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四五月季
“放在这里你早晚会看到的,”阮英想了想,又说:“而且送你礼物的人那么多,你今天哪里来得及都看完,我这个可以往后排排。”
“……谢谢你,”不知是不是喝了酒,沈京鹤声音已经完全哑了。他没有看阮英,目光落在那个属于他的不锈钢房子上,又说:“幸好看到了,这是我今天收到最好的礼物。”
最好的……
阮英挠挠脸,听得有点不好意思,干脆起身跑去厨房帮李阿姨端醒酒汤,剩沈京鹤一个人蹲在那座不会损坏的不锈钢房子前面。
他看着阮英的背影,目光沉沉,清晰地听见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怎么办。
他想要的,已经不仅是房子了。
沈京鹤当天晚上久违地住在了远山别院。
喝完醒酒汤,他顶着困意和醉意在书房坐了会儿,想着阮英以前每晚学完习,都会定时到书房找书看,今天估计也会来,这样两人就可以趁机再说几句话。
可惜今天他愣愣在书房坐了两个小时,时钟已经指向十二点,阮英还是没有要进来的意思。
沈京鹤忍不住皱起眉。
还没到休息时间吗?十二点了,一会儿再看会儿闲书,那要几点才能睡?
想想上次家长会,蔡老师确实说她进步得非常快,不会都是这么熬夜熬出来的吧?
沈京鹤面色严肃地站起身,决定去跟阮英科普一下熬夜的危害,让对方早点休息,完全忘记自己也是一个动辄通宵的工作狂。
他大跨步走出书房,步履沉着地走向阮英的卧室,在视线扫到对方紧闭的大门的瞬间, 蓦地停下了脚步。
走廊昏暗,那扇紧闭着的门,门缝处没有一丝光透出来。
——卧室的主人显然已经熄灯休息了。
……
沈京鹤脚步顿在原地,打了满脑子熬夜危害题材的草稿落在那里不上不下,心头微妙地涌上一点复杂的心情来。
……可能是最近学习太累了,毕竟马上就要高考了。
放学又特意跑那么远为他拿礼物,奔波这么久,不想花时间看闲书也是正常的。
沈京鹤这么想着,又在阮英门口站了会儿,走回去摁灭了书房的灯,放轻脚步回了自己的卧室。
当天睡得很好,不知是不是李阿姨的醒酒汤效果太好,他难得醉酒后没有头疼整宿。
第二天一早,他照常按照生物钟的时间起床,洗漱刮须,换好衣服,下楼吃早餐。准备和以往一样,跟阮英吃一顿早餐,再顺路送她上学。
只是他坐在桌前喝完咖啡吃完早餐,早过了阮英平时下楼的时间,阮英还是没有出现。
沈京鹤皱起眉,叫住路过的李阿姨,“她怎么还没下来?上学要迟到了。”
“啊?她?谁?小英吗?”李阿姨迷茫地看着他,“小英早就上学去了啊。”
“……”沈京鹤一愣,“什么时候?”
“在您下来前好久就走啦,早饭都没吃几口。”
沈京鹤微一沉默,先很有威严地“嗯”了声,随后又语气很平静地问,“怎么不等我送她?”
李阿姨说:“您不是给她安排了司机吗?”
“……”
阮英傍晚放学回家,看到家门口没有停着那辆熟悉的汽车,稍稍松了口气。
诚实地说,见到沈京鹤很开心,但是最好还是应该少见几面。
与沈京鹤没有联系的这一个多月,她才恍然惊醒自己从前对对方的依赖有多不应该——沈京鹤在这个世界认识很多人,有很多重要的事要去做,有家人朋友商业伙伴,而阮英只是一个远房亲戚。
对沈京鹤来说,有无数人比阮英更重要。
所以他可以说消失就消失,说出现就出现。
这是应该的,因为两个人才认识不久,而且关系并不牢靠。
但是她如果把沈京鹤当作和这个世界最紧密的瓜葛,则非常不可取——把一段随时可以被对方终结的关系当作存身于世的基础,就注定她会患得患失,哪怕孤独也不应该把自己置于这样的境地。
阮英认真反省了自己一番,觉得这件事的错误主要在自己,并且决定要认真处理自己和沈京鹤的关系,不能再对对方产生过度的依赖。
父亲常说,君子之交淡如水,她跟沈京鹤的关系也应该淡一淡。
所以她认真为沈京鹤准备了生日礼物,但却并不打算告诉对方;
昨天看见对方在书房,便没有去书房看书,把书房让给对方,今早也提前起床,错开了和对方相处的时间。
人长久地和另一个人相处难免会产生依赖,所以她从源头解决问题。
等她读大学就好了,到时候她也会有很多朋友和同志,有老师,甚至可能会有爱人,就不会觉得孤单了,也不会把所有情感依赖系在随时会离开的沈京鹤身上。
还好沈京鹤昨天应该只是恰好路过,今天估计着不会再来,否则她又要早起,十分痛苦。
阮英这么想着,推开了大门。
下一刻,刚刚才松了口气的人瞳孔一缩——
门内,她此刻最不想看见的人正坐在正对门口的餐桌旁,西装革履。见她回来,眉尾一挑,好整以暇:“回来了?”
