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投你一木瓜
“她不在这里,但我看了她的胸牌。”蜘蛛女和盘托出,“她叫桑迟。”
匕首掉到了地上。
第67章
医院不同于游乐园那样的小世界,并不是玩家死完一批才会向下一批开放,而是持续不断进新人。
反正有伊什梅尔在,空间一定足够。
况且玩家的死亡率极高。
特别是在玩家主动展开调查的情况下,随时有可能因为进门先迈左脚这种事,激怒医院内潜伏的怪物,惹来杀身之祸。
就算经常补充新人,相较整栋医院来说,玩家也还是保持在一个不算多的人数区间。
保安队就是削减玩家数量的一大主力,作为队长的青年尤其嗜好杀戮,哪怕是作为同事的护士都折损了不少在他手上,对他格外畏惧。
蜘蛛女怕撞上他的视线,不敢看他的脸,也不敢看他似乎是失误掉在地上的匕首,乱转的四颗眼珠子瞟到了他歪斜别在翻袖黑衬衫袖口的胸牌。
胸牌上是用烫金字体刻的赫尔曼。
他不肯像其他保安一样穿着制式服装,而是灰马甲配黑衬衫的打扮,配套的风衣为了方便行动并没有一齐穿出来。
态度敷衍得明明白白,连证明身份的胸牌,都是别在容易被他人扯去的袖口。
明明他知道胸牌一旦被玩家抢去使用,员工的身份也会被连带夺走,偏偏要特立独行。
当然,也有可能是故意钓鱼执法。
想到上次探知到身份转换规则的玩家,主动犯到赫尔曼手上是什么下场,蜘蛛女便把头低得更低了。
戴有黑色浅口皮手套的手拾起了落在地上的匕首。
赫尔曼放下随意架在桌上的腿,轻飘地问了一句:“然后呢?”
什么然后?
蜘蛛女以为自己把所知信息都交代清楚了。
就算他不爽,也该去找那个试图掩护家属的陌生护士发泄,自己不该再受追问。
可她不敢否定他的问话。
以为他依然想追究家属尽数逃脱的事,蜘蛛女干瘦得只剩一张皮的脸上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绞尽脑汁地撇去自己的责任:“然后我就离开那间房间了,没在其他房间发现家属的踪迹,只能是那个桑迟是叛徒。”
“谁管你这些。”赫尔曼的态度可以说是反复无常。
他目光如刀般刮在她怪异却颇具杀伤力的肢体上,语气发寒地质问:“你伤害她了?”
“没有!”蜘蛛女在本能的疯狂警示下,迅速地否定了,“有伊什梅尔陪同她一起!我什么都没做,便被切去了一只手!”
“伊什梅尔……”
赫尔曼念起伊什梅尔的名,和桑迟快乐贴贴的触手们如有所察地暂停了动作。
整间住宅的四面八方都已铺满了猩红触手,像是共同构成一张庞大的巨口。
漂亮的小美人无知无觉地躺在红舌正中央,似乎随时有可能被饥饿的怪物吃掉。
看起来危险,偏偏是哪里都比不上的安全舒适。
桑迟在触手们留给她活动的余裕里稍稍侧身,就近把一根触手当作陪睡玩偶抱着,侧过去的大腿也一同压在了触手上。
中大奖的触手陷入她怀里,被完全笼在她的气息中,其他触手因嫉妒悉悉索索地扭曲抗议,却不敢争抢位置,惊醒桑迟。
连本体伸出的触手都只好退而求其次,狠狠揪住幸运触手的一端,强制共享感受。
于是它同样浸泡在满足感里,幸福得险些连触手形态都维持不住,简直要融化成一滩液体,凑近桑迟的脸颊,扭扭捏捏地亲了她一下。
And once more.
然后它开始用聚拢的神智调整医院的布局。
还没有到桑迟正常苏醒的时候,思绪混沌的触手们享受这段亲密时光,自然也不希望有谁来打扰它们和她亲昵。
平直的走廊顿时多出无数岔道,陷阱房的数量被拉到上限,楼梯不再只有上下两种方向,电梯抵达的楼层变成了随机数。
医院被改造成难度惊人的迷宫,而他们所在的空间被藏入迷宫最深处。
巨大的变化发生在依然有光的时候。
赫尔曼眼睁睁看着护士站所在的空间忽然扩展,墙面扭曲,原本仅有通向两个方向的出口增为八条甬道。
伊什梅尔拒绝被找到的意图很明显,看来桑迟的确和他在一起。
赫尔曼低笑了一声,伊什梅尔这样做的确能给他制造一些麻烦,但并不能阻碍他多久。
只不过他睚眦必报,眼前还有没清算完的帐。
“有伊什梅尔在,迟迟却面对你,说明这是迟迟提出的要求。”赫尔曼对伊什梅尔忠诚到可以违背本能的性格有一定了解,语气淡淡推测,“那么他不会无缘无故地自作主张切断你的手,是你想做出格的事吧。”
比如用那只干枯的手臂,去抓住桑迟。他没在现场,却成功把情况猜得八九不离十。
蜘蛛女心知不好,虽然不能理解到底为什么被针对,但还想要辩解,。
可下一刻便被耐心不足的青年剥夺了说话的权利。
他并没有动用匕首弄脏自己的衣服,铂金色的火焰无声无息从她脚下腾烧起来,毁灭她只在一瞬间。
模样可怖的怪物来不及求饶或是呼救,就成了地上一小尖锥的灰烬。
凭蜘蛛女出现在桑迟面前,赫尔曼就可以不讲道理地判她死刑。
毕竟小美人性怯体娇,怕是看一眼丑陋的蜘蛛女就会吓哭,就算身体没有受伤,心灵也肯定遭到打击。
然后赫尔曼随意挑了一个同样经过改造的护士,熟练地揪住她后颈不太明显的一缕菌丝,命令道:“带我去菌主那里。”
菌丝被他揪住,依然一动不动,像是根本不能交流的死物。
“喂,该醒了,别消极怠工了。”赫尔曼不耐烦地把它从菌主的低等眷属身上拔出来,催促道,“没有听到我刚才的问话吗,迟迟来了,你还不肯努力一点?”
