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朝 第167章

作者:晏闲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重生 爽文 复仇虐渣 穿越重生

  “你莫绕弯子,直说来,她怎的了?!”

  “难道她的死,与……与三哥有关?”褚犀声音微颤,不敢往下深想。

  “不是三哥。”褚盘抬起眼,那双似没有杂质,也没有人气的澄明浅瞳对上褚犀的怒目。“是三哥和大哥。三年前的七月,趁你带兵去海岸巡防。”

  伊人的身体变得每况愈下,正是在三年前他巡防回家之后……褚犀才经父亡之痛,再听此言,一瞬间浑身的血都凉了。

  他父帅好御美人,麾下官员敬献来的女子源源不断,父姬赏子,兄弟之间侍妾互换,这些在褚家都不算稀奇事。褚四自诩不是什么君子,只是对伊人的爱护之心决无半分掺假。为了护住她,他还特意将她置在军营外的一处民镇,没想到……没想到……

  “你亲眼见到了?”褚犀嗓音嘶哑。

  褚盘顿了一瞬,“亲耳听到的。当时不敢声张,恐引来他们报复。”

  那时候他的懦弱,就如同褚犀在少时为了自保拿起刀子割伤他一样。

  “如今大哥死了,你还有意为他报仇?三哥不服我,难道你愿意看北府的兵权落入他手?”褚盘听着褚犀粗急的喘声,徐徐加码。

  他的眼里,并不蕴含奸猾的算计神色。生母的亡逝,一直是褚盘心中最深的痛。每当看到褚啸崖大胜后斩美人头下酒,褚盘便会想起他悄无声息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娘,便感觉十分恶心。

  他的心曾受日夜煎熬,不得解脱。

  有多少好女子,被迫陷进褚氏这个火窟里?北府军的军纪严明只在战场上,褚家的私德,实在一言难尽。所以褚盘是有些敬佩那谢澜安的,这个女人不是被权利迷眼的上位者,她有了地位后,还愿意帮助没有地位的女子站起来。她眼睛里能看到活人。

  服膺于这样一个人,褚盘认。

  也许他体内流淌的果真不是褚家人的血吧,否则明知父亲的死与谢家脱不了干系,他何以还能为“仇家”效命。

  褚盘只知道,他再也不想被人踩进泥里,体会那种生不如死的屈辱。

  “四哥……”

  “老四!”营帐忽被掀开,从练兵场赶回的褚三带着一身混着燥沙的汗味闯进来,目色通红,“父帅灵柩停在主帐,老五必和谢氏有勾结,你——”

  他话音比人快,说到这里,才看见褚盘就在铃阁内。

  褚兕看了看这两个兄弟,神色变幻,冲向坐在那的褚盘:“告诉你,那圣旨上的屁话老子一个字也不认,就凭你个病猫崽子,也想袭爵!怎么的老四,你们还想联手?”

  在他手指将碰到褚盘之际,褚犀忽然抬掌拨开褚三的手。

  褚犀腥红的双目瞪着褚兕:“我问你,伊人是怎么死的?”

  “什么?谁?”褚兕只觉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却半晌也没想起是谁。

  他鲜少见四弟这般狰狞模样,脑子转了几转,终于灵光闪现,迸出一件陈年往事。

  “哈……”褚兕再看面容平静的褚盘,了然地点点头,气极反笑了,“一个贱娘们而已,你听信这野种胡说?现在是你爹没了!老四,你脑子给我拎拎清!”

  剑拔弩张,一触即发。褚盘依然是那副澹然的神态,他呷尽杯中最后一口茶水,拂袖起身,几步走到褚兕面前,笑脸盈盈:“三哥莫恼,弟也知自己难当大任……”

  他温和地说着。倏然间,褚兕瞳孔大睁。

  从褚盘袖中滑出的匕首,已经捅进他的腰里。

  腥腻的液体渗透褚盘干净的衣袖,褚盘面无表情抽刀,在褚兕反应过来前,毫不犹豫再捅一刀。

  血肉呜闷的声音痛快极了,褚盘抬脚将意欲还手的三哥踹倒,回转那道颀瘦的身影,对发愣的褚犀轻轻一笑。

  “放心,捅了腰子死不了的,只不过治好也难带兵了。三哥手下的那些亲骑,不比大哥的白马义从死忠,小弟做主就编入四哥的骑队,好吗?”

