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别山去
林傲没有说话。
她也不能说话。
故弄玄虚,比直截了当地说出真相更有用。
人类是一种奇怪的生物,更愿意相信自己调查到的内容,更愿意相信自己的选择与判断。
林傲不能直接告诉夕阳红,教会即将在同洲市内推动归原计划,而这个计划最终将波及到城外城所有人,所以你们必须和异管局合作。
她如果这样说,夕阳红反而要怀疑她背后的真实目的,抗拒合作……即使她代表着黑山白鸟也一样。
所以,林傲只表现出了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她要让夕阳红的人不安、忐忑、焦虑,疑神疑鬼,同时她还用【蒙蔽】,对夕阳红的三个人进行了轻微的引导。
这会让她们在思考时,忍不住怀疑教会暗藏着什么毁天灭地的阴谋,在调查时,更注重教会的动态。
最后,林傲会让杜崇明配合着制造一些似是而非的线索,让夕阳红的人尽快发现真相,并通过夕阳红发现的这一系列线索,取信城外城的大多数人。
林傲带着乌托邦进了一间封闭的房间,带上门,一拳打晕了乌托邦。
她拎着晕过去的乌托邦,捏碎了两片羽毛,消失在了酒吧的包间里。
守在门外的刺头等了又等,等她鼓起勇气敲门时,却发现这扇门根本没有关紧。
门朝着里面打开,露出了空无一人的房间。
“老大——”刺头悲愤地说。
第74章
同洲市, 一处没有监控的死胡同巷子,两道接近于无形的模糊身影从角落浮现,几秒后, 模糊的身影逐渐变得清晰而具象。
白色的羽翼在林傲身后轻轻拍打,随后散成点点白光消失在空中。
林傲随手把乌托邦丢到了地上,给她拍了一个治疗。
昏迷不醒的乌托邦在地上滚动了一下,眉头逐渐舒展,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等看清周围的事物后,全然陌生的街景让她的眼睛咻一下睁大,猛地翻身站起。
城外城的建筑构造和同洲市的截然不同,因此乌托邦一眼就发现自己回到了同洲市……她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就已经回到了同洲市。
黑山白鸟, 恐怖如斯。
“回监管区去。”林傲对苏醒过来的乌托邦淡淡地说。
她很注意自己的用词,用的是更加官方的“监管区”, 而不是掺杂着个人情感的“监狱”。
这只是一个很小的细节, 但林傲既然在扮演不同的人设,她就不能只改变自己的外貌和装扮, 更要在习惯和行动上,对不同的人设加以区分。
林傲现在所扮演的是自己最重要的角色, 是未来要反复登场的角色, 更是她原本的那张脸。
因此她格外用心,不只是用词, 连语气、停顿, 甚至呼吸的频率都和以往有所不同。
乌托邦显然对林傲的用心一无所知,并不知道站在自己眼前这位高深莫测的黑山白鸟创始人,已经从头伪装到脚,从内伪装到外。
面对林傲的吩咐, 她毕恭毕敬,没有多说一句废话,识趣地说:“好的。”
不等林傲再催促,乌托邦朝着巷子外走去。
……居然就这么走了,你们搞情报的不是应该再试探一下吗?你这个情报头子一点都不专业,怪不得被异管局的人抓起来。林傲用毫无波澜的眼神看着乌托邦离去的背影,正考虑着是否该适当地透露一些内容,加快她们的调查进度,却见到已经走到巷子口即将拐弯的乌托邦一个转身,快步跑了回来。
林傲表情不变,微微侧脸,用细微的肢体语言无声地表露出自己的疑问。
“对了,还有件事。”乌托邦说。
……果然,你不会轻易放弃从我这里打探消息的。林傲略感欣慰,准备好的话已经到了嘴边。
“我该如何称呼您呢?不知道这个问题是否对您有所冒犯。”乌托邦说。
其实她想问的不是这个。
乌托邦其实很想知道大佬为什么突然带她回到同洲市,但她不敢贸然开口,刚才在酒吧里她已经问过一次了,大佬没有回答她,她就不应该问第二遍,刚刚转身时酝酿出的勇气已经消失了,话到嘴边换成了另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说不定这位大佬只是顺路去城外城杀杀人,顺手把她带回同洲市。
也有可能是同洲市发生了什么意外,所以她这样的关系户需要尽快回到监狱里,监狱无非和异管局或者教会有关,不管是哪一方出了问题她都惹不起,最好乖乖缩在角落里降低存在感……
乌托邦不停脑补着。
林傲深深地看了一眼乌托邦。
她很确定,自己用【蒙蔽】对乌托邦进行了轻微的引导,让对方会不由自主地怀疑教会暗藏着巨大的阴谋。
就算是这样,乌托邦也没有丝毫打探教会计划的意思,反而对黑山白鸟创始人的代号颇感兴趣。
城外城的佣兵团,她们对异管局有着深深的恨意和忌惮。
