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雾下菘
“她魂魄本来就不全,被噬魂蛊吞了之后,就,就彻底,消散在三界之间了。”
“是吗?”男人说,那双琥珀色的眼,微微眯了起来。
漂亮又危险。
和从前气质不一样。
楚挽璃朝他挪近了几步,他无动于衷。
“只可惜,都赖阴山九郁那头畜生。”她声音陡然尖利。
她被阴山九郁出卖了。他没有把蛊虫下全。
凭什么?
连那样一个低贱卑微的畜生,都敢背叛欺骗她?
楚挽璃说,她似乎平息了不少,断断续续说,脸上露出了一个扭曲的笑意,“夫君,你是不是也在遗憾,我没有成功——她不爱你了,我若是夺舍了她。你不是也可以如愿了?”
按照天道的安排,她原本是气运之女,沈长离为之疯狂的对象。
她白茸只是作为一个死了、年少夭折的初恋。
可是,白茸没有死在十六岁,因此,带动了一串蝴蝶效应,她代替了楚挽璃祭妖,也代替她成了沈长离的心上人。
而她,沦落到了这样狼狈的地步。
他没听到她说完,缓缓蹲下了身体。
真是漂亮艳丽的一张脸,艳如桃李,冷若冰霜。
她后来在魔界,寻过许多与他长得像的来玩,却始终觉得差了哪里。
沈长离不在乎她的靠近,甚至不在乎,她将满是虫孑的手臂,恶意去触碰他的面颊和嘴唇。
楚挽璃的笑容僵硬在了脸上。
她的口中,涌出大量的鲜血,黑色,红色,在地上蔓延开。
沈长离抽回了手。那是一只白皙修长,骨节优美的手。
足以徒手捏碎魔的心脏的手。
很多年了。
他不想再随便造杀孽。
不想做白茸不喜欢的事情。
或许他潜意识里,最后还是不愿放弃,想要尽力挽回,修补他在她心中的形象。
所以,他给阴山九郁留了一条生路,没有对楚挽璃赶尽杀绝。
如今看来,他这些隐秘的奢望,不过是笑话。
这就是天道庇佑的,气运之女的心?
看起来,和普通人,也没什么区别。
他随手扔掉了那一颗血淋淋的心。
*
沈长离一行人,去人间,明面上的目的是为了龙脉,这件事情,似乎圆满完成了。
只是,沈长离什么时候炼化龙脉,时候还未定,几个妖臣就这件事看法不一致,有的认为,他伤势还未完全恢复,要等身体好了,才好,有人认为,宜早不宜迟,龙脉与妖界灵气不合,存放久了容易生出事端来,不如趁早,选就近的满月夜,早早炼化。
沈长离似乎在听着,又似乎没在听。
他半靠在美人靠上,一身简单的白衣,墨发披散着,正在瞧着远处碧波荡漾的一泓清池,他修长有力的手指,在剥一粒葡萄,剥开后,他似才回了神,环视了一圈众人,将那一颗葡萄径直扔进了湖中,神情依旧淡淡的,不知道听到了方才大臣的议论没有。
“我累了,等下次朝会再商议吧。”他说。
众妖猜不透他心思,只能暂时停会,下次再议。
沈长离没带侍卫,独自在园中走了走。
夏日惠风和畅,这园中景色很是漂亮。
灼霜离开后,后宫那些被送来的妃嫔,都早早都被遣散回了原籍。
宫中安静了许多,倒是符合他的喜好。
他安静走了一程,摸了摸袖袋。
袖袋内的硬物,雕花触手冰冷,依旧一动不动。
他出了宫。
街道上灯火通明,这一日,正巧是妖界的盂兰盆节,街道上摩肩擦踵,意外的热闹,随处可见花灯,比起十年前要热闹许多。
他寻了个酒肆,叫老板上了几斤雕花,看着人来人往,独自喝酒。
月牙儿爬上了柳梢。
他站起身,袖内依旧安静。
走到街道上时,一对儿艳丽的狐女,手挽手过身时,朝他飞了一记眼波儿。
他视力已经开始一阵阵模糊了,头疾和酒意又发作了。
狐女似乎在与他说什么。
“喜欢吗?”他问。
这男人绝顶的俊,生着一双狭长的凤眼,颜色又浅,不笑时冷冰冰的,显得薄情寡义。这样微醺时笑起来,又有点对谁都深情的十分撩人意味。
狐女一愣,用手掩着唇,朝他笑。
“好。”他说。
他从袖内拿出了镜子,抛了出去,“都给你们。”
那一面,他贴身不离,日夜带了十年的琅嬛镜。
残余着一丝他的体温,已经被熏染上了浅浅的旃檀香味。
狐女眼光很辣,一眼看出,是不可多得的宝贝灵器。
朝他一飞吻。
白茸离开的十年,他带着这一面镜子,等着她,回头看他一眼。
他愿意放下一切尊严,再度求她原谅,与她解释,求她回他身边。
可是,什么都没有。
——仙莨草。
早在五年前前,他便已经寻到了两株仙莨草。
只是,他一直选择了继续用心头血给沈青溯用药,然后,他叫人,把那另一株仙莨草送去了人间的拍卖会,并且放出了消息,叫白茸的朋友知道了这消息。那人也确实拍下了这一株草,并且去送给了她。
他等着,等着镜子亮起来。
白茸与他说,找到给溯溯用的药草了。
只可惜,终究事与愿违。
什么都没有。
他越走越快,越走越远。
背影彻底消失在了人流中,只剩下两个狐女,站在光怪陆离的灯影下,还觉得方才是一场不太真实的梦境。
她们刚吃完一碗小圆子,正在好奇地摆弄那一面镜子的时候。
那个男人又回来了。
酒似乎醒了不少。
脸上笑意和多情的眼神都消失了,她们被他冻死人的眼神和脸色吓到。
这世上,怎么能有人变脸那么快的?
男人扬手,扔下了几锭金子。
旋即,她们方才发现,手中的镜子已经不见了。
……
宫中冷寂安静。
沈长离带着镜子回了寝宫,叫人清洗了三遍镜子,终于把上头狐味清洗干净。他嗅觉很灵敏,换了衣裳,酒气还没散,骨毒的痛又弥漫上来了。
“我就是个畜生。”他对黑暗中的她说。
镜子对面毫无回音。
“你其实从来没有爱过我。”他低声说,“是不是。”
所以,与他做了什么没关系。
只是白茸自始至终没有爱过他而已。
太疼了。
他想有个人在身边,用温暖的身体拥住他,陪他说话,驱散寒冷。
对了,他把那些侍妾都遣散了。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以为这么做了,白茸便能回来吗?
他哪里做得不对。
从哪一步开始错的?
沈长离曾以为,有许多东西比她重要,以为,她对他只是一件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她只是个因为意外,和他有过一次的平凡、怯懦、无趣的女人。
他做事需要理由。
他不爱白茸,所以,他不会为她放弃想做的事情。
那些见到她时,克制不住的异样的情绪,奇怪的举动,不过是因为她是他的第一个女人。有她在的时候,他会被吸引,目光落在她身上,也不过是因为族裔习性。
习惯了,她也就不重要了。
上一篇:宿管阿姨不好当[ABO]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