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葛朔说蓬莱沉没、大量城镇被淹,修仙界似乎也都在销毁或私藏跟龙有关的书籍,能找到这几卷都已经是不容易了。
葛朔他们毕竟是妖,虽被点化但识字不多,对上古功法卷轴的文字不甚理解。华粼倒是能看得懂,但他现在的身份也不好教给羡泽,反倒是羡泽独自一龙对着那几本凡界修仙的典籍,翻看着卷轴,竟能一知半解的读懂。
不过就在华粼和葛朔化作人形,陪她学习看书的时候,华粼一边给她剥果子吃,一边翻看卷轴,眼尖地看到其中一卷……似乎是某种和蛟一同修炼的功法!
他一下子意识到是怎么回事,连忙想偷偷收起来,但已经来不及了。
羡泽也看到了,而且她伸出爪子拿着卷轴问葛朔道:“龙和蛟会一起修炼功法吗?这是要怎么做?说起来前一阵子,还有一只青色鳞片的蛟找上来,说什么想要陪伴我、辅佐我——”
葛朔有些惊讶:“蛟?却是我听说过传闻,夷海之灾前,好像龙身边都有好几只蛟,为什么你都出生这么多年,我都没怎么见过蛟?是蛟都找不到你所在的位置?还是说蛟都在夷海之灾的时候死掉了?”
羡泽摇摇头表示也不知道:“若是葛朔能见到那只青鳞蛟,就叫它过来问问话吧。”
华粼实在是坐不住,把葛朔叫了出去,两个人站在树下,华粼压低声音道:“……蛟可不是好东西!”
葛朔疑惑:“你认识蛟吗?”
华粼硬着头皮撒谎渲染道:“那天我见到她跟那只青鳞蛟一起玩,你知道那只青鳞蛟干嘛了吗?它摸她尾巴,摸她鳞片——”
葛朔皱了皱眉:“刚见面这么唐突吗?”
华粼不知道他怎么这么实心眼,只好又道:“而且那个蛟还要骗她,说要做那个卷轴上的事情!就是要跟她拧成一股绳那种!”
葛朔不解:“卷轴上的事情……是什么事情?”
华粼受不了了,把嘴巴凑上去,在他耳边窃窃私语,葛朔眼睛倏地瞪大了。平日鸟脸看不出表情,可现在两个人化作人形,葛朔表情呆住,脸越涨越红,头顶鬓边几乎不受控制地呲出几根羽毛,瞳孔乱颤。
华粼自己说完也不好意思,脸也有点泛红,但他还是道:“太可恶了!羡泽还那么小呢,那个蛟为了夺得真龙的修为就做这种事!”
葛朔震惊得嘴唇都在哆嗦,立刻拔腿就往回走:“我要撕了那卷轴!”
回去的时候,羡泽正好拿着一卷名为《悲问仙抄》的在练习法术,根本没注意桌子上其他卷轴。
葛朔找到那一卷,抱起来立刻就往外冲。
他到了树下,脸红都已经蔓延到脖子,急道:“我们把卷轴烧了吧!以后千万不要让蛟靠近她!”
华粼想了想还是道:“要不就藏起来,等她长大了再拿给她。现在虽然还是小姑娘,但等她以后说不定会想看——”
葛朔急急忙忙塞给他:“那你收着,我可不拿着这种东西!”
华粼脸也涨红,握着卷轴都觉得烫手,毕竟……他、他本体是蛟啊,那岂不是这卷轴上讲的东西,都是有可能……
葛朔原地打了个几个转,似乎想让自己从愤怒与羞耻中平静下来,但他猛地抬起头:“等等、你说她是小姑娘?龙分雌雄吗?”
华粼眨眨眼睛:“当然。”
“那你怎么看出来的?为什么我看不出来!我以为龙都是没有性别的!”葛朔后知后觉,好奇道。
华粼耳朵红透了,含混道:“就是从鳞片下面的缝隙……唔、这都不重要,你知道她是小姑娘就好!”
葛朔也有因为“小姑娘”这几个字有点恍惚,虽说妖类又没有凡人的男女之别,但总感觉有点不一样了……
到夜里,葛朔这么久在外游历未归,羡泽当然迫不及待的要跟他一起睡,华粼就卧在十步外的另一个软窝里。
他能听到羡泽睡着前在跟葛朔说悄悄话,聊着什么要给修缮好的宫室布置家具,要一张大大大卧床让葛朔陪她在上面一起打滚,给华粼一个大大大厨房和瞭望台之类的。
葛朔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卷轴的事情震惊的,话有些少,只是含混地应答着。羡泽自顾自的说了半天,也逐渐困了,盘在他绒毛中睡着了。
华粼也悄悄背过身去,他实在是……有点好奇白天没收的卷轴中具体的内容。
反正、只是看看——
他偷偷展开卷轴,看了几行,便窘迫得快要将脑袋缩进脖子里,而且他莫名感觉到,画鳞似乎也很好奇,也在透过他的眼睛看着卷轴上的文字,包括什么“残留一肢在外可作摩挲”……
什么意思?