半休眠状态的菌丝捕捉到他言语中的关键词,缓慢扭成一个问号的形状,像是在确定赫尔曼不是为了哄自己做事,故意编造谎言。
没办法,赫尔曼在菌主这儿信用不高。
就算不提赫尔曼和约书亚试图抢他命定小妻子的事,赫尔曼也没有说到做到。
明明画饼说找到约书亚的世界就能找到桑迟,结果来了以后,阿德里安并没见到人,反而受制于约书亚,不得不制造眷属,增加医院员工数量。
如果不是赫尔曼和约书亚不对付,起过几次险些毁掉医院的冲突,菌主都要怀疑这两个当过孪生兄弟的坏种合谋骗自己来打工了。
不过非人生物不擅长思考,也从不牢记教训,尤其是在它只是菌丝状态的时候,表达欲望直白坦率。
桑迟是他的执念、无法拒绝的诱惑,他不在乎这个弱点被揭发。
如果用她做局,他就是会一次次重蹈覆辙地上当受骗,反正他是不灭的,遇到再多次假,累加起来的不快,都比不上一回真带给他的喜悦。
因此,哪怕赫尔曼不提供证据,承载菌主意志的菌丝也在短暂停顿后选择了相信。
它呼唤出寄生其他眷属的菌丝,纠缠着想要编织出人形。
然而菌丝的数量不够,虽然构筑出人的轮廓,但肩膀和胸腔部分都是空的,四肢也有镂空,像是粗制滥造、偷工减料的假人。
唯独脖颈以上是完整的,面容找不出半分瑕疵。
因为记得桑迟喜欢自己的头发,月光般流辉的银色长发随他编织完成散落下来,一如她当初所见。
接着他用白袍遮挡住残缺不全的身体,掩藏了有可能惊吓到她的破绽。
“我的本体在彻底融合阿德里安的身份,没法从茧巢出来,只有分身能帮忙。”菌主说。
他统合了菌丝们方才旁观、旁听的对话,遗憾地看向地面蜘蛛女的残秽:“她有和迟迟接触的记忆,你该把她留给我,至少别把寄生在她身体的菌丝毁掉。”
他热衷于拥有相关桑迟的一切。
如果赫尔曼没有毁掉蜘蛛女,他就能剥离蜘蛛女见到桑迟后的记忆,融合成自己的。
赫尔曼不太认可他的癖好,皱起眉,难得好心地劝道:“你融合太多记忆,会抉择不出主体,稳定不了形态。你想约书亚一直合情合理判定你为亚成熟吗?囚具卸不掉,你就得一直受制于他。”
“你说的有道理。”菌主承认赫尔曼说得对,接着执迷不悟又理所当然地说,“可是我想要,她的喜怒哀乐我都想要。因为没能随时陪在她身边见证,所以只能从其他人的记忆里拿回来我错失的部分。”
他反问:“你不想要吗?”
赫尔曼磨了磨犬齿,说不出否定的话,干脆不回答,把话题拉回正题:“迟迟在伊什梅尔那里,你的分身能找到他们的位置吗?”
“我从前尝试寄生过他,他什么都吃,菌丝被他吃掉,进入他体内空间后会失去生长的活性,但不会完全和我失联。”菌主的手指重新化作丝絮状,顺着感应延向八条甬道其中之一,“在很远。”
赫尔曼轻一弹舌:“远也只能找,否则你觉得伊什梅尔会自行放弃和迟迟独处的机会,让给我们?”
菌主推己及人,摇头。
他们抛下在护士站中瑟瑟不敢吱声的怪物们,依照菌丝的指引靠近伊什梅尔和桑迟的所在。
足以阻挡甚至杀死玩家的陷阱房都被赫尔曼焚毁。
如果伊什梅尔清醒地使用空间能力,说不定可以通过不断调整医院布局,令他们两永远抵达不了目的地。
可惜他解体成触手,沉迷于把小美人当猫猫吸。
于是凌晨时分,赫尔曼与菌主抵达了伊什梅尔空间的门外,叩响了门。
第68章
菌主皱起眉,不理解赫尔曼为什么要浪费时间敲门。
他苍白的右手手掌按压到门扉上,没觉出这扇门有什么古怪的地方,雪色的睫羽缓慢眨动,面无表情地表达疑惑:“你打不开门吗?”
无论什么材质的门,都不可能在赫尔曼的攻击下幸存,就像他这一路以碾压之态处理过所有陷阱房一样。
然而有伊什梅尔在,门更多代表的是空间转换的意象,而不是简简单单的阻碍。
即便菌主确信门后是伊什梅尔的空间也不行。
伊什梅尔体内的空间难以计数,强行破门而入,不太可能直接抵达他藏匿桑迟的地方。
反而有可能激怒他,在他刻意为难下,遭遇一场恼人的空间迷失。
虽然这种迷失未必能困住赫尔曼和菌主多久,但同样会空耗不少时间,不如礼貌一点尝试交涉。
其中弯弯绕讲清楚很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