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帘风 第8章

作者:漠小兰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女扮男装 轻松 穿越重生

  莫非凉危城一战令他改了主意,他莫非觉得自己已无法掌控高檀了?

  顾闯脸色难看了起来,他平生最恨这样的小人,手足相残,背后动刀子的小人。

  高檀却摇了摇头:“小侄不知是何人。无凭无据,或许并非横弟所为。”

  顾闯摆了摆手:“既如此,你先养伤,其余的事情,交予我来细查。”是人是鬼,一查便知。

  顾闯掀帘而出,外面的天光已然有些黯淡。

  他回到营帐时,却见顾淼正在大帐等他。

  “你怎么来了?”顾闯问罢,又像是猜到了什么,笑了一声道,“你不是说,你不爱瞧他了么?不是说年少无知,怎么,眼下,又急急巴巴地跑来问?”

  顾淼顾不得他话中的戏谑,只道:“高檀中毒了,是么?既然如此,不如你趁势将他送回湖阳养病去。”

  顾闯倒真吃了一惊:“你是在说反话?”

  顾淼心头烦躁,道:“我为何要说反话,你不是答应我了么,凉危城后,便送高檀回湖阳,眼下,他又伤了,病情耽误不得,不若快些把他送走。”

  顾闯上上下下地打量起顾淼来:“你晓不晓得,我要真把高檀送回湖阳,且不说他回到湖阳,高恭会如何待他,高宴会如何待他,他的伤势兴许撑不过舟车劳顿,死在半路上,也未可知。”

  顾淼听得一愣:“高檀真伤得这么重么?”齐良不是说他的伤势不重么?

  顾闯脸上露出一点志得意满的笑容:“你又着急了么?”

  顾淼冷了声:“你见到他的伤了?中的是什么毒?”

  “高檀中的是青花毒,他的额头也有伤。”

  顾淼胸中咯噔一跳,青花毒,她没听说过。额头的伤兴许就是被她射中的伤?

  高檀中毒的事情,上辈子压根没发生过,顾淼想来想去,高檀来到邺城之后,高横是唯一的变数。

  “是高横么?”

  顾闯只挑了挑眉,却问:“那你还想把他送回湖阳么?”

  顾淼沉默了片刻,张了张嘴,一肚子的话想说却说不出口。

  顾闯见状,叹了一口气:“你先回去,这些天,你也当心些。”

第8章 雁过千山

  三日倏忽而过。

  这三日间高橫只见了高檀一面。

  高檀看上去中毒颇深,大部分光阴,他似乎都在半梦半醒间,高橫连问一问他中的是何毒,怀疑是何人下毒的机会都不曾有。

  高檀被顾闯挪到了另一处营帐,而顾闯不肯见他。

  高橫不傻,他很快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他对随从道:“顾将军在疑我,他恐怕以为是我下毒害了高檀。”进了营地,高橫身边只留了这么一个心腹。

  “公子,何出此言?公子没必要害了那庶子,若是有心要害他,公子何苦将他带来邺城。”

  高橫摇摇头:“顾闯会疑我,是怕高氏以此为由,破坏先前的联盟,舍下一个小小的庶子,又有何不可。”

  随从一听,变了脸色:“公子打算如何做?可需要派人送信到夫人手中?”

  邺城到湖阳,快马加鞭,亦需小半月。

  高檀若是一直不好,难保顾闯不会先下手为强,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善茬,死一个姓高的是死,死两个也是死,更何况,两个都死了,无人前去湖阳通风报信,他还能长久地瞒下去。

  想到这里,高橫彻底坐不住了。

  “你想办法出得大营,前去邺城与人汇合,我立刻写一封信给夫人。”

  *

  金乌落下了西边的地平线,往西望去,漫漫黄沙卷地,拉长的日影在沙砾之间摇摇晃晃。

  天色暗了,远处的靶台隐匿进暗影里,再也无法看清。

  顾淼抬手收了弓,往营帐折返,走到岔道时,她脚尖一转,不知不觉地走向了高檀所在的营帐。

  隔着一小段距离,她便闻到了浓重的药味。

  难道高檀真的伤得这样重?

