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漠小兰
彼时的她发了一大通脾气,如今回想起来,又何必呢?
顾淼自嘲地笑了笑,轻晃了晃脑袋,甩掉这心烦的旧事。
她走了两步,脑袋上空仿佛忽而刮过一道旋风,振翅的声响在耳畔。
顾淼抬眼看去,只见一道白色的鸟影,自半空俯冲而下,伸展的白色羽翼,轻盈掠过她的发顶,朝夜色深处飞去。
是白鹦鹉,是高宴的那一只白鹦鹉。
它这是逃出了牢笼么?
“顾公子。”
身后传来了一道人声。
顾淼回身,果真见到了高宴。
他手中提着一只白灯笼,幽暗的光勉强照出他脸上的轮廓。
他身上的紫衫,由烛火一映,却如青红交错之色。
顾淼刚才想到了“他”停棺湖阳,此时乍然相见,难免觉得鬼气森森,有些毛骨悚然。
她顿了片刻,拱手问道:“原是大公子,先前见到的鹦鹉是当日那只鹦鹉?”
“正是。”
顾淼见他停住脚步,仿佛有意攀谈两句,她顺势问道:“它飞出竹笼了么,可还飞得出去?”
高宴低笑一声,朝前走了数步,两人相距不过半臂,他手中摇晃的白灯笼险些撞到她的披风上。
他狭长的眉睫直飞入鬓,语调似在说笑:“它是一只呆鸟,被人关惯了,哪怕你放了它出笼,你许了它自由自在,它还是会乖乖地飞回来。”
顾淼心头一跳,恍恍然想到了高嬛。
她定了定神,笑答道:“大公子的白鹦鹉倒是有趣。”
第27章 权宜之计
高宴笑了笑,转而道:“顾公子欲往竹舍去么?不若我送你一程,更深烛火微,若是顾公子出了意外,难辞其咎,这园中的蛇虫鼠蚁,惯爱匍匐在暗处。”
顾淼有心拒绝,可转念一想,高宴今夜说话遮遮掩掩,不晓得是不是真猜到了,或者听到了高嬛的打算,有心来试探她。
她也想知道他究竟晓得了多少。
冬夜,少有虫鸣,白鹦鹉早已飞远,高宴沉默地走着,顾淼耳边只有听见,脚步擦过石板的细微沙沙声响。
顾淼正欲开口,却听高宴忽问:“顾公子,晓得烛山泊么?”
当然晓得!
顾淼警觉起来,不答反问道:“大公子听过烛山泊?”
“听闻顾将军早年便是在烛山泊安营扎寨,直至今日烛山泊里仍有顾将军的大寨。”
烛山泊在邺城以北,依丛山又傍湖泊,水路蜿蜒曲折,地势犹险,是个便于藏身的隐秘去处。
顾淼从小就在烛山泊里长大,直到十六岁才算正式从寨子里出来。
高宴知晓顾闯的来处,倒不稀奇。
顾淼答道:“我也只是听说过烛山泊,尚未有幸去过。”
高宴笑了笑:“听闻,顾将军的掌珠如今还在烛山泊,不知往后可否有幸见之?”
顾淼心慌了一刻,他为何忽然说起什么“掌珠”,难道是高嬛说漏了嘴?
可高嬛尚且不知她的身份。
且说,顾闯有个女儿,不算什么大秘密。
高恭晓得,高宴自然也晓得。
顾淼定了定神,说:“将军的掌珠,我在邺城也从未见过,湖阳山高水远,想来,要见到,更不是易事。”
高宴并未再言,提着灯笼,随她走到了竹舍前。
顾淼抱拳道别,高宴并未还礼,只说:“后会有期。”
月影渐渐下坠,天光破晓时,顾淼醒了过来,翻身而起,利落地梳洗后,便去打听顾闯的住所。
顾闯与齐良住在同一楼阁之中。
此时将过辰时,顾淼进了院门,便见齐良立在檐下。
他浅笑道:“我猜,今日,你便要来拜会将军。”
顾淼拱了拱手:“齐大人,将军可醒了?”
