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叫我苏三少
江临琛再一次地感到困惑,手却接了?过来,低头望着她。
他还没?说话,她便很理所当然地昂着下巴,笑得眉眼?弯弯,“你一直在看?这个包包,应该很喜欢吧,我也很喜欢它,它还蛮可爱的。不过既然你也喜欢,就给你拎吧。”
江临琛:“……”
温之皎说到最后有点?绷不住表情,像是自己也觉得这话有些荒谬似的,但立刻又转过头去不看?他,“走吧走吧,走快点?嘛。”
江临琛看?着她在憋着笑,自己也忍不住想笑,却只是“嗯”了?声跟在她身后。
璨黄的光芒洒在江面之上,波涛随之滚动时,那绵延的如?燃烧的火浪便也在江水上滚动着。来往的货轮亦或者载客的轮船发出一声声悠长的鸣叫声。跨江的大桥两边伫立着一颗颗橘色的灯火,里,桥下的轨道,列车呼啸而过。
轮渡仿若公交车,亦有规定的时刻表,江边的停泊点?前?是厚重的闸门。闸门后,二?三十人拥挤着,等待着,其中也有不少骑着电动车的外卖骑手。
江临琛与温之皎来得很早,站在人群最前?方?,也最能清晰地透过接驳处的空隙望见漂亮的江景。
轮渡缓慢地靠近,人群有些躁动,江临琛下意识往后靠了?一下,挡在了?温之皎身后。温之皎全然没?有察觉,只是四?处张望着,对一切都感到新鲜。
江临琛顿了?几秒,才道:“轮渡可能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精致,我刚刚看?了?下内部照片,感觉环境很普通。”
“我又没有要求它一定要很精致。”温之皎转过头望他,脸上有着止不住的笑意,“再说了?,这样?多好玩啊,坐在船上,透过船上的玻璃望着江景,然后慢慢飘荡过去。”
江临琛没?再说话。
很快的,轮渡接驳,闸门打开。
江临琛望见温之皎三两步跑过去,踩着铁铸的梯子进了船。他连忙跟上,很快的,便望见了?轮渡内部的环境,内部很是宽敞,很有几分像地下停车场,刷着绿油油的漆,汽油和潮湿的味道扑面而来。
斑驳的铁皮座椅零散地被固定住,只有两三个地方?有窗户,窗户上也只装着小小的玻璃,隐约能看?见外面。船内开着灯,但灯的照射下,空气愈发显得浑浊。
啊,比照片里还糟糕点?。
江临琛看?向温之皎,她像是也愣住了?,几辆电动车驶入内部。他走近她,望见她的脸皱着,这里看?看?,那里摸摸,并不像是满意的样?子。
江临琛没?再看?她,走到了?船壁,伸手握住了?墙边的拉杆。闷而暗的光影,轰鸣的发动机声音,这些让他不是很熟悉。他望向地上,只能看?见黏糊糊的,脏而暗的胶质污渍。
他有些出神之时,却陡然在冷而透着汽油味的空气中捕捉到淡淡的花香,他一转头,便发觉温之皎不知何时已经悄悄站到了?她身边,静静地望他。他的手指一动,攥紧了?栏杆,没?有看?她的脸,只是看?她耳边上的流苏耳环。在这样?有些晦暗的环境里,像流动的星星似的。
“现在你是江总,还是江远丞的哥哥啊?”
她问这话时,很有些鼓起勇气的意味。
江临琛被她盯得怔了?几秒,又移开视线,望是那些坐在电动车上看?手机的人,“现在还是上班时间,理论上是江总。但既然翘班了?,那就不算吧。”
他望了?一圈,笑着看?她,接着道:“不过也没?什么分别,毕竟你不是不打算再来公司了?吗?”
“哦对,你说得对。”温之皎才反应过来,扶着下巴煞有其事点?头,接着,她又望着他,脸上很有些认真?,唇畔弯着,“那你把外套给我用可以?吗?”
“当然。”江临琛脱下了?西装外套递过去,“是冷了?吗?”