  自他中毒后,顾淼还未见过他。

  她将长弓调转方向,挂在背后。

  高檀的帐外守着两个军士。见到她,皆面露疑惑。

  顾淼压低声道:“听齐大人说高公子受了伤,我特来瞧瞧他,不多待,看一眼就走。”

  顾远是顾闯的‘远方亲戚’,两个军士面面相觑,犹豫片刻,最终挥手放了行。

  顾淼脚步顿了一瞬,暗暗深吸了一口气,方才掀开帐帘,走了进去。

  角落里的灰炉子火苗摇曳,炉上的黑罐里,深褐色的药汁咕噜咕噜地冒着泡。

  高檀躺在木板床上,双目紧闭,似乎在安睡。

  帐篷里除了汤药沸腾声,再也听不见别的响动。

  她放轻了脚步,慢慢走到了床前。

  高檀的呼吸又轻又缓。眼前的高檀,看上去太年轻了,青涩得陌生。

  顾淼忽而然想到,十五年,十五年后的高檀鬓边生了些微白发。

  宫里的太医说,陛下是多思多虑,故此早生了华发。

  顾淼低头注视着他的容颜,忽见他的眼帘动了动。

  高檀醒了。

  一双黑漆漆的眼仁凝视着她。

  顾淼退了半步:“高公子。”

  高檀将醒,脸上露出了难得的迷茫神情,他的目光扫过她的脸庞,又看了看她背后的长弓,顿了小半刻才道:“顾远?”

  顾淼拱手道:“齐大人命某来瞧瞧高公子,不料公子在安睡,是某叨扰了,先告辞了。”

  高檀的眉头皱了起来:“齐良让你来探我?”

  这个谎确实撒得不太高明。

  顾淼点了点头:“正是。”

  “齐大人有何嘱托?”高檀半坐了起了身。

  火光映到他的脸上,顾淼方见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唇上难见血色。鬓边的疤痕,看形状,大概就是她当夜的弓箭擦出的伤痕。

  当晚,她原来没有真的射中他。

  “高公子伤得很重?”

  高檀抬眼,见顾远不答反问,心下愈疑,却答道:“此毒难解,虽未伤及要害,可解毒亦需时日。”

  顾淼面上点了点头,心中却想,如此一来,一时半会,高檀是走不成了。

  她不愿久留,再拱手道:“时辰不早了,不打扰公子休息,我先告辞了。”

  顾淼刚一转身,又听身后的高檀道:“顾公子,可否替我向齐大人带一句话?”

  顾淼回身:“什么话?”

  “居夫人在邺城有处旧宅,在南衣巷。”

  *

  高橫并非孤身来到邺城,顾闯早有预料,只是他没想到,高橫在邺城可用的人比他想象得多得多,皆是武人,还有马匹与兵器。

  高恭真是送来了一个好儿子。

  自高檀中毒后,他便派人一直盯着高橫,是以他身边的人偷偷出了大营,他便知道了。并且,他的人也找到了南衣巷的藏身处,居氏原就是湖阳以西的豪强,高橫来邺城,也带来了居氏的人马。

  攻下凉危城后,邺城大营的人陆陆续续渡了湪河,若高橫真要发难,虽不见得会真出什么大事,但也是个难缠的麻烦。

  顾闯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将他可能有的歹念,扼杀在萌芽处。

  “杀了他?”听罢顾闯的打算,顾淼悚然一惊,“阿爹三思而后行,高橫是高恭的儿子,再不济,也是亲骨肉,阿爹岂能说杀就杀。”

  他是个病秧子,他也没几年活头了。

  鲁莽与冲动迟早害了阿爹。

  顾淼生生压下了这后半句。

  顾闯不置可否地扯了扯嘴角,一侧的齐良出声道:“将军何不先剪除羽翼,再看高氏可有后招,静待此一时。”

  齐良说着,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顾闯的脸色,凉危城后,这几日来,顾闯身上的杀性又重了几分。

  顾闯的脸上果然又露出了几分不耐:“老子早就受够了高家的虚伪,他以为送两个儿子来,就能息事宁人了。从前我们在观台城,死的人便可以一笔勾销了么?”

  顾淼听得一怔,观台城,她险些都忘了。

  在这脆弱的,短暂的联盟之前,顾闯和高恭在观台城打过一场,高恭是区区险胜,两方都死了不少人。

  阿爹一直记着这个仇,此仇还未报。

  齐良敛了神色:“还望将军以大局为重,一旦南地平息,何患再无来日。”

  欲报此仇,尚有来日。

  顾闯脸色变了又变,最终重重地冷哼了一声,掀帘而去。

  这里是中军大帐,他一走,顾淼也不便多留了。

  她拱手道:“齐大人,我先告退了。”

  齐良定定看了她一眼,忽道:“顾远,高橫不见得奸邪,而高檀也不见得软弱,与高氏联盟是权宜之计,你晓不晓得这个道?”

  齐良说话总是这般弯弯绕绕,可他话中的意思,她听明白了,他让她与高家保持距离。

  毕竟,前几日,她去探了高檀,方才知晓了南衣巷。

  “我知道了。”说罢,她转身就走,没再去看齐良的脸色。

  此一待,便是过去了半月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