压在腰间佩刀上,脚步极轻,侧耳听着风声。

  不对劲。

  往常这时,村中是很热闹的,田野小路都有不少对话所声音,还有许许多多下学了,正在小路上玩闹的孩童。

  九郁把家中几处地方都走了一遍,依旧没有她的踪迹,他心里沉了下去。

  蛊虫尚未完全种下,他无法根据蛊虫寻到她。

  直到走到那个小孩之前住过的屋子,也是空无一人,笔墨纸砚在案几上摆放得整整齐齐。九郁疾步走到床榻边,用刀尖把被子挑开,也没人,直到看到枕下,闪过淡光的一个物事时,他瞳孔骤然放大。

  那是一片银色的细鳞。

  九郁自己是蛇,没成年时也经历过蜕皮期,会掉下没用的死鳞。

  他细细看过那一片鳞……那显然不是蛇鳞。

  他疾步走出房间,拎起阿墨:“那小孩去哪了?”

  见他这般凶悍模样,眸底杀气四溢,阿墨吓得双腿发软。

  “我,我不知道。”

  “爹爹,小洄做了什么错事吗?”阿墨六神无主。

  该死。

  沈长离有一个孩子,这孩子血统不明朗,不知是他的哪个侍妾生下来的,估计着他生母应是身份不高,不是出自妖界四大贵族部落。只是这也改不了他是沈长离唯一一个孩子的事实。

  若是可以活捉到那幼龙,自然是最好的,沈长离再冷酷,对自己唯一的孩子不可能毫不在乎。

  他咬牙。到底还是迟了一步。

  他想起那个诡异的剑修,他们是一对父子……那个男人,与那幼龙是父子。

  那他是什么?只可能是什么?

  他忽然觉得想笑。为自己的天真愚蠢而笑。

  他们竟然在他的眼皮底下,住了这么一段时间,沈长离甚至还是在养伤。

  怪不得,他对白茸的态度会那样的奇怪。

  沈长离眼睛里,是不是从来就没有看到他过?把他当什么?

  从前在妖界时,他年幼天真,以为大不了自己什么也不要了,与她远走高飞,一起平平安安过完一辈子。

  可是,后来,他知道了,两只公兽,看中了同一只雌兽,便只可能有你死我活的一个结局。沈长离比他早太多知道这个道理,并且毫不犹豫地实施了,而他一直到现在,依旧在优柔寡断,天真幼稚。

  好啊,他原来打的这个算盘。

  谁能想得到,尊贵的妖皇陛下竟然敢亲自来九重霄当先锋探子,不过几日,把这里的地形地势探得一清二楚,顺便还能里应外合,如此心狠手辣,心机深沉,无怪,他可以拿下这么多地方。

  紫衣腰间挂着双剑,推开门闯了进来,光洁的额上满是汗水:“族长,不好,中了埋伏,这里怕是很快要失守了。”

  “我已经派人给仙廷报信。只是……”紫衣咬着牙,双颊鼓涨起可怕的弧度。

  对面早有预谋。

  华渚领着的大部队也在同时发起了猛攻。

  仙廷压根没有多余的心力来管这里。

  九郁凝视着远方,呵道:“走,先出去。”

  阴山众修为都不低,天上灵气浓郁,他们在此修炼速度比在妖界更快。

  只是,他心中一沉,不知那是否真是沈长离真身。

  阿墨还蜷缩在厅堂角落,被这状况吓得一声不吭。

  九郁扫过他,又见厅堂角落放着一个大米缸。

  “进去,别说话。”九郁揭开盖子,拎起他扔了进去,“谁喊都别出来。”

  阿墨吓得僵硬,不敢违拗父亲的话,只能点头说好。

  紫衣低声宽慰了他两句,说很快就没事了,随后又在米缸上设了一个保护的禁制。

  屋舍外头都是一列列举着火把的妖兵。

  火光映在他瞳孔里,九郁咬牙拔了刀,对紫衣说:“你随我出去。去祠堂,把父王母后的牌位和九幽灯都带走。”

  那是祖上传下的遗物,不能落在了他们手里。

  “好。”紫衣迅速随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