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雾下菘
沈樾解释,是因为龙脉关系,北宸是如今灵气最为充足的地带。宗门设置在此处,更有利于小弟子修行,只是如今灵气衰竭,且九重霄战乱,自断了飞升通道,因此,极少再有修士能从凡间飞升而上了。
“有记载的最后一个飞升的修士,已经是几百年前了。”说到这,沈樾顿住了话头。
他没说出这个名字,但是白茸知道。
指的应是沈长离。
沈樾轻微叹息了一声:“其实,若是可以让我遇到他,我还是很想与他切磋切磋剑术。”
传闻中,那最后一位飞升的剑修,是个剑术天才,剑法博取百家之长,早在十几岁时就在九州剑比中打败了一众成名高手。不算他之后做出的那些欺师灭祖、丧心病狂的事情,他是很想与他切磋比较的。
只是,他也不懂,那样的少年天才,前途光明坦荡的剑仙,为何会做出自愿堕入魔道的疯狂事情来。血债是需要血还的,从他选择沉下青岚宗开始,等于就是选择了一条不可逆转的堕魔之道。
仔细一想,白茸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沈长离拿剑了。
魔修与剑修的修行法门自然不一样。
她想到,在花楼中,见到的那个放荡颓唐的男人。与几百年前,青岚宗的沈长离,青州冷漠傲慢负雪剑仙。
竟然是同一人。
短短几百年,改变竟然可以如此之大?
白茸也几分恍然。
他是如何,一步步,将自己作践到这一步的?
到现在,她已经无所谓爱恨了。
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的唏嘘。
他一直过得也不怎么快乐。她看得出来。
白茸说:“你若是见了,也会失望。”
沈樾其实很想问问他们之间有过什么,为何师尊说,只有白茸,可以操纵这一柄剑。
但是想了想,他还是把这问题烂在肚子里了。
其实到现在,说这些,已经毫无意义了,都是过去了。
白茸一路和沈樾一起,翻山越岭,终于到了北宸。
她随着沈樾一起登上了无尽山,问剑宗藏在无尽山中的一处屏障中,用了障眼法,入口处的迷魂阵,若是没有宗内人领着怕是永远找不到入口。
“师兄,你回来了。”沈樾在问剑宗显然很有名气,他领着白茸一进门,便有数个弟子簇拥过来,每一个面容都带着笑领口,再看到他一侧的白茸时,目光便都转为了好奇。
这女子生得貌美,身姿曼妙绰约,腰间别着剑,但是瞧着也不似剑修,虽说偶尔对上视线时,她神情温柔可亲,会给人递一个笑,但却并不会给人好相处感受,反而有些神仙似的凛然不可侵的气质。
沈樾与那些小弟子打过招呼。
“我带你先去见师父。”他对白茸说,“我们宗门在山中,师父平日云游四方,在宗门的日子少,这段时间恰恰好没有外出,倒是运气好了,不然想要见个面,还得要等上一年半载了。”
问剑宗很有些仙府气概。
修建在山中幻境里,护阵用的路数与九重霄的大阵有些相似,而且进来之后,观屋舍建造风格,与九重霄也隐有相似之处。
灵机道人。便是她这一次要见的人,也是邀请她来问剑宗的人。
沈樾带着她往里走,外头明明是盛夏,但是洞窟中一点不觉得炎热。
道路曲折回环,走了约莫一刻钟,雾气浓了。
撩开洞窟前垂下的藤萝,里头别有洞天,是一处宽敞幽寂的小院,随即,在一处倒悬的小瀑布前,端坐着一个正在入定的白袍男人。
他面容看不出具体年岁,不算特别漂亮,但是意外很有神性。银色的长发用一根柔软的紫色缎带束起,一直垂落到了腰间,身上道袍也是纯白色的,只在领口,腰间点缀着隐约的鹤纹。
“我把人带过来了……”沈樾作揖,低声对白茸说,“这便是我师父,灵机道人。”
“我该叫你什么好?”男人睁开了眼,“戚姑娘……还是,白姑娘?”
他眸色很浅,甚至浅到了有些异常,泛着浅浅的银色的地步。
“无妨,随意。”白茸说,“名字只是个代号,左右都是我。”
“请坐。”灵机微微一笑。
有两个小道童已经给他们沏好了香茗。
沈樾恭敬地负手而立,站在灵机身后。
白茸啜了一口茶水,再度观察了他一番。
他执杯的手细长干净,但是有些过软,也没有任何茧结,并不似剑修的手。
问剑宗的创始人,竟然会不是剑修?
