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吾彩
澜真公主看了一会儿,轻轻坐在榻边,给她们扯了扯被子,又挨个亲了亲,这才回床上去睡了。
刚熄了灯,就听外头有丫鬟低声禀报:“公主,您可睡下了?”
澜真公主低声问:“何事?”
丫鬟小声回:“公主,十三皇子来了,说要见您。”
想到老十三暗地里对老十四做的那些事,澜真公主蹙眉:“就说我睡下了,不见。”
丫鬟语气无奈:“公主,方才管家就是这么同十三皇子说的,说让他有事明日再来,可苦口婆心劝了半天,愣是劝不走,十三皇子就堵在门口,非要现在见您,还说若是您不见,他就在大门口站一夜。”
第34章
澜真公主心中不悦。这个老十三, 这是到她府上耍无赖来了,可当真是不知死活。
若是往常,她定会一个“滚”字将他打发, 爱站就让他站去,可眼下却是不妥。
因为阿桶这事, 皇后和太子妃怕引起陛下注意,这才让几个孩子避到她这里来。
孩子们今晚都在府里睡着, 若当真让老十三在她门外站上一夜,怕是明儿一早就要传到陛下耳中去,搞不好, 陛下还会差人召她进宫问个究竟。
门外的丫鬟等了一会儿, 没听到声音,又低声询问:“公主?”
澜真公主怕吵到几个孩子,匆匆起身,披着衣裳走到门口,打开门, “让他到花厅等着。”
丫鬟应是,转身去递信。
睡在耳房的青霜和珊瑚听到动静走了出来,询问可有吩咐。
澜真公主让两人进殿守着几个孩子, 自己穿好衣裳出门,往前院花厅去。
管家得了信,客气恭敬地把十三皇子请进花厅, 上了热茶, 退到门外候着。
十三皇子无心喝茶, 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往门口走,在门口张望几眼, 见无人来,又往回走,刚走几步,只觉头晕目眩,眼前一阵发黑,忙又坐回椅子上。
他靠在椅子上,伸手撑头,闭目养神。
从昨日在宫中听到那诡异男声之后,他一直不曾合眼,算下来已经快二十个时辰了。
这两天一夜,他脑中不停地想,太子家那小丫头和那神秘男子的对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只有他自己听得到,还是其他人也听得到?
若只有他一人能听到,那他要不要做些什么,以绝后患?
若其他人也听得到,那接下来,他将面临什么样的境地,又该何去何从?
最关键的,陛下是否已经知道?
若已知道,为何还不命人召他觐见盘问清楚,或者直接下旨责罚?
若陛下尚且不知,那之后知道时,会如何对他?
……
诸多问题在他脑中上蹿下跳,挤得他脑袋都要炸了。
今日他在衙门当值,心绪烦乱,魂不守舍,商议事情时连连走神,还出了个小差错,惹得众人频频侧目。
他强撑到晌午过后,便借口身体不适,告假归家。
怎知回家路上又遇到老十四那个疯子,这回他倒是没有骑马撞他,可就那么骑在马上,阴恻恻朝他笑。
只是他一改昨日那满眼愤怒和杀意,仿佛掌握了什么别人不知道的秘密,笑得一脸高深莫测,让人脊背发寒。
境况未明,他暂且还不想和老十四撕破脸,便下了马车,笑着上前,问他可是对他有什么误会,可要到茶楼坐坐。
老十四俯身,笑着低声说,“老十三,冬月二十三之前,该吃吃该喝喝吧。”
说完,还用怜悯的目光看着他,朝他啧啧两声,随后大笑着打马离去。
从那时起,“冬月二十三”这几个字就宛如魔咒,在他脑中不停盘旋。
听老十四的语气和话里的意思,冬月二十三那日,他像是会死?
可他是怎么死的?到底出了什么事?
更让人费解的是,如今才是春日,冬日里的事,都还不曾发生,老十四是从哪里知道的?
难道是老十四故意编造出来膈应他的?可看老十四开口就说出冬月二十三时那笃定的样子,又不像是信口雌黄。
那难道,还能是太子家那个小丫头,或是那不知是人是鬼的男人说的?
