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漠小兰
她与高檀做不成夫妻,也做不成陌路人。
谢朗的话真真假假,可是有一句他说的不假。空有一个有名无实的皇帝,空有大义之道的世家,掌兵者残暴,书文者迂腐。
何以为天下。
她暗暗长舒一口气,想要舒尽胸中浊气。
她听见脑中挥之不去的声音说:高檀到底是个好皇帝。
顾淼抬手,朝前一步,稳稳地扶住了谢朗木轮车后的扶手。
谢朗的鼻息与她咫尺之距。她感觉到谢朗浑身一颤。
急促的脚步声更近了,呼唤大人的声音也更近了。
顾淼语调飞快:“今日我可以成全你。可是成全了你以后,你必须允诺我,从此以后放过我爹,也放过我,再也不许寻我,也不许打探我的消息。”
谢朗呼吸一滞,此时此刻顾淼并不是在和他说话,她是在与高檀说话!
“你……”
谢朗只发出短促一声,周围静悄悄地,依旧没有高檀的声响。
顾淼摸到了腰后的短刀。
她闭上了眼睛,猛地按住了他的头颅,利落地手起刀落。身前的谢朗独独急促地哀叫了一声,彷佛此一声无关痛痒。
温热的血液顺着刀柄流向了她的虎口,她听见了谢朗呼哧呼哧的,狼狈的呼吸声。
一击毙命在战场之上最为紧要,既是保命的手段也是致胜的关键,胜负往往悬于一瞬之间。
呼吸声停了,顾淼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如释重负。
谢朗本来就要死的。
顾淼在心中这样对自己说道,无论是谢朗,还是旁人,他们的命运似乎早已注定。
高檀是个好皇帝,比之谢朗,比之顾闯,比之梁从原。
顾淼低头,抹去手上的血迹。
追兵终于来到了身后。
顾淼听到了破空之音,朝她背心袭来。
她回身闪避,追兵豁然撞到了木轮车上,发出砰一声巨响,继而是重物坠地的声音,人落到地上,发出”噗”一声闷响。
“大人!”其中一人惊慌道。
刺鼻的血腥味在密闭的甬道内渐渐清晰,弥漫开来。
有人死了!
谢朗死了!
谢朗怎么会死呢。
不,虽然他也是肉身凡胎,可谢朗怎么会轻易地死去呢。
在许多人眼里,谢朗不会死,绝不会如此寂寂然死去。
侍从寻着落地的闷响,摸索到了地上的人影。
“大人。”他慌忙地去摸腰间的火折,可他太过慌张,手上发抖,火折不慎滚落在地,咕噜噜滑了出去。
顾淼蹲身,正欲伸手去取火折,室中却忽地一亮。
她立刻扭头朝光源望去,却是悟一立在墙角,抬手用火折点亮了壁上的火烛。
顾淼吃了一惊,她甚至不知悟一到底是何时进了此地。
他不露痕迹,身似鬼魅。
顾淼随即望向高檀先前站立的位置。
他并未动,只是靠墙而立。
他勉力支撑,脸上苍白如纸,可是他的目光依旧死死地盯着她,眉心紧锁。
他的一双眼似惊,似怒,似哀,似伤。
似有千言万语,却又不肯说一字。
顾淼调转了目光,而悟一只瞄过一眼地上谢朗的尸身,血液顺着他的脖颈流淌。他不再耽误,猛然跃步上前,接连杀死了追来的两个侍从。
那两个侍从尚在震惊之中,根本不及反应。
顾淼别过眼,只问悟一道:“何处是脱身之地?”