其次,他的气质很特别。
看起来和曾经的沈长离有些像,只是,他从来是与周边格格不入,能把自己和别人都刺得鲜血淋漓的坚冰。灵机气质可以说是淡如水,水利万物而不争,他唇角一直挂着的淡淡笑意也是如此,温暖和煦,不染任何颜色。
沈樾也是个有些傲气的人,可以让他这般心悦诚服,倒是也可以从侧面看出灵机道人的本事来。
白茸发现,自己竟然看不透灵机道人的修为。
这件事很反常,她现在是仙身,而且继承了甘木从前的修为。
虽然来了人间之后修为天然被压制了,但是,人间这些尚未修得仙身的修士,在她面前很难不露底细。
灵机洞府像是雪洞一样,几乎没有多少陈设,十分简朴。
只有在最明显的地方,悬搁了一个剑架,却是空荡荡的。
“你去把剑匣拿来。”眼见茶水喝得差不多了,灵机吩咐茶童。
不多时,小童便捧着剑匣来了。
“这剑匣也是用寒玉所制。”灵机说,“我在上头设了灵封。”
灵机用拂尘解开了封印,露出了剑匣原本颜色。
他解开封印符箓后,那剑匣上的凛冽寒意和煞气,瞬间溢出,在整个洞窟中都极为明显,弥漫开后,便化作一种朦胧的白色雾气。
剑匣是一种剔透的纯白,其上竟然有繁复的浮雕——竟然都是赤色的莲花,都是八瓣重莲,花瓣叶尖都是一种如火如血的赤色,八瓣重莲在九重霄中有焚尽邪祟,涤荡清气的寓意,与在化露池中的露莲一阴一阳,阴阳调和,是相依而生的并蒂莲。因为这妖异的赤色,与冥河畔的彼岸花形貌竟然有几分相似。
“这一次,我叫你过来,便主要是想让你看一看这柄剑。”灵机笑着说。
“这是小樾在数年前,在青岚宗的废墟中意外发现的一柄剑。”灵机道人说,“当年,它被封在了剑匣中,小樾的血,意外破开了剑匣的封印。”
“沈樾的血?”
灵机颔首:“你这般聪慧,其实,也早早注意到了吧。”
“沈樾是大胤皇室后代,身上有纯正的皇室血脉,所以,阴差阳错,他用他的血打开了剑匣封印。”灵机说。
“当年,他与我说了这剑的事情,此剑被封印多年,与主体已经失去联系了,力量正在衰竭,又误打误撞中了他的血煞,竟被他就这样带回了我问剑宗。”
沈长离当年用血咒将此剑封印在青岚宗,大抵也是想让它就此永远沉寂,与她殉葬。
毕竟,夔龙已经族灭,不会再有其他血裔。
他没想到的是,沈家,多年后,竟然会出现一个修炼天赋极高的少年,并且还恰好受伤误入了青岚宗遗址,遇到了这一支剑匣。
灵机勘明此剑来历后,便迅速叫沈樾回青岚宗,寻回了封印用的剑匣。
此后,便将剑匣与剑,一起保存在了问剑宗。
白茸不语。
沈樾与前朝皇室有关系,她大概早早猜到了。从他不凡的谈吐,盘纸错节的关系网,还有他的名字。
只是,她没料到,这把剑与沈樾竟然还有这样的因果。
有时候,她不愿信命,但是冥冥之中,人生轨道似乎都是早已决定好了的,就和天上的星辰一般,早早有定数,或许这个东西就叫做宿命吧。
“这是把好剑,假以时日,或许也可以修出剑灵。”灵机赞叹,“只是,我们宗门中,无人可以使这把剑。”
“你从前可见过此剑?”他问。
白茸垂眸,看着那个熟悉的剑匣:“或许见过。但是,是否是那一把故剑,便不确定了。”毕竟已经又过了这么多年。
灵机说:“你试试来打开剑匣。”
白茸走进了一步,垂眸看着那剑匣。
白茸手指抚上的时候,只觉那浮雕是微凉的。
她略一用力,没想到这般轻易的打开了剑匣。
剑匣中也弥漫着白色的冷雾,冷雾逐渐消散之后,露出了其中一并修长的细剑,那把剑通体是淡淡的银色,宛如雪色一般剔透,剑鐔颜色更是特别。白茸凝神看了一瞬——伸手,握住了剑柄。
这柄剑,是有生命的。
握住了剑,不知为何,让她有了一种这样的错觉。
甚至感受到了剑身细微的颤抖。
剑鐔上,似有细密的鳞纹,在那一瞬浮现,像是荡漾的水波,只是很快,便消失了,又重新恢复了一池毫无波澜的清水。
白茸握剑的事情,沈樾和灵机都看在了眼里,沈樾在心中暗自惊讶。
许多人试过了,都从未在没有封印的情况下,能这般容易的靠近这柄剑,并且丝毫不遇到反抗。
沈樾更是想到了一个词——物归原主。
明明那魔头与此剑已经失去感应了,它竟然还能抱有认主的意识。
他想,她与那个魔头,到底有过怎么样的渊源。
白茸把剑从剑匣中拿出,握在了手中。
很有分量的一柄剑。
她试着挽了一个剑花,很是顺手,似乎天生就该是她的武器一般。
她印象里,霍彦曾给过她一把奇异的剑,但是这柄剑,和她印象中有些不一样。或许和埋在海底这么多年有关。此剑更有杀气,更凛冽。是饮过血,狂性大发,彻底解开了束缚的剑。
她试着走了一套剑诀,是曾在楚飞光处学到的剑法。
这把大开大合,非刺客,而是剑修的正统剑术,从前用袖里绯有些短了,用此剑正好。
白茸舞剑的时候,两人正在一边静悄悄看着,什么都没说。
只听得耳边风声不止。
一套剑法走了下来,她乌黑的鬓边,浸透了几点晶亮的汗水,眸子乌亮亮的,吐息却丝毫未乱。
“好,好。”倒是沈樾在一边鼓掌,眼神甚至燃起了几分兴奋,“流风回雪,清逸洒脱,没想到,你竟有这般精湛的剑术,你从前都从未与我提起过,不然,改日我们也切磋切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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