回家之后,他百思不解,如坐针毡,连晚饭都没胃口吃。
本来想着歇息一晚,明日进宫时,再去太子那里探探口风,可躺下去之后却辗转反侧,心如猫抓,即便身心疲惫,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正坐卧不安时,母妃宫里又遣了人来送信,说她去拜见皇后时,东宫几个孩子已经没在凤仪宫了,后来她打算寻个由头去东宫转转,怎知一打听,几个孩子竟然出宫去了大公主府上。
母妃还提醒他说,去凤仪宫路上遇着陛下了,陛下还打听他来着,似乎还话里有话,让他警醒些。
登时他心里就是一个咯噔,回想起当时在宫里,那个男人说完他和老十四的事,沈为清那小子顿时带着两个小丫头落荒而逃,再回想老十四昨日突然杀气腾腾堵在他门口,今日那看将死之人一样的目光,还有母妃说的陛下话里有话……
细思极恐,他再也坐不下去,觉得今日必须要弄个清楚明白,不然他怕是要疯了。
事已至此,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于是他想也不想,直接奔着公主府来了。
可在公主府门口站了一会儿,夜风一吹,他又冷静了些许,觉得自己还是过于冲动了。
万一,别人都听不到呢?万一,是他做贼心虚,想多了呢。
他这冒冒失失往公主府一闯,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他有点后悔,琢磨着要不要回去,尚未来得及做出决定,公主就传话出来,请他进去,再反悔已是来不及。
此刻坐在花厅,便想着,既然来了,那就试探一番,只是需得找个合适由头。
十三皇子坐在椅子上,一边缓着头晕,一边快速思索待会儿见了澜真公主要说的话。
没过多久,就听门外传来脚步声,紧接着,公主出现在门口,他忙起身相迎:“阿姐。”
澜真公主敷衍地嗯了一声,走到上首坐了,侧目打量十三皇子,目光带着审视,面上毫无笑意,语气满是不耐:“大半夜的跑来,可是有什么急事?”
澜真公主是承武帝的嫡长女,是所有皇子公主的长姐,加上性格直爽仗义,在众兄弟姐妹之间颇受尊重。
但她脾气有些暴躁倒也是真的,若是哪个不知死活的招惹了她,大嘴巴抽过去算是轻的,抡起鞭子抽上一顿也是常有之事。
众位公主皇子对这个长姐都是既敬又怕,十三皇子也不例外。
眼下见澜真公主一脸不耐烦,十三皇子便知自己怕是打扰她休息了,也不敢落坐,拱手作揖:“深夜来访,实属无奈,还请阿姐见谅。”
澜真公主已经大致猜到他为何深夜而来,却装作什么都不知,挥了下手:“说罢,何事?”
十三皇子视线一直落在澜真公主脸上,仔细打量她的神色,见她面上只有不耐烦,并无其他。
可他心中却是丝毫不敢放松警惕,他们这帮子兄弟姐妹,自幼在皇宫里面长大,见多了逢场作戏,惯会表里不一,没有哪一个是吃素的。
按照他先前的分析,十三皇子直觉澜真公主已经听过那诡异对话,但他仍旧心存侥幸,便将先前想的说辞拿出来,试探着问:“阿姐,我想提前去就藩,不知阿姐可否寻个机会同父皇提一句?”
澜真公主在心底冷笑。这是事情败露,打算溜了?还是在这跟她绕弯子,打算套她的话?
心中如此想,面上却未表现出任何异常,只故作惊讶问:“不是明年才去就藩,怎的竟要提前?”
“更何况,我记得你对百越那个地方不甚满意,一直想让父皇给你换个地儿来着,怎的又改了主意?”
十三皇子笑了笑:“阿姐说笑了,身为皇子,为大宣固守江山那是分内之事,岂有挑三拣四之理。”
见澜真公主未接话,他又讪讪道:“在阿姐面前,我就不说场面话了,百越离京甚远,去了再难回来,此生怕是再难见我母妃,所以先前我并不愿去,也为此惹得父皇不快。”
“可皇命难违,百越是我封地一事已成定局,早去晚去都是去,那还不如尽早过去,也好让父皇省心些。”
澜真公主也懒得想他此话是真是假,敷衍道:“你想提前去就藩,直接找父皇就是,为何来找我?”