温之皎摇头,接过了?外套,手指在那黑的映衬下,愈发显得白且耀眼?,连指甲油的颜色都愈发鲜艳。他看?见她展开了?宽大的西装外套,却并没?有披着,而是反着穿上了?外套。
她的两只手臂深入了?袖筒当中,过长过大的袖子便空荡着,过多的褶皱便隐约勾勒出手臂的形状。她举起手晃了?下,袖筒便滑落下去,露出纤细白皙的手臂来。
江临琛的手伸进口袋里,攥紧了?拳头,黑眸扩散开来,紧紧地凝着她。她也察觉到他的视线,望他一眼?,眉眼?弯了?起来,话音很轻,“谢谢,外套很大,够用了?。”
……他捕捉到空气中在这一刻的微妙变化?。
江临琛的唇动了?下,他还没?分清自己要笑,还是要说话时,却看?见她一转身,扶着船壁上的栏杆急急地走着。他惊讶几秒,看?见她走到了?船内角落的铁皮座椅上,座椅面对着出口,可座椅背后正好有着一扇窗。
温之皎一转身跪坐在椅上望窗外的江景,缩着手,隔着外套袖子扒着椅背,身前?,宽大的外套下摆也铺陈在她膝盖下的位置。
……原来只是觉得铁壁座椅有些脏,把他的外套当做坐垫。
江临琛眉头挑高了?一些,走到了?她身旁,笑道:“原来你不是冷了?啊。”
“你介意我垫着吗?介意的话我脱下来。”
温之皎望着窗外的潮水,光芒透过斑驳老?旧的玻璃,在她脸上也投下了?斑驳的光。她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答,转过头望向江临琛,却对上他有些幽深的视线。
江临琛俯身,手也搭在了?椅背上,道:“不介意,所以?下次直接说就可以?了?。”
温之皎眨了?眨眼?,很有几分无辜的样?子,“啊,你误会我要穿了?吗?抱歉,我以?为我说借外套用一下你会理解的。”
江临琛也眨了?眨眼?,像是在反应,几秒后他笑起来。
他道:“嗯,抱歉,我误会了?。”
温之皎继续看?夕阳在江面波澜上洒下的光彩。
轮渡的时间不长也不短,当停泊时,彩色的云朵已经染上了?些灰调。云朵被风推着走走停停,灰色也愈发嚣张,将?一朵朵云侵蚀得更为彻底,没?多时,整片天空都有了?些灰意。
老?城区的商业街很有些破败,当江临琛与温之皎吃完晚饭时,天还未暗,却已有一些老?头老?太太们推着音响出来在商场前?跳舞了?,街道旁也有不少摊主出摊了?,奶茶店前?也有人排起了?队。
这样?的热闹场景,江临琛以?为温之皎会感兴趣些,可她虽握着一杯奶茶到处看?看?,却并不像很有兴致的样?子,甚至不太说话。
江临琛四?处望了?一下,道:“更晚一些时间,应该会更热闹。”
温之皎像是没?了?能量,表情蔫蔫儿?的,“没?意思,我想回家?。这里跟我老?家?一模一样?啊,你看?,连这个都一样?。”
他们正好停在一处饰品摊前?,她说着抬起手捏起一对耳环来,“我家?那边才卖八块钱,这里卖——”
温之皎话音顿住,将?那对耳环捏起来望了?一眼?,弯弯的月牙形状,底部缀着几根银穗。江临琛望了?一眼?,低声道:“你想要吗?这应该是仿制品,不如?去专柜看?看?。”
她没?理江临琛,只是看?向摊主,“这个卖五十也太贵了?吧,二?十五。”
摊主愣了?几秒,“啊哪有这样?砍价的,进货都三十了?。”
温之皎想了?想,道:“二?十。”
摊主:“……你怎么还越砍越低呢?”
温之皎:“十五——”
“最低三十了?,小姑娘,我就是看?你是美女亏本卖给你的!”摊主急眼?了?,摆摆手,“算了?算了?,话都这么说了?,二?十五你拿去吧,再低不可能了?。”
江临琛这下真?有点?惊讶了?,笑起来,“你砍价挺厉害啊。”
温之皎昂着脑袋,对他招手,江临琛行云流水地把她的包递过去。温之皎从包里拿出手机,扫码付钱,转过身喝了?口奶茶,很有些惋惜,又很有些得意:“还是让她赚不少,我家?超市里卖的话,这种都才卖三十的!”
“真?厉害。”江临琛夸赞,又道:“但万一材质不好,说不定会过敏,还是——”
“江临琛,”温之皎叫了?他一声,他疑惑低头,却看?见她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含着些认真?,“你觉得遇到江远丞之前?,我会花几千几万买一对耳环吗?”
江临琛怔了?几秒,他道:“你说得对,不过你不花,也有人为你花。”
“那当然。”温之皎甩了?下头发,将?耳环塞到他手上的包里,语气轻松而俏皮,“你弟弟是花最多那个,对了?,现在我戴的这对耳环也是他买的。”
江临琛垂眸,看?她那对流苏耳环,“他为你花了?多少?”
“嗯……不记得了?。”温之皎十分诚恳,“他送的东西太多了?,我又懒得搜价格。”
江临琛笑起来,“真?可惜,想来我应该是花得最少那个。”
“虽然我不会去上班了?,但那个日薪你得给我,给了?我就不是最少的了?。”温之皎一本正经地跟他讨论着,又很赞同自己的话似的,点?了?点?头,继续道:“花得少的那些人一般只会写?情书,说未来会上好大学之类的,或者送一些莫名奇妙的手工。”
温之皎想起来高中的事似的,笑了?起来,“送手工品的人好像总把自己的心意看?得很珍贵,但人廉价,心意哪里值钱呢?”