华粼太过紧张,他听到葛朔那边传来一点窸窣的声音,连忙拿翅膀盖住卷轴,转头看过去。
然后就看到葛朔正搂着熟睡的小金龙,面露疑惑之色的摸着她腹部到尾部之间的鳞片,然后用爪子在轻轻蹭过鳞片的缝隙,想要找什么——
华粼一下子意识到,葛朔竟然是在好奇羡泽作为雌龙的构造!
啊啊啊啊他在做什么?华粼已经分不清楚他们俩谁的行为更过分了啊!
下一秒,羡泽猛地惊醒,羽翼张开,下意识抬起爪子就朝葛朔挥去!
第149章
羡泽四个爪子乱蹬乱踹, 抓着葛朔的羽毛发出了比鸟叫还尖锐的声音:“你在干什么?!”
葛朔被打得狼狈翻滚,抱头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好奇——”
羡泽趴在那个对她来说已经有些太小的软窝上,气得绒发竖立, 咬牙切齿:“你好奇什么?”
葛朔从来没见过她发脾气, 有点慌神,他应对不了这样的场面,连忙把目光投向旁边的华粼, 抬手指着道:“他跟我说你是个小姑娘, 我就好奇是哪里看出来的, 所以才摸一摸!你们龙不都是长一脑袋胡子头发, 长着两根长须须嘛, 老头跟丫头都长同一颗头——”
羡泽扑上去爆锤他的脑袋。
葛朔想控制住她,但两个爪子怎么比得了四个爪子, 他砰一声化作人形, 把羡泽搂住, 喊道:“哎哎哎别打了!我的翎毛都要被你薅掉了!那华粼是怎么知道的?你怎么不打他啊!”
羡泽薅着他的头发, 转过头去瞪向华粼。
华粼有点心虚的将卷轴塞到羽毛下面,道:“我是觉得跟蛇和蛟一样, 器官藏在鳞片之下,所以下腹鳞片如果没有凸起的轮廓就是雌性。我仔细观察过好几回, 应该能确认羡泽是小姑娘。”
葛朔更窘迫了, 他梗着脖子道:“你、你就这么没有探索精神吗?都不用自己的眼睛确认就敢于断定?万一她跟我们一样呢?”
羡泽真受不了,这家伙就是又好奇又迟钝,惹得她气恼却根本意识不到自己做了什么!她往软窝上一倒,拿后爪蹬着葛朔:“不让你陪我了,谁知道你会不会乱摸,走开走开。”
葛朔垂头丧气地走开了, 甚至都忘记化回原型,便往枯叶草堆里一倒,胳膊像翅膀那样抱成一团。
华粼想靠过去,她尾巴甩得啪啪直响:“你也不许过来。”
羡泽已经很多年没有一个人睡了,龙虽然不是蛇那样的冷血动物,但缺少了常年靠着的“羽毛被”,她蜷成一团还是有点冷。
没过一会儿,羡泽就感觉华粼那边窸窸窣窣的动了,他脚步非常轻,或许是秋天到了,他停在过桂花树上,身上有丝丝桂花与阳光的味道,然后靠到软窝边上来。
他身上的绒羽比葛朔要柔软许多,羡泽选择了装睡,甚至故作梦中乱动,两只后爪钻到他羽毛下面暖脚。华粼似乎有些僵硬,但还是慢慢放松下来,就在她真的快要睡着的时候,听到葛朔低低的说话声:“她……睡着了吗?”
华粼没说话,只是抬起翅膀圈着她,过了半晌才点头。
葛朔小心翼翼的靠近过来:“我也要靠着她,嘘嘘嘘,不要吵醒她——你都不知道在外游历,一只鸟睡在树上好不习惯。我梦里都是这条小口水龙的气味。”
羡泽心道,谁是口水龙?
但她闭着眼睛已经能感受到葛朔身上的温度。
他的羽毛虽然硬硬的,但是身上总是很暖,因为时常穿云涉水,身上有种说不上来的溪流川江的气味。
不过,羡泽跟他一起睡的时候总是捂出满身的汗。
他睡姿总不好,呼吸声也比华粼要重,甚至有时候跟她窝在一起睡舒服了,葛朔竟然仰着脑袋发出轻轻鼾声来。羡泽被吵醒就烦躁的拿尾巴拍他,他就会含混的挪动两下,梦里还记得摇摇篮似的用翅膀轻轻抚过她后背。
这会儿,她被两只神鸟挤在中间,偷偷勾起嘴角蜷缩起身子。
她快睡着之前,听到了葛朔有些疑惑的声音:“华粼,你不高兴吗?”
