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闫桔
她男人前年病死了,手里也无儿女,家中只剩她和婆母两人相依为命。
婆母记性不好,以前就丢三落四的,那坛坏掉的菜卤就是出自婆母之手。
蒋大郎也不信传闻,说道:“坏掉的东西怎能食用,万一吃出人命来,谁敢担责?”
黄氏不死心,抱着希望道:“万一真能领到赏钱呢?”
王氏仿佛看穿她心中所想,说道:“黄娘子可自行抱去领赏。
“我们可没这个胆量敢去招惹王府,一个不慎,丢了性命那才叫冤枉呢。”
邹氏也接茬道:“是啊,他们可是官,把坏掉的东西拿去,本就不占理,若是挨了打,着实不划算。”
像他们这类市井小民,见着官就想跑,哪里愿去接触。
黄氏是寡妇,自然没有胆量敢去王府讨赏,故而把主意打到了蒋大郎身上。
“我都听说了,王府寻的坏菜卤要长绿毛的才行,我家那坛也有绿毛,做不得假。
“我一介弱女子,实在没胆量敢去讨赏,若大郎愿意冒这趟风险,得来的赏钱咱们对半分。”
蒋大郎拒绝道:“你可莫要坑我。”
黄氏忙道:“我仔细琢磨过,既然咱们都知道坏菜卤不能吃,想来王府里的人也知道。
“他们寻此物,多半是有用处,我就是害怕,没人壮胆,那毕竟是王府,一般人可不敢进。”
她这一说,似乎有几分道理。
王氏好奇问:“菜卤也会长绿毛吗?”
黄氏点头,“有的,不信二娘跟我去瞧。”
王氏的心思一下子活络了,她有点小贪,当即好奇过去看那坛长毛的坏菜卤。
黄氏回到屋里,家徒四壁,到处都漏风。
她把角落里的瓦坛子搬了出来,揭开盖子给他们看。
一股发酵后的刺鼻酸臭扑面而来,熏得众人后退两步。
那菜卤也不知经过了多少年月,味道着实冲鼻。
王氏捂住鼻子探头往里看去,果然见坛子里的芥菜上长了不少灰绿色的毛,很明显的霉变状态。
蒋大郎也探头观望,嫌弃道:“这芥菜都不知腌制了何年何月。”
黄氏:“我也不清楚,问阿娘,她也记不得了。”
她小心翼翼把盖子密封好,继续道:“我打听过,王府就要长绿毛的坏菜卤,应该就是这东西。”
王氏骨碌碌看向蒋大郎。
蒋大郎连连摆手,“二娘莫要看我,我没这个胆量去讨赏钱。”
王氏:“万一真能讨到赏钱呢,这不比你做工强?”
蒋大郎理直气壮道:“做工不至于丧命挨板子。”
王氏:“……”
她到底动了贪财的心思,朝黄氏挤了挤眼睛。
这不,当天晚上王氏好一番游说,蒋大郎骂她穷疯了。
夫妻发生口角,最后王氏应承会一道去淮安王府壮胆,蒋大郎才心不甘情不愿答应下来。
翌日他们找来一只大背篓,黄氏特地把菜坛子上的灰擦干净,并用东西包裹起来。
坛子不算太大,却死沉死沉的,有好几十斤。
蒋大郎背上背篓,夫妻离开胡同。
去到淮安王府,老远就见大门紧闭,角门也是关着的。
夫妻二人到底有些怂。
蒋大郎远远的把背篓放到地上,不敢去询问。
王氏在来时还信心满满,真看到那威严府门,一下子就怂成了鹌鹑。
权贵对他们来说有着天然的压迫力。
两人在寒风中纠结了许久,途中有仆人进出,都不敢张嘴询问。
刚从外头回来的吴大牛瞥见二人衣衫褴褛,像呆头鹅一样缩着脖子喝风,颇觉好奇。
他随口问了一嘴。
蒋大郎早就扛不住想折返回去了,舌头直哆嗦,说话都不利索。
倒是王氏胆子大些,说背篓里是坏菜卤。
吴大牛瞥向背篓,早就不抱希望。
本以为二人手里的芥菜也跟之前那般,哪晓得他上前揭开包裹的麻布,亲自开盖查验,酸臭扑鼻而来,直冲天灵盖。
吴大牛“哎哟”一声,受不了后退两步,谁知定眼一看。
嘿!还真有绿毛?!