  褚犀倒退两步。“你……”

  “你……野种……”褚兕喉咙喀喀作响,不可置信又惊悚地盯着褚盘手里的刀,捂着后腰吃力地往帐门方向挪蹭。“来人!副将……”

  褚盘遗憾地叹了一声。

  他都已经把二位兄长的龃龉摆在明面上,褚三人都进了褚四的帐子,他看上去脾气暴烈的四哥竟然还想只用声音高低,讨问公道。

  那他只好再推一把了。

  褚盘圈指嘬唇,一声哨响,军师周天池即刻领人将这处帐营团团围拢,在帐外高声回应:“主帅!”

  亲兵外围,是谢逸夏派来助褚盘处理军务的两千兵甲。黑甲如云,声势浩大。

  “叫个军医来吧。请王、刘、宁三位老将军与几位持节将军,到我帐中议事。”褚盘低头将带血的匕首在自己掌心揩了揩,瞥了眼残喘的褚兕与地上蜿蜒出的血痕,不忘对褚犀报以一笑。

  “兄弟心齐,才是继承父亲伟业,告慰英灵的道理。四哥说是不是?”

  褚犀的目光微微发颤,好像第一天认得他。

  ……

  春分春色盛,褚啸崖却在这时节埋骨北固山,依最高军礼规格下葬,全营降旗,缟素一片。

  褚盘重创褚三笼络褚四后,周天池不遗余力游走在各位老将的帐下,不是找那些将军游说,而是先说服他们手下的幕僚参军。

  修纵横术的读书人脑筋对路,能看到表象背后的利害。

  “荆扬之争,彼进则我退。北府以大将军为天不假,可这北府也是像你我这样的人共同造就出来的北府。”周天池眼透锐光,画灰议事,“眼下局面,是弄清是非曲直重要,还是北府依旧姓褚更重要?”

  众人只知为大将军讨公道,却忘了北府一旦易旗,他们这些人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顺势而为,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而今谁还看不出这南朝的“势”已经归谢,谁就是瞎子。

  褚盘重修了北府军纪,花费三个多月心力,才让军镇上下基本落入他这新任的督帅掌握之中。

  其间也并非没有波折。一部分不服的,由谢氏的监军加上褚盘笑里藏刀的阴冷手段镇压;另一些人见褚五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手腕,倒肖似老帅作派,反而认同下来。

  情绪偏激如葛烈之流,什么花言巧语也不信,一心只想为褚啸崖报仇,趁夜带兵哗变,进京杀向乌衣巷。

  收到探报的谢逸夏提早在白石垒布防,两方兵戈相接,叛军尽数被斩落水中。

  还有只知效忠褚啸崖,而不知有皇帝丞相的心腹北府将,眼见大将军一代枭雄草草归埋黄土,大势已去,不愿留下来听一介弱冠小儿吆五喝六,离营或投山林落草自立,或匿于东海做了水寇。

  封如敕这个前山匪之王收到谢澜安的手书,奉命带人去剿。

  他本山越帅出身,在从林水战中独具优势,围击堵截,打得这些逃将七零八落,成不了气候。

  北府以损失数位能打之将为代价,终于平复了褚啸崖之死带来的余波,这时朝中的内阁也磨合得大差不差了。

  三月,谢澜安代天子祭谷神,劝农耕。她一现身,便打破了朝局混乱的谣言,收到朝廷资助种苗的农人欢欣鼓舞。

  谷雨时节,她又借“立皇太子”的名目,行大赦令,除十恶死囚以外均减刑一等;赐鳏寡孤老米二斛,帛二匹;抚恤牺牲军士家小。

  四月,谢丞相生辰的芳华宴,更是直接设在太极殿举行。

  南面上首之席虽空,谢澜安却居于群臣之首,身披蟒绣星章礼服,神采奕扬,款宴诸公。

第123章

  唯有皇帝的千秋宴, 才能在前朝正殿中举行。

  这一动作透露的含义,不言而喻。

  眼下军镇渐安,朝政有序, 民间也多是对谢丞相所施的仁政感恩戴德的声音。可以说, 谢澜安接手国政后, 非但没有被北尉的诡计和京内的动乱拖累, 反而以不容抗拒的魄力, 弥缝军民, 启贤任能,平稳地过渡了下来。