华粼半晌才道:“……没有。你的嘴小心点,别戳到她了。”
葛朔嘿嘿笑了两声:“我知道,我要是弄醒她,她会打我的。”
羡泽感觉到华粼的翅膀在搂着她往他那边更靠近一些,她也脑袋枕在华粼胸口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华粼无奈又欢喜地轻轻叹了口气。
宫室修建好之后,其中的家具装饰除了神鸟们用灵力制作,就大多是葛朔通过芥子囊从外面带进来。
她如愿以偿的有一张可以展开卷轴的大桌子,有可以跟所有神鸟挤在一起的大床,还有宫室前能让神鸟们蹲踞远眺的围栏。
家具基本都被神鸟们齐齐动手,做了适龙和适鸟性改造,屋内廊柱就像是树木那般有着能让她爪子挂在上面趴着的枝杈——
羡泽看着葛朔带来的各色罗绢、铜灯金盏、笔墨纸张,大概也能猜到外面应该有繁华的城镇,有广袤的地理。
她提出过想要出去看看,想要让葛朔陪着,葛朔却一反常态,板着脸不同意:“外面又脏又危险,那些凡人看见龙就会想要把你下锅煮了吃掉!别说什么我能保护你的话,你现在就是一条小肉龙,什么都不会,我怎么保护你!”
这种外面有大灰狼之类的恐吓倒是忽悠不了羡泽,直到华粼提及她是最后一条真龙。
羡泽这才意识到,或许龙的族群发生过很危险的事,她现在是被群鸟保护起来了。
她虽好奇却也不是拎不清,再加上羡泽明显意识到,葛朔与华粼应该有远比她强大的妖力或修为。毕竟他们所在的泗水灵气充蕴,有不少大妖也想来占据此地,或者是想要来接近羡泽,都让神鸟们打跑了。
她如果不能拥有像葛朔、华粼这般的力量,确实很难保护自己。
羡泽确实也对灵力的操控很有兴趣,央求着葛朔去搜罗各类功法的卷轴。
但随着时间流逝,倒灌的海水冲刷,中原地形改变后有了九洲十八川的说法,修仙者们也都在毁灭或垄断跟龙有关的资源,葛朔越来越难以找到真龙时代的遗物了。
就是凭借着那为数不多的卷轴,羡泽开始以那些卷轴上的心法为基础,再搭建、塑造属于自己的灵力世界——
一开始她的灵力看起来都是小打小闹,她会拿树叶捏作傀儡,她会抬抬手以石头垒作高塔,她会做出一些神鸟都看不明白的小法术来捉弄姑获。
羡泽愈发感觉到灵力世界的趣味,甚至突然灵光一闪就飞回房间内,开始闭门修行。
群妖们一开始还很担心,华粼要不然是端着水果,要不然是拿着玩具,想找机会去接近她,怕她在屋里憋坏了。
羡泽很抗拒他们的打扰,开始在门上设下看着简单但谁也解不开的结界。
她乐得自己在屋内研究,闭关的时间越来越长,有一次闭关甚至有将近二十年,神鸟们从一开始的期待,渐渐开始心焦。
特别是姑获和青鸟这种多动症一般的鸟。
因为羡泽发明了各种棋子、羽牌和山林间的攻防游戏,她们这一百多年来最大的爱好就是跟羡泽一起玩。
羡泽突然这样把自己关起来,一下子让泗水都变得无聊起来。
葛朔两次游历回来,羡泽都还把自己关在那宫室中。
他带了凡人的蒸笼、簪子和书籍,在羡泽宫室门外当礼物一般堆起来,华粼说让他不用等,时间到了羡泽自然会出来。
葛朔却说自己反正没有事做,便每天坐在她闭关宫室外的栏杆上,叼着草叶从早到晚的等着,可风吹雨打几个春夏也没见她打开那扇门。
华粼也会照旧飞过来看看,就瞧见葛朔又早早蹲踞在她房门外的围栏上,表情有些复杂。
华粼:“怎么了?”
葛朔似乎也因为这些年出去游历,成熟了点,他笑了一下:“我这才想到,很多年前羡泽一直央求着出去玩,但我总是说她还太弱小,出去之后容易遭到危险。你说她突然这般投入修行,是不是觉得自己强大了,就能够出门玩了?”
华粼:“那你要带她出去吗?外面可能真的很危险——”
他说到一半语塞。
危险的不是外面。他一清二楚,天地间的大妖他都不怕,他只害怕另一个自己。
葛朔笑道:“你跟着一起去不就好了吗?我们两个在一起还能保护不了她吗?”
华粼刚想说什么,忽然从他们身前不远处的宫室中,陡然炸开纯净磅礴的灵力,就像是声浪与气波那般,无形的灵力陡然朝外推开,仿佛天地间无人可挡那边以宫室为圆心向外扩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