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漠小兰
你呢,你哪怕有那么一点心悦我么?
我喜欢你,有错么?
高檀,能和你成亲,做你的娘子,我真的很开心。
……
言犹在耳,至亲至疏夫妻。
他素不强求,若是强留,又能留得住谁呢?
顾淼若是不愿再与他做夫妻。他该成全她么?
不必在顾闯与他之间左右为难,往事尽散,忘却前尘。
任由她天高海阔,任由她来去自由。
高檀听到自己脑海中一声冷笑,呵,怎么可能呢?
火势愈旺,烧得树枝噼啪作响。
顾淼实在难以忽视身侧投来的目光。
如坐针毡,如芒刺背。
顾淼索性转头看去,高檀的目光不躲不闪,双眸之中跳跃着火光。
他唇角一扬,似是一笑,顾淼起身,将走了两步,不远处忽而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
寂夜之中,犹为清晰。
众人屏息,纷纷起身按住了身上的武器,顺势熄灭了地上火堆。
马蹄杂乱,听声音似乎只有数人。
下一刻,一道熟悉的哨音想起。
是顾氏军,是自己人。
众人心头不由一松,不过片刻,二人奔至林总,见到顾淼,面上一喜,勒马道:“有急函自康安到顺安,所幸在这里见到了你们。”
他翻身下马,将袖中信函递来。
顾淼匆匆看罢,心头一沉,信上所述,齐良的车马出了康安不久,便遇到了伏击。许是邓氏旧部余孽,来人者众,我方死伤众多,并且活捉了齐良,几位军士趁乱南下,原本是想去康安调集援军,孰料他们令人折返势,齐良的马车已没了影踪。
大半月的雨势未停,他们寻不到人,送信北上,路途难走,这才将信送到了顾淼手中。
顾淼眉头紧锁,如此看来,齐良大概根本没有机会北上,他被人所劫,康安附近难觅影踪,他大概是往南去了。
康安以南,廉州尚有三郡,顺潼河一流而下,便是潼南人所在的绵州,再往东南,便是青州。
不知齐良到底如今身在何处?
林中忽而吹过一阵夜风,密集的马蹄声再度传来,听上去绝非一二报信之人。
远远地传来鸱鸮一般的鸣叫,顾淼心中蓦然一松,侧目,果见高檀缓步走到她的身侧,道:“是顺教的人。”
看来,高檀本欲南下,与他们一道寻齐良,实是凑巧同路。
顺教来了十数骑,为首之人是个光头,腰悬大刀,刀柄处刻着一轮瘦月亮。
顾淼认得他,他就是顺教后来的左护法,悟一。
令人意外的是,他毫不避讳地翻身下马,旁若无人地朝高檀一拜,“公子,廉绵二州桃汛不绝,若雨不停,不出十日,流民便要朝潼河涿鹿以北而进,容公子决断。”
*
林中火光轻飘飘地晃了一晃,齐良抬眼只见火把上的桐油将要燃尽。
“没有人会来救你的,小太孙,你要是说了实话,我兴许还能救你。”马车度过密林,东摇西晃,他耳后的长辫也随之晃荡。
眼下濛濛细雨,他们一行人趁机加快了赶路的速度,他们应该要把他真地带去绵州。
齐良没见过孔聚,可是眼前的人的岁数与他相当,周围的其余人对他言听计从,齐良猜测此人兴许是孔聚,抑或是孔聚麾下的一员大将。
他抿了抿干涩的唇,再一次徐徐道:“我并不是你口中说的什么‘小太孙’,我也不知谁是你说的小太孙,倘若你是指前朝太子梁献阳的子嗣,据我所知,梁氏早已绝嗣。我姓齐,确是前朝南陵齐氏的子孙,并非小太孙。”
对面的潼南人听了不为所动,依旧撩开车帘,牢牢地注视着外面的动静。
齐良蹙眉道:“敢问你为何会以为我是他?”
他终于扭过头来,正眼看了他一眼,轻笑道:“我自有我的缘由。你说你是齐氏,可是南陵齐家死得死,跑得跑,你如何证明你是齐家子弟?”他的眉骨一挑,“如果我说你是,你就是呢?”
齐良答道:“当年南陵城破,我父将我交予家中一忠仆,渡船而上,先到了廉州,那忠仆是邺城人,兵荒马乱,廉州无以苟活,他便引我去了邺城。忠仆有名有姓,无论从前在青州也罢,还是回到邺城以后也罢,你尽可派人细察。”
第62章 嫌隙
天空闪过一道青雷,轰隆雷声接踵而至。
进入廉州南部,雨水多了,道路泥泞,不便行路。
顾淼的马速慢了下来,再往南去寻齐良之前,她得去康安先见顾闯。
康安城外的人,比她离开康安时,明显多了不少。
城门之外大排长龙,有许多南面而来的人,这些人不算流民,大多小有家资,是来康安避雨。
一路行来,顾淼早已听说绵州潼河南段的雨下得更大,有几段河岸,已被雨水冲毁。不少绵州人也已启程北进。高檀领着悟一与顺教的人去的便是绵州。
顾淼匆匆进了康安城,见到顾闯时,他的神色实在说不上好,一副焦头烂额的模样。
阴雨连绵,天空昏暗,加之邓鹏麾下余孽屡屡伏击,顾闯近来的烦心事着实不少。并且,往年淘汛,康安城虽也有落雨,可从来没下过这样大这样久的雨。
城中偶有传言,此雨乃不祥之兆,盖因顾闯在城外肆意诛杀俘虏,又残杀邓鹏,惹了天怒。
虽是偶有传言,但到底还是传进了顾闯的耳朵里。
他不由生怒,想要捉几个说些闲言碎语的人杀了了事,可是谋臣劝他,康安自不是邺城,城中朱门此时正是将目光投向他与高恭之时,况且,谢朗亦还在城中。
老夫子就是老夫子,成天满口仁义道德,他想做什么都仿佛要看他脸色,束手束脚。再者,高恭赖在康安不走,一会儿说要亲眼见到两姓结亲才能满意离去,一会儿又说邓氏余孽犹在,岂能置之不。
说来说去,他还是不愿意离开康安。
是以顾闯今日心浮气躁,见到顾淼,不由一连串地问道:“顺安城中可还顺利?你的人去寻齐良了么?”他烦躁地在房中踱来踱去,最后又问,“花州无人来信,如此一来,邺城既然无碍?‘顾盈盈’何时自烛山来?”
