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漠小兰
柔骨散虽解了,但昨夜一番惊心动魄,顾淼隔天便病了,不是大病,是风寒。
想来她中了毒,又在凉水里泡了好一会儿,病了也正常,但一旦解了毒,脑中清明,昨夜种种,历历在目。
高檀太古怪了!虽然救了她和高宴,但委实太古怪了。
顾淼晃了晃脑袋,不,最可怕的还不是他,最可怖的是高宴。
他好像识破了她的身份。
顾淼一想到这里,止不住喉间的涩意,又连咳了好几声。
今日一早,顾闯便让大夫给她开了几副治疗伤寒的药,除此以外,她还没来得及与他商量。
若是高宴真发现了她的女儿身该怎么办。
然而,顾淼心中到底存了一丝侥幸,昨夜兵荒马乱,高宴一来也中了柔骨散,便是事先服了解药,神思也难免惛惛,二来,他其实并无实证,他只是猜测。
午后,顾淼喝过伤寒药,翻身下榻,收拾停当,正准备去寻顾闯时,高宴却大摇大摆地找上了门来。
他的身后,还萦绕着那一只雪白的鹦鹉,在廊庑之中,且飞且停。
此刻高宴驻足,它便飞到了门前的檐下。
高宴的面色如常,外罩一件雾凇色大氅,长发并未竖冠,只在脑后随意绑了绑。
他脸上含笑,拱手说:“顾公子,昨夜受惊了,某特来瞧瞧你。”
他昨夜手刃邓卓,今日便像个无事人似的。顾淼听说,后来,他到底还是杀了邓卓,廉州邓鹏将军唯一的儿子。
他恨邓氏,大概……亦是事出有因。
前世,宫中对于两位公主的身世讳莫如深。
顾淼当然晓得她们是高宴的骨肉,是以刘蝉百般坚持,将她们封为公主,宫中皆称殿下。
可是念恩,念慈这两个名字,据说还是高恭当年亲自取的。
真亏他想得出来!
她眼下已将念恩,念慈的来历猜了个七七八八,不禁回想起来,从前高檀似乎从来不提念恩与念恩的来历,也不提高宴。
他待她们素来亲厚。
顾淼想罢,垂下眼帘,拱手回礼道:“劳高公子惦念,我亦无碍了,无须挂心。”言下之意,便是你快走吧。
顾淼脚下未停,朝外走去,而檐下停着的那一只白鹦鹉陡然尖声大叫道:“霹雳吧啦,盈盈,霹雳吧啦!”
顾淼心中的那一丝侥幸,顿作烟消云散。
高檀笑眯眯地说:“既然来了,我可否向顾公子讨一杯茶喝?”
*
一进屋中,高宴立时闻到了一股苦涩的药味。
顾淼将合上门扉,回身便听他问道:“你的毒是如何解的?”
顾淼没好气地说:“先泡了一通冷水,又服了解药,睡了半夜,解的。”
奇异的是,高宴并没有像她预料中的一般,或是讥讽,或是轻笑。
他脸上的表情疏淡,兀自撩袍,坐到了桌畔。他自顾自地斟了一杯茶,问:“高檀还不晓得?”
话未说尽,她已明白。
高檀还不晓得她是女人。
顾淼却不想答,只立在原地,静静看他。
直觉上来说,说不清为何,但高檀,是她最不想曝露身份的人。
高宴没等到回答,睨她一眼,眉骨微扬,笑了半声,“草包。”他敲了敲桌子,拉长声音,“顾公子,何不坐下一叙?”
高宴是在明晃晃地要挟她,固然可恨,但此刻还远不是撕破脸皮的时候。
顾淼于是憋着一股劲,坐到了方凳上。
高宴笑着敲了敲她眼前的方桌,压低声道:“容我猜一猜,烛山来的顾盈盈是不是永远来不成顺安了,是不是过不了多时,便会身染恶疾,香消玉殒?”
顾淼暗暗翻了一个白眼,高家的人仿佛个个都长了八百个心眼,只除了高嬛。
她默然不语,面无表情,高宴笑意愈深,继续又道:“我看顾将军心胸倒是了得,舍得将你养在营里,养成个……”他的目光落到了她的手上,指腹满是细茧,“养得一身怪力。”她昨夜中了柔骨散,竟还力气与他相争。
顾淼太阳穴猛地一跳,反手便想朝他挥去。高宴似乎早有准备,抬手去挡,二人坐在桌旁,以掌对掌,打了好几个来回,杯中茶水荡出层层涟漪。
顾淼掌下用力,赫然占了上风,她身前的方桌骤然挪了地方,发出“咚”一声响。
二人停了一瞬,门外却传来了一道不轻不重的脚步声。
“远弟。”
是高檀!
