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太史婴
无论如何，裴元洲方才的确是想要帮忙的。
不想看着那麻子脸死去的过程，沈柠四人继续往前。
原本裴元洲提议他背着沈青柏，却被沈青柏拒绝了，他就没再坚持。
过了许久，路过一处蜿蜒小河旁边时，沈柠他们停了下来。
河水不像运河那边那般浑浊湍急，轻轻浅浅的从道路旁边流过，人群停靠在有水源的地方休息，不管有没有吃的，至少能喝上水。
沈柠他们也寻了处地方停下来，大半日过去，已经俱是饥肠辘辘口干舌燥。
李语诗对沈柠开口：“我与元洲去捡柴禾，顺道看看能不能找点东西果腹，你陪沈公子留在这里吧。”
沈柠应了声：“好。”
她客气叮嘱：“注意安全。”
这样的相处模式有些疏离，但比起以前已经好了太多，李语诗笑着点点头，与裴元洲随着前边一行流民往林子里去，看看能不能找点什么东西果腹。
毕竟后边还要赶路，若是一直饿着肚子怕是会越走越慢，万一遇到什么危险都无力反抗，晚上肯定也更难熬。
李语诗两人离开后沈柠走向旁边不远处的小河，她为了走路方便已经将繁复的裙摆割下来，拿了片干净的打湿，回去递给沈青柏让他擦擦脸。
沈青柏顺从接过，擦掉满头大汗。
他毕竟断了条腿，疼痛不堪不说，拄着双拐走起路来也格外费劲，里面的衣服已经被汗浸透了。
“河里有小鱼。”沈柠对沈青柏说：“很小，不过能果腹。”
到这会儿了也顾不上好不好吃，先吃饱好好往前走才是正理。
沈青柏有些诧异：“姐姐要怎么抓鱼？”
他们什么工具都没有，还别说是小鱼了。
“我试试去。”
沈柠走到河边，选了一处水流平缓石头比较多的地方，细细看着水里寸许长的小鱼，然后从旁边搬起一块大石头，猛地砸到另一个大石头上面。
砰得一声响，周围的人朝她这边看来，沈宁拍拍手没有理会，静静看着水面。
那些人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只以为是不识人间疾苦的落难千金在玩耍，便没再继续看她。
这时，被石头撞击略显浑浊的水再度缓缓变得清澈，沈柠看到，微浑的水中，五六条寸许长的小鱼翻白，正顺着水流漂浮。
她立刻伸手将那几条小鱼捡起来，不动声色放到脚边，细细看着水面，然后故技重施。
便是没有受到残害，春日的小鱼却也真的很小很小，好在沈柠寻得地方不错，运气比较好，砸了一会儿就有了三四十条小鱼，虽然小，数量堆积起来看着也挺多了。
这时，终于有人发现了沈柠在做什么，很快就有人有样学样起来，一时间，这一片地方都是石头砸的咚咚咚的声音。
小小的河流，鱼毕竟有限，人多起来的时候就很难再得手，好在沈柠也弄的差不多了，找了个离那些流民比较远，水比较清的地方坐下来处理那些小鱼。
虽然鱼只有寸许长，比她手指还略短一点，但也是有内脏的，沈柠下不去嘴，便干脆麻烦一些清理一下。
看到沈柠坐在水边处理小鱼，沈青柏起身拄着拐杖也走过来，小心翼翼坐到她旁边。
沈柠用那把削铁如泥的匕首蹭蹭几下刮掉鱼鳞后将鱼破腹，递给沈青柏，沈青柏则是负责清理鱼腹。
姐弟两人没说话，手上动作很快。
不远处，原本眼神不对有些跃跃欲试的几个人在看到沈柠手里那把匕首后，悻悻收回了视线。
没过多久，李语诗和裴元洲回来了，两人抱了些柴禾，李语诗有些不好意思：“没寻到什么吃的，挖了点草根野菜，要不煮点野菜汤暖暖身子？”
话音未落，就看到旁边大大的树叶上放着的一堆小鱼，她顿时止住话头。
沈柠开口招呼他们：“回来的刚好，柴禾生火，野菜和鱼一起煮了应该够我们吃一顿。”
吃饱了才好赶紧往前。
裴元洲神情也有些难堪，毕竟，他和李语诗说是去找吃的，结果什么都没找到，回来还要靠沈柠。
李语诗满脸歉意：“没帮上什么，还反而要吃你找的东西，真是汗颜。”
沈柠笑了笑：“没有，你们捡柴找野菜，我捉鱼，也是各司其职。”
只是没有容器，沈柠准备找找看，不行了就寻一块平一点的石头将鱼和野菜都烤了吃。
这时，旁边一个妇人出声：“我们这里有锅可以借给你们，换几条鱼，可以吗。”
沈柠扭头，就对上抱着小孩的妇人略显局促的神情。
她点点头：“好。”
拿了妇人的锅，沈柠将所有鱼和野菜加了水架到火上……没多久，就逸散出香味来。
鱼汤炖了小半个时辰就已经变白，李语诗寻了很大的树叶子回来做成临时的“碗”，每个人分到了满满当当一碗野菜鱼肉汤，锅里还剩下能有一碗鱼肉汤，沈柠连锅一起还给那个妇人。
妇人的丈夫连忙双手接过不住道谢。
方才他们发现的晚失了先机，并没捉到鱼，妇人还要喂养孩子，也是艰难。
若是以前，沈柠愿意的话顺手就帮了，可如今她自己尚且自身难保，实在没有精力去帮别人。
吃完东西后休息了一会儿，他们继续赶路，想在天黑前寻个合适的地方过夜，但直到天黑也没寻到什么地方，无奈，便只能和那些流民一起在背风的坡地后停下来准备过夜休息。
正是春日青黄不接的时候，人没吃的，野兽也饿着，这里还是荒原，人多了更安全。