江临琛:“……”
虽然他没?有送过什么手工,但他隐约感觉送心意的自己被扫射了?。
江临琛愈发觉得兴味盎然。
她脚步轻快地往前?走。他便从她身后望着她,一手拎着包,一手挽着自己的外套。他发现她走路总是抬头挺胸,不怎么看?路,卷曲蓬松的头发总跟随着她轻快的步伐晃来晃去。
他走近一些,便又发现了?她拇指的指甲油被她抠掉了?一些,脖颈上有了?些汗,几根发丝黏在上面。他又看?见奶茶吸管上很淡的粉印,她鼻尖上的细密汗珠,耳边有几缕湿润的发丝,耳环钩在她耳朵上晃得像是要脱落。
江临琛突然感觉这一刻的她和下午望着轮渡的她,在玻璃房里看?电脑的她,甚至于是更早之前?的她都有了?区别。就像失真?但精致的照片与真?实但有瑕疵的照片,人是同一个人,可让他的感觉很有些不同。
他走到她面前?,拦住了?她的步伐,她还有些迷惑,他却已经抬起手穿过了?她的发丝。他的手擦过她的脸颊,又停留在她耳边。她凝着他,脑袋歪了?下,眼?睛里有了?茫然。
下一秒,她耳朵上要坠不坠的耳环终于脱钩,滑过她的脸颊,落在他的手心。
江临琛眼?镜下的黑眸直勾勾地凝她,“看?来他买的耳环不太适合你。”
温之皎抬起手去拿,江临琛却收拢手指,握住了?她的耳环,也握住了?她的手。她挑起眉头,眼?睛弯如?新月,“我不懂你的意思啊,你是想说他买的耳环质量不好吗?”
江临琛将?她的手一拉,将?他们的距离拉近,他低头望她,喉结滑动了?下。
他道:“是我应该问你,从什么时候懂我的意思的?”
温之皎想了?几秒,“打领带吧,啊,不对,应该是你说带我翘班的时候。”
她笑起来,“因为……江远丞也这样?约过我。”
江临琛愕然起来,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连带着如?同热气球般膨胀的心也缓缓漏了?气。他倒吸了?口冷气,正要说话,温之皎却已经将?手搭在他的手背上,把她的手抽了?出来。
耳环仍留在他的掌心中,只是却有了?些空荡与刺痛,大概是耳环钩被他握得太紧了?。
江临琛竟不知道要说什么,可温之皎却已经转过身,往前?走,两手背在身后。天色终于暗沉下来,路灯亮起,她晃悠着身体?走起来,话音里又是藏不住的得意。
“你们兄弟还蛮像的耶。”温之皎语气轻飘飘的,“我记得那时候要去补习班,江远丞就站在补习机构的楼下等我,他说……”
她转过头,看?向江临琛,漂亮的面容让她头顶上的路灯都像是月亮。
江临琛的眼?睛凝着她的唇,那唇此刻抿着,嘴角却有着很淡的笑。那笑让他分不清,她是陷入了?回忆,还是对他的嘲弄,亦或者她只是想笑。
无论是哪种,江临琛都有些莫名的躁,因为她在此刻让他不得不问出“他说了?什么?”这样?的话,提问的人是掌握对话权的人,追问是被掌握对话权的人。
“他说……”
“我知道你在这里补课,也知道很快就是上课的时间了?。”
江远丞穿着简单的衬衫黑裤,柔顺的黑发下,俊美深邃的面孔上灰眸锐利,身上有着某种笃定与自信。他本就高大健壮,立在温之皎面前?时,便几乎要将?她罩在阴影下。
“啊……怎么又是你!你想干嘛啊!”
温之皎望见说话的人,登时愣住。
江远丞道:“你上次那样?很不尊重人,所以?……”
“好好好,我们换个地方?说话行不行?”
温之皎打断他的话。
炎热的夏日,恼人的蝉鸣叫个不停,补习机构下,时不时有学生经过。
温之皎扯着书包带,晃着脑袋看?了?看?周围越来越多的学生,生怕碰到熟人,一把将?江远丞的手拽住往外拖,“你跟我来!”
江远丞的笃定与自信被她突然的接触打碎,他立刻又有了?些迷惑,被温之皎拖着走到了?附近的,楼与楼的夹角胡同里。等确定没?人经过后,她才松开手道:“大哥,你到底想干什么啊!都过去好多天了?,怎么还记着这种事啊!”
他低头看?了?眼?手腕,她大概留着长指甲,抓他手腕时并不能拢住,因而那尖尖的指甲很快在他手腕上留下了?浅浅的月牙痕。
江远丞没?忍住将?手放到背后,另一只手摸索了?下手腕,很认真?道:“首先,我们不认识,但你却让我爬树摘樱桃,然后我做了?你就走了?。你没?有和我道歉,也没?有和我道谢。第二?次见面,我和你说了?,你也是敷衍我。”
他语气更认真?,脸色也很严肃,“在接受过的教育里,我觉得我没?有被尊重,所以?我希望你尊重我,诚恳地道歉。也正因此,我找到了?这里,如?果你不道谢和道歉的话,我就不让你上课。”
温之皎:“……你是翻译器吗?啊,说话怎么绕来绕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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