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藤鹿山
甚至可以清晰地瞧见她额角上一条条的青紫脉络,与那颈窝间透出的粉。
下一息,男人不在手下留情,冰凉的指腹抵上那张烧的滚烫的唇肉,延着两排糯米粒一般的贝齿,那只手继续往内直到指腹拨开那只抵死反抗的小舌,抵上她的牙关。
梁昀一只手端扶住碗口,另一只手紧捏着那尖尖的下颌,压着她的唇舌,端过漆黑的汤药几乎是一鼓作气灌了下去。
又是不成。
女子可不比男子,她浑身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儿受力点,梁昀不敢用力,速度稍微快一点她就连连地咳,紧闭的眼皮上,泪花都沾上了睫羽,顺着眼角一滴滴落去枕上。
这是急不来的。
梁昀只得放缓速度,一口口往她嘴里喂,病中的姑娘经过许久折腾好像渐渐能接受了,能接受难闻的苦味。
阻止也阻止不了——
她竟是昏昏沉沉的倚着身后香枕,小口小口随着他的动作吸吮起来,含着他喂去嘴边的碗口,将漆黑的药汁一滴一滴咽下去。
尽管仍然有许多顺着她唇角滑落,落在那大片皙白挺立的胸脯上,随着她的呼吸一起一落。
一碗药汤终于缓缓见了底。
“唔……”岂料,他手才一离开,那烧糊涂了的姑娘竟又是哼了起来。
柳眉蹙起,皱着鼻头,满脸的痛苦模样呜呜的小声抽噎着。
梁昀喂完药便转身就要走,岂料盈时竟是缓缓睁开了眼眸,一双雾蒙蒙的眸子都被烧的通红,意识惺忪模糊地像是喝醉了酒。
她睁着眼,杏眸含嗔,红唇轻颤。一动不动,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瞧。
像是盯着他,又像是——透过他……看着谁。
梁昀眉心一压,脸色几乎可见的冷了几分。他不想去理会她这个烧的糊涂了的人,给她喂了药,能不能好转就看她自己的命。
要是真被烧傻了那就傻吧——
才说傻呢,却见她果真就傻乎乎的仰着脸蛋,喘息的厉害,抓住了他的手掌便往自己脸上依着去,贪恋他手掌的点点寒凉。
梁昀见她状态十分不对,还是担忧地去问她:“你可能听得懂我说话?究竟还有哪里不舒服?”
今日她的状态十分的不对劲。
“我这里疼。”盈时胸脯喘息,唇齿说话都软绵绵的像是在云端飘,飘着飘着,飘去他耳畔,打着旋儿钻进去。
梁昀袖下的手微微攥紧,他低头凝视着她的眼睛,不确定这孩子究竟是醒来,还是烧坏脑子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哪里疼?”
盈时却忽地朝着梁昀伸出柔软的手指,指着自己白盈盈的胸前。
她泛起浓重的鼻音,像是一个孩子一般,朝他哭着说:“我心口疼……”
“怎么办,我心口好疼呐……”
……
“早知三少夫人不是寻死,爷也不要这般着急过去。火急火燎的助她一回,明儿院子里传爷去了后院,反倒不美……”
阴云闭月的夜晚,闷热而潮湿。
冰鉴里的冰早已消融。
梁昀回了自己院子里重新沐浴更衣,出来后耳畔全是章平絮絮叨叨的叹息。
何止是不美?
弟妇生病,兄长连夜去探望,传出去可不好听。
谁知外人要怎么说闲话!
不过章平虽是念叨,心里却也清楚这是没法子的事儿。
先前后院消息传来他也跟着上火,白日里少夫人才寻死不成,晚上又是忽地重病,谁知晓是不是她忽地自己想不开吃了什么药,吞了金?
公爷就那一个弟弟,弟弟死了,本就亏欠弟媳,如今弟媳又闹着要寻死,他不亲自去瞧瞧谁又能放心的下?
章平的念叨不停,想着要怎么替主子摆平这件事儿,回头一看自家主子却是对着烛光,神情寡淡的样子。
梁昀沐浴过后,换了一身雪白的中单,临着窗口烛光下纤尘不染的端坐着,天都快要亮了,他怎么也不见想要歇息的意思。
梁昀脑海中全是她的声音。
她朝自己哭诉的话。
“我心口疼……”
“怎么办,我心口好疼呐……”
梁冀死了,当真叫她这么难过么?