很快，李语诗与裴元洲又捡了好些柴禾回来，这次实在没地方找吃的，不过多亏下午那顿鱼肉汤，他们还不算太难捱。
春日温差大，入夜后很快就冷了下来，有人来寻沈柠借火，也就是拿自己的柴禾在沈柠他们这边的火堆上引燃。
逃难在外，许多人的火折子都没了。
沈柠没有拒绝，因为她知道，这样的荒郊野外过夜，火堆越多他们越安全。
这时，旁边不远处忽然传来厮打哭喊声，沈柠他们往那处看去，就见是一个男人按着一个瘦弱女人叫骂着将女人的衣裳脱了下来。
沈柠原本还以为是那男人要行凶，接着就看到，男人剥下了那女人的夹袄就放开她，然后拿着女人的夹袄回到一旁，将那夹袄披到了瑟瑟发抖的老妪身上。
被抢走衣服的女人呜呜哭着却不敢叫骂，这些人都冷漠的很，她怕惹出更大的祸端。
抢衣服总好过伤害她。
沈柠收回视线，默默将刚刚点燃的火堆挪了个地方，让沈青柏靠坐在方才火堆那处。
因为刚刚那堆火，原本有些潮湿的地面已经被烘干且热腾腾的，驱散了不少寒意。
就在这时，头顶忽然传来一声啼鸣，沈柠倏地抬头，就看到巨大的飞禽在上方盘旋一周，然后扇动翅膀飞向远处。
她心里蓦然一振，那是金雕。
金雕看到她了，现在肯定是去找人了，只是不知道还要多久能找来。
希望别太慢。
“沈娘子，你休息吧，我来守夜。”裴元洲温声开口。
沈柠也的确累了，于是没有客气：“你守前半夜我守后半夜。”
裴元洲应了声，沈柠便紧靠着沈青柏后背躺了下来。
如今这种境遇已经不能讲究太多，挨着睡可以暖和点，不然接连受冻担心生病。
前夜溺水，又走了一整天，沈柠睡得很沉，后半夜，沈青柏睁开眼，小声让裴元洲休息：“裴公子歇息吧，我来看着，若是有事我会叫你们。”
裴元洲嗯了声，然后和衣躺到了李语诗外侧。
沈柠蓦然惊醒时已是后半夜，她看到沈青柏在守夜，有些无奈：“怎么不叫醒我，你现在要多休息。”
沈青柏摇摇头：“我不困。”
沈柠知道他是心疼自己，便没再说什么：“好了，你再睡一会儿，我睡够了，我来看着。”
她给火堆加了几根柴禾，沈青柏应了声，躺下再度闭上眼。
黎明时分，寒意逼人，沈柠将火堆烧的旺了些，火焰的温度总算驱散了些寒意……
第143章 萧南谌来了
天亮后李语诗也醒来了，四人分成两拨去不远处树林里方便，裴元洲带着沈青柏，沈柠则是与李语诗结伴，避免单独行动遇到什么危险。
沈柠很快就出来，过了好一会儿，李语诗从树林里走出来，兜着自己外裙裙摆。
看到沈柠，李语诗加快几步小声说：“我发现了一个田鼠窝。”
以前家里境况不怎么好的时候李语诗也挖过野菜，后来采药也经常去荒郊野外，所以对野外还算熟悉。
她手揭开了些，沈柠就看到她兜在裙摆里的一大捧黄豆。
“是个大田鼠窝，我全都掏干净了，怕被旁人抢了，便没来得及出来叫你。”
李语诗脸上沾土，压低声音小心翼翼的模样很难让人联想到前不久她还素雅精致坐在高门席间，这一瞬，沈柠对她的心态忽然有些改变，她笑了笑：“那回去烧黄豆吃。”
李语诗点点头，下意识道：“就是吃多了容易放屁，比较尴尬。”
话说完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她居然在沈柠面前说出这样不见外的话，李语诗有些尴尬，偷偷看向沈柠，等看到沈柠嘴角忍笑的模样，她也没忍住噗嗤笑了。
好像有时候，大家一起尴尬反而能拉近距离。
回到火堆那边，李语诗将兜着的黄豆都倒进了火堆里，没过多久，黄豆的香味就传了出来。
流民逃难的路上忍饥挨饿是常态，尤其是在这种时节的荒原上，想寻到吃的更是难上加难，这里的流民有不少都两日没吃过东西，只能偶尔抢到点野菜草根果腹维生。
闻到黄豆的香味，不少人吞着口水朝这边看过来。
沈柠一边给沈青柏检查腿一边心里暗想着，金雕找到她，定是去通知萧南谌了，也不知他的人多久能赶到。
那傻鸟也不说先给她扔个猎物什么的让她填肚子。
好吧是她想多了，那家伙不抢吃的就够好了，能把她给萧南谌的狐裘都剥开尝尝味道，哪儿还能给她吃的，
这时，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声音：“好心的姑娘，给口吃的吧，我这把老骨头两日没吃东西了，实在熬不住了。”
颤颤巍巍的老妪干瘦干瘦的，模样愁苦。
沈柠认出，这正是昨晚穿了另一个女人被抢的夹袄那个老妪。
这时，李语诗已经犹豫着抓了把刚从火堆里拨出来的黄豆递了过去，沈柠便没出声，看着那老妪一把从李语诗手里抓走黄豆。
紧接着，刚刚还颤颤巍巍说撑不下去的老妪拿着黄豆快步回去后却尽数倒进了昨晚抢衣服的男人手里：“狗娃，我儿快吃，快吃，垫垫肚子，娘再去要。”
说完，那老妪居然又折了回来，依旧满脸愁苦朝李语诗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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