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漠小兰
午后的艳阳高照。
刘蝉吩咐侍婢清点明日春宴用以装点的花卉。
她心不在焉地侍女回话,思绪却又飘到了地牢之中的孔聚身上。
高恭回城过后,已经去见了他一面,顾闯想要立刻杀了他,她猜,高恭似乎应该也是这个意思,只是他不想自己动手,白白脏了他的手。
若是顾闯动手,前有虐杀邓鹏,后有城门射杀流民,顾氏更会声名狼藉。
刘蝉捏起一颗春杏,放进嘴里慢慢咀嚼。
婢女跪在厅中,等了好一阵都等不到她的回音,只得硬着头皮又问一遍:“夫人,大公子和二公子要安排同坐一处么?”
刘蝉回过神来,二人素来不合,她摇头道:“大公子当列首座,至于高檀……”她沉吟片刻,高檀活捉了孔聚,正是得高恭欢心之时,“将二公子的座次与陶氏相近便是。”
*
隔天,康安城中依旧是个晴日,碧空如洗。院中百花争艳,城中朱门大多受邀在列,赏花听戏,一派热闹。
府中的丝竹声直到傍晚稍歇,橙辉映染天际,谢宝华朝紧张地摩挲了腰带,目光不禁再度望向庭院的另一侧。
高檀与陶氏同坐一处。
陶氏今日来赴宴的除了陶玉,便是陶家大公子,陶浅。
高檀与陶浅并排而坐。
他的发上高竖黑冠,横插一柄黑玉笄,身上穿一袭素白大氅,时而与陶浅说话。
许久未见,谢宝华觉得高檀有些不一样,却又说不出来,具体是哪一处不一样。
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不曾向她投来
她的袖中双拳不禁紧紧一握,下定了决心。
天边升起一轮孤月,戌时已至。
顾淼从城外营地折返,今日府中宴饮,她自然不愿意凑热闹,她留在康安,是为劝顾闯回邺城,也不愿节外生枝。
顾闯说,待到齐良坐稳了帝位,他便折返。
眼下大事,是要杀孔聚,绵州之乱方能全然平息。
可是,如若孔聚自愿俯首称臣,跪服新帝,免了绵州之乱,才是上策。
三足鼎立,于康安初定,亦比两人相争更好。
顾淼心中忧虑不减,她不明白为何顾闯非要杀了孔聚不可。
杀性不改,便是退居邺城,也难有安宁之时。
顾淼脑中念头百转,脚下不知不觉地走到了院后的屋舍。
古怪的是,窗影之上依稀可见她屋中的烛火微茫。
顾淼心头一跳,握紧了手中的弓弦。
下一刻,一个人影跌跌撞撞地自她的屋中跑了出来。
她正欲举弓,却见那人以帕掩面,似在哭泣,正是谢宝华。
顾淼怔愣原地,却见谢宝华抬眼望来,似是一惊,转瞬却朝游廊的另一侧奔去。
她怎么会在这里?
顾淼疾步上前,透过半敞的门扉,却见屋中一片狼藉,架上的玉瓶跌落在地,摔得粉碎。
她眉心一跳,却听另一道人声自内室传来。
“谢姑娘还不肯走?”高檀的声音又阴又冷。
高檀为何在此处?
顾淼大惑不解地进了内室,鼻间赫然闻到了血腥的气味。
高檀立在房中,面色森然,垂在身侧的右手此刻正在流血,血珠一颗又一颗地递到了地上。
她闻到的血腥味正源于此。
谢宝华自然伤不了高檀,更何况她也不会有心伤他,可是为何?
“你为何在此处?”顾淼眉头紧皱道。
走得近了一些,顾淼忽而闻到高檀身上传来的馥郁之气,似是桂花香气。
她的脸色陡然一变,正欲后退,手腕却被高檀猛地捏住。
他的手心滚烫如火,死死地扣住了她的手腕,一双眼瞬也不瞬地凝视着他,目若悬珠,光华流转。
他的薄唇却紧紧抿着,脖颈一侧的青筋突突跳了跳。
“放开我!”顾淼低声喝道,“这是催情香,是么?你身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是刚才的谢四娘么?”
实在荒谬至极!
谢四娘竟然大胆到敢给高檀下药?