顾闯心中果然还记挂着联姻一事。
顾淼先将水患,顺安御患之事,说了一遍,又再说了往南去寻齐良的打算。
顾闯听得皱起了眉头:“我自会派人去寻齐良,你留在康安,是首要大事。高宴既知你的身份……”
顾淼打断他道:“将军,此时阴雨不绝,南地雨势更急,此时若不找到齐大人,恐怕齐大人有性命之危。”
顾淼不想留在康安。
顾闯冷了脸,道:“这是军令,我令你留在康安,哪里也不许去!”
前一段时日,刘蝉邀请众多康安女眷来府中做客,是何居心,一目了然。
她想替高宴与谢氏或是陶氏结亲。
想以此令高氏在康安站稳脚跟,门都没有!
顾闯想到这里,脸色愈冷:“‘顾盈盈’便是不想来,也得来。”他直视顾淼,目光锐利。
顾淼看得心头一跳:“将军,忘了何为金蝉脱壳?”
顾闯属意联姻,倘若说,先前只是暗示,眼下却已是有些急不可耐。
顾淼只觉眼前的顾闯有些陌生,可转念一想,又不尽然。
急功近利,汲汲营营。
她以为顾闯还是她少时的阿爹,她再示弱不见,也明白他早已有了野心,自烛山泊离去,雄踞邺城的顾闯不知不觉早已变了。
顾闯深吸一口气,面色愈沉。
顾淼不待他答,扭头就走。
“你站住!”
檐外大雨淅淅沥沥,顷刻淹没了人声。
悟一看了看车檐下挂着的铁钟,摇来晃去,虽是软铁,可平日的风雨根本无法撼动铁钟分毫,他蹙紧眉道:“公子,风雨太大了。前面两周交界处,地势狭隘,本就是桃汛灾区,不能再往前了。我们的存粮虽已以蜡罐封存,可急流之舟如何渡河,不若就在涿鹿以南的城镇布施,引流民往北而去。”
车檐下的铁钟不住地叮当作响。
高檀颔首:“引流民北上,涿鹿是一处,若存粮不够,只得护送他们前往康安。”
“康安?”悟一不解道,“康安真能大开城门,迎接流民?”
高檀道:“廉州以南,流民上万,涿鹿如何安置,不去康安,倘若阴雨不歇短时之内,他们也没有别的去处。”无路可退,无路可进。
悟一缓缓地眨了眨眼,只得点了点头。他虽然想不明白,高檀为何忽然改了主意。原本他们要将流民定于涿鹿,力强者随顺教西进,绕路北上花州。可是,倘若能够救人,引到康安,自也是行得通的。
自廉州以南往涿鹿一带的官道,摩肩接踵全是冒雨而行的流民。
顺教在临近的城镇发粮布善,可是流民人数众多,个个饥肠辘辘,一双又一双深陷的眼睛望着黑瓦铮亮的粮罐。
教徒不得不带刀守住个个粮铺,
染疾的病人被暂时收治,教徒用罗文皂的药方熬了大锅药。
即便如此,他们也不能救所有人。
流民继续北上,短短十日之间,康安城楼之外便聚集了上千人。
四扇城门紧闭,城内的气氛愈发焦灼。
前段时日,城外施粥布善的摊子没了踪影。
大雨下个不停,新粮进不了城,城中各门吃起了存粮,更不可能再开门布善。
高恭与顾闯同住原本的邓氏府衙。前来拜会的高门不绝,而高恭却称病不见。
顾闯见了几个,但见来人垂头丧气,怨天怨地,通通让他主持公道,驱散城外越聚越多的流民。
起初顾闯为了拉拢人心,还耐着性子听了一阵,又令数十骑兵驱策了几回,刚开始甚为见效,围住城门的流民散开了去,可过不了二三个时辰,人群复又聚拢,将城门围个水泄不通。
顾闯也烦了,摆手道:“此法无用。”
来人躬身一拜,语调沉重道:“将军,当真没有别的办法了?何不杀鸡儆猴,须知,城门不开,长此以往,城中无粮,又该如何?”他越说越慢,“从前,邓将军在时,康安城还没遭过此等罪,况且,水患是险,时疾更险,一传十,十传百,大将军驻军在此,不可不防啊。”
顾闯脸色一沉,听他又道:“此危急关头,高将军反倒病了,若是顾将军能够解了康安急困,何愁众人不归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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