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闫桔
孔雀羽扇在阳光下折射出五彩斑斓,陈皎透过窗棂看羽扇上的流光溢彩。
崔珏平静地注视她的举动,宽松肥大的浅灰纱衣罩在身上,冷峻的脸上笼罩着阴霾。
“我不想你死在中原。”
陈皎缓缓扭头,乌沉沉的眼珠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淡淡道:“我阿娘在京里,就算是爬,我也要爬回来。”
崔珏嘴唇嚅动,想说什么,终是忍下了。
陈皎轻摇孔雀羽扇,英气的脸上写着胸有成竹,“你不信我能活着回来?”
崔珏:“我害怕。”
陈皎挑眉,缓缓走上前,羽扇从他的下巴划过,恬不知耻道:“我知道你喜欢我。”
崔珏斜睨她。
有时候他恨透了她的那种泰然自若,丝毫没有寻常女郎的娇怯或软弱。
哦不,也是有的。
装的。
崔珏的心情很复杂,他素来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也欣赏她的独断专权,可同时又很矛盾。
他的腰忽然被她环住,那女郎仰头看他,一双眼里藏着笑意,“我阿娘就拜托崔郎君了。”
崔珏垂眸,“你还有什么要拜托我的?”
陈皎伸出指尖,俏皮地摩挲他光洁的下巴,“粮草是我的命脉,全靠崔郎君和方家想法子。”
崔珏喉结滚动,一点点把她拥抱进怀里,很用力。她的腰肢纤细,个头比他矮许多,体型也纤秀。
那么小小的一只,却要带兵北上与胡人拼命。
然而他阻止不了。
有那么一刻,崔珏喉头发堵,心中不是滋味,“陈九娘,我有些难过。”
陈皎没有回答。
崔珏道:“做手中刀,最忌讳心软。”
陈皎笑了笑,“你是不是同情我了?”
崔珏的眼眶有些酸涩,“我后悔了,后悔当初对你太过苛刻。”他把她抓得很紧,仿佛她这一走就再也回不来似的。
陈皎也有些感触,不客气道:“同情女人,是会倒大霉的。”
崔珏:“无所谓了,我只想你能活着回来。”
陈皎没有应答。
崔珏亲昵地蹭了蹭她的头,“你的阿娘,我替你照看;你要的粮草,我替你监督。
“我只要你回来,平平安安地回来。你要记住,京城里有等你回家的人。”
说这话时,他觉得胸腔有些难受,因为中原总能令他想起不好的过往。
陈皎仰头看他,那男人的眼里布满了血丝,欲言又止的模样克制而隐忍。
同情女人是要倒大霉的,他心软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觉得崔珏在这时候是最好看的。她踮起脚尖吻他,温热的气息点燃了克制的情感,再也抑制不住汹涌而出。
不管他承不承认,他就是对她心软了,害怕失去,只想把她牢牢抓在手里。
孔雀羽扇掉落到地上,这一吻掺杂着说不清又道不明的情绪。
亦或许是心知肚明的生离死别,促使二人走向对方。
对于陈皎而言,男人在脆弱的时候是最迷人的。她彻底放纵了,把便宜爹对她的掣肘发泄到了崔珏身上。
她即将动身去中原,倘若运气不好死在胡人的屠刀下,连男人都没摸过那才叫白走一遭。
指尖,从墨发穿过,舒适得令人颤栗。细密的吻落到颈项上,宽松肥大的衣袍松散开来,男人的锁骨春光无限。
屏风遮挡了外头的夏日生机,一束束阳光从窗棂窥探而来。
暗香浮动,缠绵缱绻。
这场突如其来的意外,让崔珏尴尬。
事后陈皎去清洗,回来见那厮身着亵衣披头散发一脸要死的神情,不禁觉得有趣。
她站在屏风旁,双手抱胸居高临下看他。崔珏跟见鬼似的拿衣裳遮身,不自在道:“九娘子。”
陈皎:“你不去洗洗吗,就这样回去?”
崔珏在骨子里还是个非常传统古板的男人,觉得败了女人名节就得负责,小心翼翼道:“崔某失礼了,唐突了九娘子。”
他还想说什么,陈皎忽地俯身,吓得他往后避。她手贱地伸手掐他的脸儿,“我阿娘就靠崔郎君上心了,她若看你顺眼,以后我娶你。”
听到这话,崔珏面色一僵。看着她的坦然,显然没有把男女之事放在心上,顿时生出尴尬的羞愤欲死来。
原来她是一点都不在乎的,不在乎名节,不在乎男女之情,更不在乎无媒苟合。
他狼狈地抱着衣裳去隔壁清理,明明有许多话想说,却被对方那种坦然的态度搞得不好意思。
陈皎不知他的复杂心情,事后服了药丸避孕。现在她觉得心情舒坦许多,男人这玩意儿拿来解压还是有点用处的。
之后她去了书房,崔珏清理妥当后过去告辞,却不知如何面对她。想起她无所谓的态度,他觉得自尊心有点受打击,总觉得浑身上下哪哪都不自在。
马春过来见他在书房门口徘徊,好奇道:“小娘子就在屋里,崔郎君有什么事吗?”