谢宝华心悦高檀,她倒是清楚,从前谢朗便想废了自己,另立谢四娘为后,可惜谢朗离世太早,谢氏最终未能如愿。
谢宝华退而求其次,想要入宫为妃,可是她怎么会同意。
她和高檀便是闹得再不可开交,偌大的后宫,也只是她一个人。
顾淼心头微凛,压下心绪,转念想道,不过他们为何在她的房中!
她低头见到高檀指尖滚落的血珠,转瞬回过神来,催情散效果再是难以招架,高檀也能自伤其掌,喝退谢宝华,既然智尚存,为何又要留在此处?
顾淼一念至此,立刻挣扎了起来,妄图挥开高檀的钳制。
“高檀,放开我!既是你和谢氏的恩怨,不必牵连旁人!”说着,她抬手要去袭击他的手肘,却被高檀利落避过。
“此计用了一次,便不管用了。”高檀的声音低沉暗哑。
顾淼恼怒道:“滚出去,这是我的房间!”
高檀笑了半声:“你从前不也是向来都是不请自来。”
那是很久以前的从前了。
她彼时确实常常“不请自来”,纠缠高檀。
高檀手中用力,将她拉到了身前,顾淼一惊,左手朝他挥去,高檀微微后仰躲过一掌,脚下一转,拽着她摔到了榻上。
顾淼心头大惊,翻身欲起。高檀顺势一转,双腿钳住了她的双膝,令她一时动弹不得。
“高檀!”
顾淼怒极,抬手刮向了他的脸颊。
高檀没有躲,被她打了一巴掌。
“啪”一声脆响,令顾淼一惊,可他的脸上不见怒容,眼中却是愈亮。
按住她胸膛的右手滚烫濡湿,血迹顺着她胸前的衣襟,慢慢染红了衣衫。
他倾身而至,顾淼偏头一躲,他却狠狠地咬住了她一侧的脸颊。
惊痛过后,越来越浓郁的馥郁的桂花香气弥漫鼻间。
温热的气息拂面,仿若微风卷过耳畔,顾淼听见高檀忽道:“还给我?”
“什么?”顾淼又欲抬手挣脱。
高檀按住了她的手背,语带沙哑道:“把阿诺还给我。”
第70章 莫测
又是阿诺。
顾淼心中酸涩难当,转瞬之间,怒从心头起,左手猛然挣脱了高檀的钳制,刮向了他的脸颊。
高檀偏头一躲,右手捏住了她的手腕。
顾淼沉声道:“不许再提他了。”
高檀双眼漆黑如墨,闻言仿佛怔忡了一瞬。
顾淼趁势,双膝一动,手中一转,狠狠捏向了他掌上的伤处。
高檀眉心一皱,力道稍缓,顾淼推开他的胸膛,脚下挣脱了他的双腿的束缚,翻身而上,一上一下顷刻颠倒。
高檀没有出声,一时并未挣脱,只是瞬也不瞬地凝视着她。
顾淼垂眸看他,床帐之间馥郁的桂花香气令她昏昏沉沉。
谢宝华,真是好大的胆子。
可是高檀是什么人,她再清楚不过,居然任由她“得偿所愿”。
饶是顾淼再想退避,再想遮掩,今夜为何高檀会在此处,她也不是不明白。
为了阿诺也罢,不是也罢。
以前的高檀在她看来总是阴晴难测,时近时远,可眼下的高檀却如琉璃,一望即知。
顾淼缓声问道:“你是不是不甘心?从前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如今却避如蛇蝎,倘若我是你,我也会不甘心。”
高檀眉梢一动,唇角露出似有若无的笑意:“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他沉默了片刻,又道,“你便是如此自比的?”
顾淼正欲答,却听他又道:“何谓不甘心,是你爹未死,我不甘心?还是你死了,我不甘心?”高檀笑了一声,“你爹与我,你从来都不曾信我。”
“不是!”顾淼出声道。
高檀目光晦暗:“为何不是?倘若不是,你会想要杀我么?”
顾淼闭了闭眼,又道:“倘若我真想杀你,那一夜为何死得是我,而不是你?”
高檀敛了笑意:“你就为了顾闯而寻死,倘若你信我一分,你便会晓得,我从来都不会杀他,顾闯自然该死,可是他与你血脉相连,我断不会杀他。”
顾淼闻言,反倒凄凄一笑:“是啊,你自心胸阔达,能忍常人不能忍,可是,你从来都未曾对我说过,你说我不信你,你又何尝信过我呢?”
顾淼垂下眼眸,眼眶忽地酸热,她抬起头来,再不看他:“十五载光阴,到头来,便如陌路。”
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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