难过的想要寻死……
梁昀垂下眼睑,就着昏暗的烛火,眸光望着自己的手上。食指指节处映着一处浅红的齿痕。
这是他喂药时,那只小狗咬的。
不疼,却是极痒。
酥酥麻麻的,无休无止的痒,痒去他心底。
第28章 婚配
盈时这一回发热来的凶猛, 桂娘与春兰香姚两个在后罩房里置起了佛龛,烧香念佛祈祷盈时能早些好起来。
也不知是老天爷真被三人的虔诚感动了,还是盈时自己命硬硬生生扛了过去——烧了一整夜, 第二日晌午, 盈时散了热。
盈时醒来过后食欲渐渐恢复,桂娘见她眉目舒展的抱着粥小口小口的吃,这才算松了一口气。
她也使春兰香姚两个继续烧香拜佛的活计, 自己则是盘算着如何给大病初愈的娘子做些好吃的养身子。
梁冀究竟哪里死的并不好估摸, 可满打满算也满了三个月,盈时又是在病头上便是吃点荤腥也无伤大雅了。
“前儿,老夫人二夫人都送了些补品过来, 老夫人还特意叮嘱了,叫大厨房一日三回将菜品煮好了往这里送。”
其实无非就是明摆着告诉满府里的人, 三少夫人病情期间,无需继续顿顿清汤寡水。
想来老夫人这番态度转变与盈时病了有关,更与韦夫人前几日闹得那一出有关。老夫人不好继续万事不理,继续冷眼旁观,出来替孙媳妇维持面子了。
盈时才病好,她面上仍旧怏怏的样子,穿着一身豆绿心衣,一袭软烟罗的玉色纱衣,蜷着腿虚弱无力地靠坐在床围上。
内室里也不敢用冰, 气候仍是热的厉害, 她却还要被强迫着裹着一条披帛唯恐受寒。
盈时垂首喝了一小口鸡茸粥, 转头将粥放去床畔香几上。
她其实对那夜还有些印象的,前边她还记得自己摔倒时桂娘她们将自己往床上抬的模样。
后边儿朦朦胧胧的,她只还留有一些破碎的片段, 声音。
盈时想问,却又不知要如何开口。
她觉得有些羞于启齿的。
盈时憋了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那日我迷迷蒙蒙的感觉来了人?听到好像是公爷的声音?”
她尽力将自己的语气放平,仿佛只是忽然间想起,才随口这般一问。
她不说,桂娘也是嘴巴闭的紧紧的不说,她如今一说,桂娘手上动作一颤。
“您竟是还有印象?”桂娘放下手中的绣棚,试探着问。
盈时点了点头,说到此处颇有些忧心忡忡:“我昏昏沉沉先前还以为是在做梦。心里还奇怪,明明先前一刻还在陪着爹娘说话呢,怎得……就……”
爹的声音怎的忽然就变成了他的声儿……
盈时少时常与桂娘说起父母来,问东问西总是滔滔不绝,后来长大了渐渐的问了少了,如今猛不丁桂娘又听盈时说起来,难免眼眶一酸。
桂娘岔开这话题道:“前儿晚上您转眼间就烧的糊涂了,我给您喂了几回药您硬生生一口也喝不下去。我当时吓得不知所以,后来约莫是我们院子里闹得太大,惊扰了前院,公爷特意带着人过来给您瞧病。”
桂娘说着说着,半是感慨,半是后怕:“那夜娘子烧的浑身同个火炉一般,浑身都是汗,若是药再晚了几分,说不准您如今都烧傻了去……不过好在公爷交的法子有用,他使我们去寻玄酒来,沾湿了裹着冰一遍遍给您擦。先前我还觉得是在胡闹,如今眼瞧您一夜就退了烧,可见那法子是真有用!”
盈时一听更是担忧,心想还真是梁昀?
梁昀真来了自己的房里给自己瞧病?
等等,沾了帕子擦?他没给自己擦吧?!
盈时有些焦急,连忙追问:“他来了我房里?他踏入内室了不曾?桂娘你怎也不拦着些呀?”
白日里如何,外院如何,干系都不大。
可等晚上垂花门一闭,内院与外院便是两个世界。
若是梁昀进了内院,这事儿绝对是藏不住的!
只怕谁都知晓了……盈时越想越是头疼,满心无措。
桂娘瞧着盈时着急的模样,心道这才哪儿到哪儿呢?这你就着急了?
若是知晓前夜是公爷按着您给您喂的药……
罢了罢了,也是自己没能耐,那夜早就吓得胆颤心惊魂不附体,哪里还有心思想着男女之妨?阻止公爷给娘子喂药的?
男人的手劲儿就是比女人大,她们三个压着盈时,可都是没灌进去。那药一到公爷手里,没两转就被喂了干干净净。
桂娘虽为了这会损坏娘子名誉的事儿头疼的紧,可却不觉得后悔,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娘子烧傻了去!旁的规矩再大,还能大过娘子的身子去?
不过她并不打算将这些话说出来,再惹盈时忧心。
如今想来倒觉得庆幸,好在上回将院子里的婢女清理干净了,府上暂时抽不出旁的婢子补上,前院管事便来商量着暂且先安排一批人,等买来新丫鬟们过来再将昼锦园里缺了的人一同补上。昼锦园中如今依旧是空落落的没几个仆人。
那夜情景,门一关只要自己不说出去,叫几个丫头们死守了嘴,外头谁也不知晓。
旁人若是要问,便说是那晚娘子病重,公爷带着小厮与郎中过来隔着门口问候了两句。
便是老夫人夫人生气要怪罪下来,总不能还怪罪去了被烧的浑然不知的娘子头上吧!
既然如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不如就这般叫娘子继续稀里糊涂的火反倒烧不到她身上!
“您一切安心,奴婢不错眼的都盯着,公爷只是隔着窗瞧了您一眼,连郎中都没进去给您诊脉呢。”
盈时听罢,才算是缓缓松了一口气。
……
时值夏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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