第43章 旧友知交
顾淼脸色一僵,抬眼只见高宴意味深长地望着她,好整以暇地饮了一口茶,显然没有就此离开的打算。
昨夜的高檀古怪至极,她其实还没有准备好该如何面对他。
他救了她自是好事,可是……
“远弟。”门外的人影站定。
顾淼起身,硬着头皮前去开门。
门外的高檀身着一身月白襕衫,发未竖冠,只在发间斜插了一柄黑玉笄,顾淼一眼认出正是当日她见过的黑玉笄。
高檀原本送给她的玉笄。
本来就是高檀的玉笄。
她没来由地心慌了一下,眼前的高檀表情淡然,既陌生又熟悉。
她敛了神情,先拱手道:“高公子寻我有事?”
高檀仔细望去,只见顾远的脸孔微白,可是精神尚好,柔骨散的毒看来已是全然解了。
他唇角不禁微扬,将要答话,目光一转,与屋中高宴的视线恰好碰在一处。
高宴挑了挑眉。
高檀敛了笑意,朝顾远拱手道:“听闻远弟染了风寒,我特来请罪。”
“你有何罪?”顾淼一问完,便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沐浴,为了压抑毒性,将她扔到了凉水里,不,是她自己滚到了凉水里。
她连忙摆了摆手:“风寒只是小病,你不必介怀,是我该谢你。”她再拱手道,“多谢高公子救命之恩。”
高檀垂下眼,见他脑后的红绸发带随着垂首之姿,落到了脖前。
今日的顾远,莫名有些拘谨与疏远。
意料之中,心中仍旧不悦。
况且,顾远与高宴又有何话要说?
高檀浅笑道:“远弟不必多礼,你救我数次,我早将你视为知交,你我之间何须言谢。细说起来,昨夜是我唐突了远弟,你不怪罪便好。”
“自不怪罪。”
顾淼双手并未松开门扉,正准备三言两语打发他先走,却见高檀的目光却落在了她的身后:“架上的白氅是我的么?”
顾淼侧身,回头一看,木架上果真挂了一件白氅,是她昨夜从屋里披着回来的,正是高檀的衣裳。
再一转身之时,高檀却已越过了她,径自走到了衣前。
“我洗了过后,再还你吧。”她昨晚湿漉漉地披衣回来,料想,这一件大氅依旧湿润。
“无妨。”高檀笑了笑,只将白氅自架上取了下来,挂在臂上。
他转过身,仿佛此刻才见到高宴似的,笑道:“不知大公子今日来寻远弟,又是所为何事?”
恰在此时,停留在窗边的白鹦鹉高声叫道:“霹雳吧啦,盈盈,盈盈。”
高宴随之而笑:“自是来说我与盈盈的婚事,顾远到底也算是个‘娘家人’。”
顾盈盈。高宴还想娶她。
高檀笑了半声,望向顾远:“我倒不知远弟与顾将军的女儿亦甚为亲近?”
高宴那个狗东西!
顾淼心头咯噔乱跳,不晓得他葫芦里究竟卖什么药。
可是眼下看来,他似乎并不打算就此曝露她的身份。
顾淼干笑一声:“亲近谈不上,我与盈盈妹妹,也只见过数面。”
话音将落,高宴朗声一笑,将茶杯放到了桌上:“远弟好生有趣,刚才不还把盈盈的爱好习惯,说得如数家珍,怎么转眼就成了只见过数面?”
“呵呵。”顾淼瞪向高宴,皮笑肉不笑道,“大公子莫怪,我刚才已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若无其他要问的,大公子还是早些回去罢。”
高宴又是一笑,指尖轻轻敲了敲方桌,停留在窗边的白鹦鹉落到了他的肩上。
“远弟既然伤寒未愈,我便不多叨扰,改日再来讨教。”他说着,起身,轻振衣袍,笑容愈深道,“还望春日盛时,可以得见盈盈。”说罢,他当真走了出去。
顾淼的脸色沉了下来,高宴已不是暗地里威胁,他是明晃晃的胁迫。
他难道真的非娶顾盈盈不可?她上哪里去给他找个“顾盈盈”,莫非他还想娶她?
顾淼想得心烦意乱,回身却见高檀还立在原地,没有动。
“我还要去见将军,便不多留高公子了。”
高檀闻言一笑,忽然从腰间摸出一个白玉瓶,递给她:“这是清凉丸,服下一粒,可稍缓风寒之症。”
高檀特意来找她,是为她送药?又给她送药?
顾淼皱眉接过,低声道了一声谢。
“不必称谢。我便告辞了。”高檀的目光落到她的手上,躬身一拜,适才转身而去。
一兄一弟走后,顾淼再不耽误,赶忙去寻顾闯。
不料,她刚走到书房外,便听里面传来顾闯的喝声:“他是什么人,邓氏是什么人,说杀便杀,这个烂摊子,谁来收拾!高恭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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