第29章
阮英站在门口没动。
过了片刻,面前的沈京鹤没有如她所愿消失,仍然保持着那个似笑非笑的神情看着她,她才不得不确认眼前的人真的不是幻觉。
她磨磨蹭蹭地踏进门,关上门,走进屋里的路被人堵住,她只好立正站在门口。
两人对视片刻,阮英先开口打破寂静。
“大哥,”她眨了眨眼,语气真诚,“你怎么又来了?”
沈京鹤闻言,微一挑眉,“又?”
这语气莫名有点危险,阮英一凛,不自觉往后蹭了一厘米,冷静指出:“你之前说,这边工作已经结束了,没事不会再过来了。”
沈京鹤一顿。
心想男人为了冷暴力真是什么瞎话都能说出口。
瞎话是自己亲口说的,沈京鹤沉默片刻,只好道:“嗯,所以现在有事。”
“什么事?”阮英追问。
“……”
什么事。
沉黑的眼翁张了下,顿了下,沈京鹤抬起眼看向阮英,神色晦暗不明,“你真想知道?”
“……”
阮英下意识又想往后退,结果发现自己已经贴门上了。
没地方再退远点了。
屋内的气氛因为这句话突然变得很不对劲,阮英强迫自己的大脑从立体几何和不等式中分出一部分来思考沈京鹤这句话的意思,但显然阅读理解是她的弱项,她努力半天只得到自己或许最好别知道这个答案。
她刚想说“不知道也可以”,就听见沈京鹤轻哂一声,终于舍得从那把太师椅似的凳子上起身。
阮英愣愣看着他。
男人缓缓走过来,刚要说什么,目光扫过她的脸,一顿,然后抹了把她眼睛下面的地方,说:“算了。”
“考完试再说。”语气很隐忍。
“早点睡,”他摸完,非常绅士地收回手,说:“熊猫印子都出来了。”
阮英听不懂,而且有点太过好学,忍不住追问他,“熊猫印子是什么?”
“……黑眼圈。”沈京鹤语气有点无奈,有时候他觉得阮英比他还老古董。
“噢噢。”阮英一脸受教的表情。
“上去吧,”沈京鹤瞥了眼她脸上显而易见的疲色,又忍不住嘱咐,“早点休息,别太累,有什么需要随时跟我说。“
于是阮英最后还是没能得知沈京鹤过来究竟是有什么事,只学到了个”熊猫印子“的新比喻,一头雾水地上楼了。
不过参考沈京鹤刚刚欲言又止的那句“先考试”,阮英琢磨了下,这人估计是要跟自己说之前定好的高考之后离开沈家的事。
或许体谅自己读书辛苦,怕影响自己考试的心情,所以又暂且搁置了。
阮英一边背着书包慢慢往卧室走,一边在脑袋里乱七八糟地想着,对方如此体谅她,她也不该给人家添麻烦,等她考完试,就用积蓄找房子搬出去。
这种事,应该自己主动点才好。
只不过,到时候,应该真的很难再见了。
沈京鹤还站在楼梯下看着这边,阮英垂了垂眼,压住心里隐隐涌上来的不对劲,踏上最后一阶楼梯,走回房间关上了门。
结果没等她回过味儿来,那个她想象中很难再见到的人,第二天早上又照常出现在了一楼的餐桌旁,端着熟悉的咖啡,穿着熟悉的定制西装,用熟悉的语气跟她打招呼。
“早上好,”男人端着咖啡杯神态自若地微笑,脸上突然出现的金丝眼镜框在晨光下亮得发闪,“今天下来的刚好,不会错过早餐,来吃吧,吃完我送你去学校。”
“……”阮英站在楼梯口,有点警惕地看着他。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怎么了?”见她不动,男人温和地问。
“没,”阮英想了想,慢慢走过来,“一会儿,刘叔他送我就……”
沈京鹤打断她:“我送你。”
“不用,你去忙吧,刘叔送我就行。”
“是我想送你。”沈京鹤抬眼看过来,那双过分漂亮的眼睛隔着透明镜片灼灼盯着阮英,露出一个温文尔雅的笑来,“不可以吗?”
“……”
听起来是问句,但是好难拒绝。
阮英觉得自己这时候说不可以,好像是一件非常没有礼貌的事情。
她嘴唇动了动,十分犹豫地点了点头,“也……可以的。”
沈京鹤满意一点头,刚要说什么,就听见阮英又十分操心地说:“大哥,你怎么突然近视了?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你平时要记得健康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