崔珏被吓了一跳,做贼心虚,窘着脸快步走了。
马春瞧得一头雾水,进屋同陈皎道:“真是奇了,方才崔郎君在外头,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陈皎提笔书写着什么,淡淡道:“不用理会他。”
马春隐隐猜到了什么,忽而上前嗅了嗅她,陈皎没好气道:“你作甚?”
马春暗搓搓道:“小娘子是不是把他给睡了?”
陈皎:“……”
马春:“方才崔郎君一脸别扭,耳根子都是红的。”
陈皎:“我只摸了他两把。”又道,“我就要去中原了,摸男人过把手瘾,有什么问题吗?”
马春忙道:“没问题,但避孕尤为重要。”
当即用过来人的态度跟她讲各种避孕方法,听得陈皎有点无语。
另一边的崔珏离开后,心不在焉。他坐在马车里,脑中总忍不住想那些旖旎。
他吃不透陈皎的态度,太过冷淡,明明行事时热情似火,结果提上裤子就一副公事公办。
在某一瞬间,崔珏不禁生出奇怪的错觉,好像被她白睡了。
男女之间,谁若先动心,谁就会被对方牵制。显而易见,陈皎是个没心没肺的人。于她来说,睡男人就跟吃饭一样,她不会禁锢自己,她唯一需要担心的是会不会搞出人命来。
毕竟以她一路走过来的经历,如果还对男人和婚姻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那才叫该死。
入秋的时候陈皎领兵北上,她离京的那天陈恩携州府里的官员们送了一程。
父女明明已经撕破脸,还维持着表面上的和谐,只有许氏是实实在在的难过。
拜别众人,陈皎翻身上马,毫不犹豫打马而去,连头都没回。
陈恩注视着这个远去的女儿,他知道,她是回不来的,死在外头也好,全了这场父女情谊。
身后的崔珏瞥了他一眼,不知在想什么。
北上之路遥远,粮草辎重由百姓和普通士兵护送,陈皎并不急于北上,而是边走边等李士永他们。
待到秋收时节,南方开始大量收割水稻,百姓们看到官兵,无不好奇。有人询问,听到他们说要去中原打胡人,皆是诧异不已。
南方有不少人是从中原南逃而来的,无不激动。
这简直像天方夜谭,因为一直一来汉人都被北方的胡人恣意屠杀,而今竟然要北上杀胡人了,简直匪夷所思!
不少村民议起此事,都感到邪门,一老儿道:“我们南方的兵能打得过中原的胡人吗?听说那些胡人个个凶神恶煞的,把汉人当蝼蚁屠杀,又净是马背上的汉子,打得过他们吗?”
“依我看呐,悬。”
“是啊,听说那些胡人跟一头熊似的高大威猛,杀人不眨眼的,凶残无比,咱们汉人都快被杀绝种了。”
“就算打不赢也得去打!中原是是汉人的地盘,岂能纵着胡人恣意妄为?!”
“对对对,打不赢也得打!只要汉人没有绝种,就得打回去!”
人们七嘴八舌,提起胡人无不咬牙切齿。
事实上徐昭这群人也有些怵,他们知道胡人在战场上是什么模样,这四千多兵带过去,委实寒碜。
然而陈皎一点都不急躁,因为她等到了李士永他们,运送回来好几石硝石硫 磺等物。
硫磺裴长秀认识,不明白陈皎拿来做什么。她也不藏着掖着了,直言道:“我想给胡人喂点药,送他们上天。”
裴长秀:“???”
陈皎露出着迷的表情,狂热道:“待我们出了南方,我给你们露一手,让诸位开个眼。”
裴长秀表情微妙,“就用硫磺?”
陈皎点头,“对,我一包药下去,保管胡人退避三舍,见着我们就跑。”
裴长秀被逗笑了,愈发觉得她像有大病,“我听你瞎吹!”
陈皎也笑,无比期待热兵器时代的到来。
第88章 且听这声龙吟
京中发兵去往中原的消息被老四陈贤允带到了交州,当陈贤树得知此事时,诧异不已,他难以置信道:“九娘当真领了四千多兵去中原?”
陈贤允点头,幸灾乐祸道:“听说她坚持出兵去中原,爹劝说不住,只得应允了。”
听到这话,陈贤树久久不语。
见他没有什么反应,陈贤允道:“大哥难道不高兴吗,九娘此去,多半回不来了。往日她不知天高地厚,这一回作死,谁也救不了她。”
陈贤树露出奇怪的表情,“四郎好生动动你的脑子,九娘若是愚蠢之人,又岂能走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