而面对教会,她们根本提不起一丝反抗的念头。
教会在她们心里太恐怖了。
“黑山。”
林傲冷淡地吐出两个字,然后【蒙蔽】了乌托邦的视觉,让自己在她眼中突然消失,伪装出了空间跳跃的假象。
“诶?这就走了吗?”乌托邦对着眼前的“空气”愣了一愣,随后挺直腰背。
“黑山……一个姓黑,一个姓乌,这就是缘分啊。”
林傲:“……”
仗着乌托邦看不见,她肆无忌惮地翻了个白眼。
乌托邦在看似无人的巷子里站了一会儿,摸出自己的手机,用加密通讯给刺头报了个平安。
然后她整理了一下衣着,鬼鬼祟祟地朝着外面走去。
林傲不远不近地跟在乌托邦身后。
乌托邦大着胆子走到步行街上,先是排队买到了一杯加了珍珠的营养液。
她满足地嚼了嚼平时吃不到的珍珠,奇怪地看了眼店铺。
这间售卖营养液的店铺是连锁店,生意很不错,但它的招牌菜单上,百分之九十的营养液都标了售罄的字样。
现在是下午,生意最好的时候,这样的情况不应该出现。
乌托邦站在店门外吸着营养液等了几分钟,随后注意到店铺的后门打开了,店员把成箱成箱的营养液搬到了一辆悬浮车上。
“悬浮车搬货……?”乌托邦透过打开的车门,看到里面已经塞满了箱子,看起来它不止搬空一家店。
同洲市内的车辆是受到管制的,居民外出大多乘坐公共交通,或是骑车。悬浮车的车牌需要治安局或者异管局签发,而且悬浮车只能在同洲市内通行,一般情况下无法开出同洲市。
“异管局和治安局在囤积营养液吗。”乌托邦无声地说。
她看着悬浮车已经装满物资,逐渐升空,朝着出入服务站的方向飞去。
悬浮车是直线飞行的,而且它已经装满了……这个方向,唔,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乌托邦心想。
任何时候,官方屯粮都是一个不利好的信号,而且异管局居然在城外屯粮,这更不可思议了。
乌托邦心事重重地捏着营养液的杯子,走到了步行街的另一边。
每一条繁华的步行街上都有枪支专卖店、防弹衣定制铺、机械义肢设计中心、心理健康疗愈室。
而这一条街上……
枪支专卖店和防弹衣定制铺已经空了,机械义肢设计中心人满为患,但不是来定制义肢的,而是来拆卸的。
安装机械义肢以后,需要定期的检查与微调,因此机械义肢中心总是人来人往,不乏治安局和异管局的人出没。
乌托邦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见到排队拆义肢的场景。
那些身材健硕,带着杀伐气息,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的客户们全手全脚地走进义肢中心,缺胳膊断腿地从里面走出来,或者坐着手动轮椅出来。
“这是怎么了?义肢中心要倒闭了?义肢爆雷了?没有听到类似的传闻啊。”
不详的预感在乌托邦心头萦绕,她没有在步行街上过多停留,走到了街口。
这条步行街的尽头是一个分叉路口,朝左边走,是回监狱的方向,朝右边走,那里有一座小教堂。
乌托邦的脚步踌躇了。
跟在乌托邦身后,手里拿着一根白色羽毛认真研究的林傲看了眼乌托邦。
已经没有多少时间留给你犹豫纠结了……
林傲的手指微微一动。
乌托邦大步朝着右边走去。
噗通、噗通、噗通,她的心脏一下一下跳得很沉重,直直地往下坠着。
路的那一边,仿佛有什么东西让她恐惧、害怕,不愿面对,但她的身体又被一股无端的力量推着往前走。
乌托邦看到了一座小小的尖顶教堂。
纯白色的外墙上,用红色的字迹写着,神国近了,应当悔改。
透过打开的小窗,她看到里面站着好几个穿着深色教袍的人。
这只是一座很小的教堂,平日里,只有一个主教在这里值守。
乌托邦往后退了一小半步,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到这里来,也不知道自己看到的画面意味着什么,她只是很想离开这里。
“哈喽。”一个带着明显外地口音的声音从乌托邦背后传来。
她浑身僵硬地转身,看到了一个穿着深色教袍的女人。
深色的教袍。
“啊啊啊啊啊啊。”乌托邦跳着脚飞快地跑了。
穿着深色教袍的林傲漠然看着乌托邦逃窜的背影。
只是在小教堂外远远看上一眼,就吓成这样。
城外城的这些雇佣兵,真的能帮助异管局对抗教会吗?林傲缓缓打上了一个问号。
“尽人事,听天命吧。”
林傲叹了口气,脚跟一旋,回到无人在意的角落里脱下教袍,把它塞回镜子里,再用右手在脸上轻轻一滑,改变了自己的样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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