十三皇子:“先前就因封地的事,我惹了父皇动怒,眼下怕是还没消气。我如此反复,父皇怕是要疑心我别有所图。”
澜真公主:“那就等到明年就是,何必多次一举。”
十三皇子:“多等一阵子我倒是无妨,可我家中那个妇人却整日哭哭啼啼纠缠于我,非让我去找父皇说项,换个地方就藩,我被她们闹得不胜其烦。”
说到这里,十三皇子面色难看了些,往前凑了一步,将声音压低:“而且那个不知死活的,竟然不自量力,试图私下里托关系找人去父皇面前求情,父皇最是忌讳这些,我就想着干脆早日离京,也让她们死了心,免得闹出什么不可收拾的大事来,我耳边也落个清静。”
想到老十三后院那个难缠的侧妃,澜真公主觉得他这话倒像是真的,便真心实意道了句:“也是难为你了。”
十三皇子:“阿姐也知,我母妃在陛下面前一向说不上话,父皇又不喜我们兄弟之间来往过密,我也不好去寻太子帮忙,所以思来想去,只能来求阿姐了,父皇一向看重阿姐,还请阿姐在父皇面前提一提。”
澜真公主:“此乃朝政,我帮不上你。”
十三皇子面露失望之色,“此事是我思虑不周了。”
此话说完,随即话锋一转:“阿姐,我听闻为清几个小的都跑来你这玩了?”
“在我这,怎么?”澜真公主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道,这个老十三绕七绕八终于绕到正题了。
十三皇子笑笑:“没什么事,就是昨儿在宫里,几个孩子见着我就跑,当时我只当为清顽皮,也没多想。可后来再一琢磨,就想该不是我这个做叔叔的哪里吓着孩子们了,本想提些小玩意去东宫当面问问,后来听说孩子们来了阿姐这里,便想问问阿姐,几个孩子可有同你提起。”
澜真公主只作不知:“是吧,还有这事呢,没听几个孩子说起啊。为清这孩子竟如此不懂礼数,回头我训他。”
十三皇子盯着澜真公主,却没有从她脸上看出任何异常,便笑了笑:“那倒是不必,孩子还小,顽皮些也正常。”
澜真公主笑:“为清那孩子,别说在你跟前没规矩,父皇都时常被他气得跳脚。”
十三皇子也笑:“是啊。不过我倒是很喜欢为清这性子,我成婚已两年,却一直没有所出,每回瞧见大哥和阿姐家的几个孩子,我就喜欢得不行,明日刚好我休沐在家,想接几个孩子去我那里吃个饭,不知可否。”
终于露出尾巴了。澜真公主在心底冷笑,面上却笑意盈盈:“那倒是不巧了,孩子们这几日都有安排,去不了。”
十三皇子仍不死心:“阿姐,就吃顿饭的功夫……”
澜真公主打断他:“改日吧。”
十三皇子又说:“那我明日过来瞧瞧几个孩子?”
澜真公主面色一沉:“我说了,孩子们明日有安排。天色已晚,我累了,若没什么事,你且回去吧。”
话说到这份上,十三皇子再不死心,也不好再纠缠,更何况,澜真公主态度如此坚决,连他登门和几个孩子见一面都不让,便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拱手一礼:“那就改日再说,今日叨扰阿姐了。”
澜真公主:“更深露重,路上当心。”
十三皇子道谢,转身离开,一路面无表情出了公主府,上了马车,直奔家中。
进门之后,将府上幕僚及心腹全都召到议事厅,众人不解,问发生何事。
十三皇子冷脸道:“明日我会进宫,恳请陛下允我提前就藩,若愿意随我去百越的,我自是欢迎,日后必不亏待。若想另谋高就的,我会送上一份程仪,就算全了大家这场相识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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