  这让一干清流有心维护正统,都无从挑刺。

  老臣们唯一还能暗戳戳争持一下的地方,就是在女官入仕这种细枝末节上了。

  一开始,被选入内阁参议的女官,只有考中进士榜的高稼一人。

  她这个新授的秘书监侍郎,加上未封官却受谢澜安器重的百里归月,再加上跟随谢丞左右的禁军校尉贺宝姿,便凑成了谢澜安要的三名女官之数。

  这就是吏部给她交上来的差, 一个不少,一个不多。

  这些官宦其实觉得连这几名女子已经算多, 毕竟给她们分配些文书抄录工作, 也就是了。

  入内阁需要经年的资历, 更需眼界智识, 这些刚入门的女子实在不够格。

  高稼小小的身板就夹在一群士大夫中间, 粉黛不施,身上是略显宽大的靛色朝服。心里说不紧张是假的,但她沉得住气,敏而好学地听前辈议事。

  谢澜安看在眼里, 不动声色。

  她可以下一道指令,让臣工对女官加以优待,可这法子治标不治本,真正的尊重,唯有靠她们自身的本事赢得。

  议完粮户大计,谢澜安捻开扇子,瞧着高稼道:“女子十八而嫁的改策,也算与你切身相关,高侍郎怎么看?”

  此事在先皇后故去后由谢澜安提出,如今太子都会翻身了,内阁仗着是件小事,一拖再拖。

  一时间,十几双眼一齐看向高稼。

  年轻脸皮薄的女娘心跳失序。

  注视着她的这些人,可是代表这个国家最位高权重的一群公卿啊。然而,一想到不能给女君丢脸,高稼就掐着掌心,让自己镇定下来。

  高稼今年十七岁,放在家乡是不订婚会被人耻笑的年纪,可听女君说十八而嫁,她就有些莫名的高兴,好似自己占到了什么大便宜。

  她理了理垂下的袖摆,思索片刻道:“下官不及诸公睿智,只能想到一点愚见。之前谢丞相允女子参加恩科,以此为始,计划将女学开遍州郡,令女子能同男儿一般自小入塾学习。可朝中响起反对声音,说风俗难改,女子十五岁及笄嫁人是天理,出阁前,自然将精力放在女红等闺事上,恐此事难以普及。

  “而今提高嫁娶年龄,就能解决这个问题。女子多出了三五年空闲光阴,不必急忙嫁人生子,正可以求学修身,以图成材!

  “且这也不止是从女子角度考量,试想,一个男女皆读书上进、求知明理的国家,会比一个只有男儿考取功名,而女妇却懵懂无知的国家来得更孱弱吗?欲国富强,先启民智,这是个漫长却重要的过程。”

  高稼说到这里,礼部尚书一个劲儿拿眼暗示座旁的何羡。

  谢澜安组成内阁后,罢掉了一味拿国库空虚搪塞人的原户部尚书,由何羡顶上。

  丞相上任三把火,提拔心腹是人之常情,阁老们看在何羡确有术算之能的份上,容忍了他的年轻根基浅,没去触谢丞相的霉头。

  可这会儿一见何尚书仍笑眯眯听着,没有反对的意思,坐不住的礼部尚书不得不越俎代庖,出声打断高稼。

  他反驳此律一行,必影响国家人口增数。

  高稼摇摇头,“大人担心改策会使户口降缓,可要知道,妇人生产犹如走一遭鬼门关,新妇年龄越小危险便越大,妇人夭折数多,才更会影响后嗣啊!只有女郎本身体质康健,配合朝廷对生育者以资嘉奖,才是久图之法。”

  在大庭广众下陈说生育之事,让高稼有些难为情,但在谢丞相鼓励的眼神下,她坚持把自己的想法说完:

  “若说担心影响征丁的人数,影响抗御北胡的胜败,可即便今年施行新法,新长成的一代也要等十几年后了。十几年,气象几番新,到那时,在谢丞相的英明领导下,大玄难道还没能驱逐胡虏,克服中原吗?那,那——”

  少女语调里夹着一点湘潭口音,一不小心情绪激昂,一时词穷。

  谢澜安心说,这妮子莫非和胤奚学过马屁功夫?她笑了一声,接口:“那兵部都该提头来见了。”

  话是笑言,可响在落针可闻的堂阁,却无人敢笑。

  女君对北朝用兵之心,和她与日俱增的威严一样没有遮掩。

  兵部尚书原本惧怕大司马,可等褚啸崖死后,他才发觉,褚啸崖至少还受诏听宣,而手握真权不循常理的谢澜安,才是令人无从揣度。

  兵部尚书今日可一个字都未多言,无故遭受敲打,结舌之际,中书令出声:“高侍郎之说不无道理,此事倒也可议……只不过,这律令改了,谢相,改元之事便请再议吧。不然朝令频繁更改,难免让百姓生出议论。”

  “改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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