悟一先是一愣,扫过一眼高檀后,朝一处甬道指道:“顺此路出去,便是城外,南门五里坡。”
顾淼略微拱了拱手,抬步便走。
悟一来了,便是高檀受了伤,二人也有办法脱身。
就算高檀与谢朗决裂,他也杀不了他。
她不愿再看他一眼,快步朝甬道而去。
她必须得先出城,与顾闯汇合。
前路昏昏,而身后的甬道静悄悄。
谢朗死在了花州。
谢氏在康安,在南越举足轻重。
谢朗身死的消息,康安城中尚无人知晓。
整座康安如同乌云密布,‘坐忘’丹毒波及甚广,眼下没有解药,唯有只能严查商贩与北项游商。
城中肃杀一片,谢昭华主办此案,宫中侍卫大力捉拿要犯。
城中接连三日,斩首示众者众,人心惶惶。
衣茹儿再次收到了小葛木的口信。
小葛木尚在城中,高檀将他安置在了高氏的宅院里,昔日的将军府。
猎场那日过后,小葛木既没见过高宴,也没再见过高檀。
他知道如今的将军府是个空城。
坐忘丹毒横行,康安城中对于北项,如今有诸多不满。
小葛木生了去意,可衣茹儿一定要留在康安。
康安乱了,于他来说,大有裨益。
留一枚棋子在皇帝身边,方是上策。
今日小葛木正欲出城,将军府中却来了不速之客,正是风头正劲的谢氏三郎,谢昭华,与他一道而来的竟然还有衣茹儿。
小葛木心中大惊,衣茹儿既在宫中,如何出宫?她又为何与谢昭华一道?
他面上却不显,只笑眯眯地起身相迎道:“谢大人来得不巧,府上的二位主人如今都不在府中。”
“王爷多虑,某今日来是为见小王爷。”谢昭华拱手道。
”哦?谢大人所为何事?”他看了一眼一侧低眉顺目的衣茹儿,“为何小妹也来了?可是为了陛下的差事?”
“是为革铎。”
小葛木神色微微一变:“他已死了,一个死人还有什么可问的。”
谢昭华再度拱手道:“某近日查办丹毒一案,倘若小王爷能提供从前革铎与坐忘的线索,某感激不尽。”
小葛木又撩袍坐回了方背椅:“恐怕谢大人今日是白跑了一趟,我实在不知革铎从前的勾当,顺教也好,逆教也好,都是他一人之过,与我北项毫无瓜葛。他御人无术,树倒猢狲散,可是他死了,谢大人便是要叫他再死一次也不能了。”
第138章 捕蝉
衣茹儿惊诧地挑了挑眉,继而飞快地埋低了头。
从前她只晓得小葛木不喜革铎。革铎来路不明,如她一般,从来都入不了他的眼,又欲与他争权,小葛木自然对其厌恶至极。
可如今再看,似乎也全然并非厌恶。
小葛木仿佛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目光朝衣茹儿一瞟,又问谢昭华道:“你们同路而来,都是为了革铎?”
谢昭华拱了拱手又道:“陛下差人来是为了旁的事情,某只是恰巧同路罢了。”
他的措辞含糊了些,因为衣茹儿眼下没有封赏,没有名头,亦非女官。她之所以能出宫,是皇帝让她出宫。
谢昭华也觉得这是一件难办的差事,可他不能就此一走了之。
当务之急是‘坐忘’丹毒,他并不愿看到梁从原与北项私下勾结。
衣茹儿听罢,也学着谢昭华的样子向小葛木拱了拱手,慢慢道:“陛下派我来,是同哥哥说一声,你要的东西,陛下应了。”
小葛木一愣:“真的?”
他的惊讶显而易见,谢昭华心中一跳,不晓得他们究竟在打什么哑谜。
梁从原应下的事情是什么?
小葛木来康安是为和谈,梁从原应下的是什么?
他又能够应什么?
谢朗不在康安,梁从原能做什么?
谢昭华立在一侧,一时无言,目光却牢牢地盯住了小葛木,却见他笑了两声。
“倘若是真的,明日我便动身回王都带回这个好消息。”
“且慢。”
谢昭华忍不住问道,“敢问陛下应下北项的是何事?倘若与和谈相关,须得等到朝会时,群臣再议。”
小葛木又笑一声:“谢大人僭越了。天大的事情,难道皇帝还做不了主么?”
这般明知故问,谢昭华不欲与他多纠缠,梁从原没有实权,哪怕应下,小葛木也不能轻易离开康安。
他正想再问革铎一事,抬头却见远处本来一个仆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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