吴大牛难以置信。
他捏着鼻子再次仔细查看,坛子里确实长了不少绿毛,灰绿灰绿的。
先前他还以为陈九娘哄他们,没曾想还真有绿毛菜卤!
吴大牛赶忙问:“这里头腌的可是芥菜?”
王氏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腌芥菜,坏掉长毛了。”
吴大牛咧嘴笑道:“你们俩就要发财了!”
王氏听得精神一振。
蒋大郎手脚麻利把坛子密封好,动作可神气了,仿佛坛子里装的是金疙瘩!
外男禁止入内院,吴大牛让夫妻在门房等候,自己则把背篓背到梨香院。
“你二人且等着领赏钱,可莫要跑了。”
两人笑得合不拢嘴。
厢房里的陈皎正跟许氏说话,忽听丫鬟丁香来报,说一家奴把绿毛菜卤寻来了。
陈皎见过许多坏芥菜,唯独没见过长绿毛的,半信半疑道:“你可曾验过 ?”
丁香连连点头,“那芥菜真真有许多绿毛,灰绿灰绿的,滂臭!”
第15章 女菩萨
听她这一说,陈皎不禁乐了。
吴大牛在前厅候着,跟献宝似的一脸神气。
不一会儿陈皎和许氏过来,他行了一礼,激动道:“小娘子,你要寻的绿毛芥菜还真有!”
说罢揭开坛盖,只闻一股酸臭熏得人受不了。
许氏埋汰道:“当真滂臭。”
陈皎捂住口鼻,上前查看,坛子里确实有许多灰绿色的毛。
她怕自己看不清,又让吴大牛把坛子抱到外面。
外头光线充足,把坛子里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确实是她要寻找的青霉菌。
陈皎喜出望外,问道:“这是怎么寻到的?”
吴大牛当即把情形细细告知。
陈皎命他把王氏夫妻叫来问话。
待他下去后,那坛绿毛芥菜被丁香等人合力抬进屋。
许氏跟在后头,啧啧称奇问:“儿啊,你莫要藏着掖着了,这坏芥菜到底有何用处?”
陈皎应道:“阿娘莫问,待我试过之后,才能做定论。”
说罢看向丁香,吩咐道:“你去问一问江妈妈,问她可愿试药,若不愿意,我便寻他人。”
丁香“哎”了一声,去了隔离起来的下人房。
陈皎差人取来干净勺子,挽起衣袖,伸进坛子里舀盐渍卤汁。
因着经年累月,芥菜汁水已经变色,些许菜叶也已腐化,溶进汁水中。
把坛子里的霉菌搅拌,她的脑中不禁生出一个念头来。
发面会用到老面里的酵母菌,使面食蓬松。
那这坛有着霉菌的陈芥菜卤是不是也可以做母体,人为把霉菌散播到其他腌芥菜里种植霉菌?
陈皎觉得很值得一试。
在门房里候着的王氏夫妻怀着忐忑的心情,总算等到了吴大牛。
听说陈九娘要见他们,两人一下子就怂得不行。
吴大牛道:“你二人莫怕,咱们小娘子脾气好,很是认可你们送来的芥菜。”
王氏稍稍放下心来,试探问:“那何时能领到赏钱?”
吴大牛:“小娘子要问话,且随我走一趟。”
他这一说,两人又忐忑不安。
吴大牛道:“问完话,就能领赏钱了。”
于是二人跟着他战战兢兢去了梨香院。
沿途雕梁画栋,亭台楼阁好不壮观,瞅得夫妻俩乍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