“早已醒了,人正在花厅。”
顾淼进门过后,齐良便合上了房门。
她抬眼便见顾闯坐在圆桌畔,饮茶,又酸又苦的醒酒茶的气味扑鼻而来。
他的脸色发白,也未竖冠,身上倒是新换了黑衫,无甚酒气。
顾淼翻了一个白眼,拱手道:“拜见将军。”
顾闯咽下醒酒茶,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到近前来。
他拉着她坐到了身侧的矮凳上,压低声说:“你吃苦了么?”
顾淼摇摇头。
顾闯叹了一口气,拿眼上上下下地打量她。
然后,又叹了一口气。
“这是怎么了?”
顾闯将桌上的另一盏茶,推到她面前:“你先喝口茶。”
“我没喝多少酒,早就醒了。”
“这一盏可不是解酒茶,你尝尝。”
顾淼无奈地将茶盏端了起来,耳边听他压低声,缓缓地说:“你可知,昨夜高恭那个老贼,与我说了什么?”
顾淼摇头。
顾闯顿了须臾,脸色变了变,才说:“他说,为了永结两姓之好,他打算让高宴,就是刘蝉和他的儿子,娶我的女儿,这样他与我就是真正的一家人。”
“什么?”顾淼口中的一口茶水,险些喷出来,“啊,我……”她扫视了四周,干笑一声,放下茶杯,又道,“啊,我,我是说,我远房堂妹……她,她不是还小么?
谁要嫁给高宴啊,谁要嫁给高家啊!
太荒唐了!
她怎么可能嫁给高宴!
想都不要想!
顾淼皮笑肉不笑道:“将军,没答应吧?”
顾闯伸手拍了拍她的背,低声问:“你没呛到吧?”
顾淼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又问:“将军,没答应吧?”
顾闯叹了一声,昨夜酒酣耳热,他与高恭勾肩搭背,高恭说起此事的时候,他正喝得高兴,他想来想去,其实都想不起,他当时有没有答应。
他干巴巴地笑了一声:“我这不是,还没问过你远房堂妹么?”
荒唐!
顾淼立刻想拍案而起,可是侧目一看,齐良还坐在花厅的另一侧,脸上表情淡然。
他虽然兴许晓得其中玄虚,可这里毕竟是湖阳。
她于是又把这口气咽了下去。
阿爹犹犹豫豫了。
这实在匪夷所思。
从前,她想嫁给高檀时,顾闯一百个不愿意,他不许她嫁给高家人。
怎么眼下,高宴,他就犹豫了?
诚然,上一回,她嫁给高檀时,顾闯今非昔比,已和高恭势如水火。
眼下,难道他就真想,卖女求荣?和高恭一家人?
难怪,难怪昨夜高宴莫名其妙地提起了烛山泊,原来他已知晓?
顾闯见顾淼脸色,假咳了一声说:“高大公子一表人才,又是长子,我想……”
顾淼“呵呵”笑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将军何不回去先问问我堂妹,再做定夺,此事说得仓促,我堂妹不见得乐意。”
“这是自然。”顾闯缓了语调,拍了拍她的后背,“权宜之计,权宜之计。”
何谓权宜之计,难道先是应下,往后再来反悔么?
顾淼不再看他,转眼去看齐良。
齐良低声道:“高将军许了将军顺安城。”
顺安城!
顾淼万万没料到,高恭为了让高宴娶顾闯的女儿,竟会如此大方。
顺安靠近关河,水道往南直下,深入南面腹地,是往南进攻最重要的水路。
并且,顺安城外有矿,铁石与银矿。
顾淼默默一算,是了,此时此刻的高恭还不知道顺安有矿,若是知晓,他定然不会把顺安让给他们。
当年攻下顺安,死伤六千余人,极其血腥,顾闯与高恭再无结盟,高檀一箭射中了高恭的右腿,父子再无情分,而高檀也是在顺安城中,为了救她,被人一剑当胸刺去,险些毙命。
顺安城,如今的顺安城,却能不费吹灰之力被收入囊中。
顾淼苦笑了一声,压低声问齐良:“齐大人说此乃权宜之计,何以肯定,亦不是对方的权宜之计呢?”
齐良从前百般阻挠她嫁给高檀,他对高氏厌恶至极,她还以为,齐良绝不会同意此事,哪怕只是权宜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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