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叫我苏三少
他点头, 佣人打扫完残局,送上了新茶后便关上门。
谢观鹤与顾也之间?向来熟稔, 他倒也不拘束,走到桌前将那两本书拿起来看了看。几秒后, 他垂下眼, 又坐下喝起了茶。
没?多时,门便被推开,人还?没?进来, 谢观鹤便听见顾也的笑声?, “你倒是会挑时候来,我都准备睡了。”
谢观鹤抬头,果然望见顾也长发湿漉着,些许水珠顺着面容落下, 兴许是刚洗完澡,隐约蒸腾的热气让他那总是显得狡诈的眼睛也显出?了些惑人的雾气来。他一面走过来,一面握头巾擦头发。
“听说你连人带车掉下山崖了,怎么也得抽空来看看。”谢观鹤握着茶杯盖拂去浮沫,骨节分明?的手指倒比白瓷茶杯的质地看着还?好些。他放下茶杯,清俊的脸上有了些笑,“开车都开不好?”
顾也笑起来, 长长叹了口气,“别说了,你是不知道,人到极限时能多恐怖。本来一切都顺利呢,结果她一知道我要送她去山里,她直接化身人猿泰山硬生?生?挣脱了麻绳,给了我几拳跟我抢方向盘。”
谢观鹤想起来照片里温之皎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实在有些难以想象她的变身,只是道:“亏得江临琛不服软,不然恐怕你们真折那里了。”
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顾也便挑起眉头,“怎么我感觉你话里有话呢?”
“嗯。”谢观鹤十分坦诚,眼里有些探究,语气仍是风轻云淡的,“从事后来看,你们落在河里了,按照有些人睚眦必报的个性,我还?以为那里会有条冤魂。”
顾也闻言,竟又笑了,“可人总要赌一赌吧,就不许我赌一把江临琛反骨,一定会来找温之皎,能让我最快解困吗?”
“生?命垂危之时还?能想到这一步?”
谢观鹤问。
顾也道:“你记得我们之前去猎场打猎吗?”
他道:“那里的动物?实在温驯,但求饶时的样子都很狡猾,会哀鸣,流泪,发抖。然后在你放下枪管时,冲过来扑你。”
顾也却十分坦然,他自觉没?有说谎,温之皎在车上时抢方向盘时,那眼睛亮得跟动物?似的。
“你像生?了癔症。”谢观鹤顿了下,道:“你直说你见色起意我都觉得还?好,但现在你却在用修辞手法?讲这些话,很恐怖。”
顾也:“你没?理解我的意思。”
谢观鹤道:“你的意思难道不是她如猎物?一样让你心软了?”
顾也道:“不是,我在说我后悔救她了。”
谢观鹤:“……?”
顾也煞有其事地摇头,“她被我救了第一件事就是扯我头发打我,我有点怀疑她是不是猜到了我得靠着她引江临琛过来,有恃无恐地骂了我一天?一夜。”
谢观鹤笑出?声?了,“越说越玄乎。”
他没?再多问,只是道:“江临琛和我直言他已经转投陆家了。”
“不见得。”顾也起身往书桌前走,道:“陆家蛰伏这么多年,不说江远丞,光是江家的长辈都是倾向于谢家的,江临琛心气儿?再高也得徐徐图之。事儿?最怕等,久了就不是他说了算的。”
顾也刚到书桌前,望了眼书,便皱眉:“你翻我书了?”
谢观鹤道:“是,有点好奇你看神话和植物?志干什么。”
顾也语气平静,把书翻到原来的页码,“哦,神话随便拿的,植物?志的话,是好奇江远丞是哪种?植物?人。”
谢观鹤点头,语气更平静,“你也翻翻神话吧,说不定他当上爱神了,撮合的温之皎和江临琛。”
“当然,最重要的是俱乐部的人和我说了,说裴野和江临琛在俱乐部里见面了。所?以这事儿?,是裴野越俎代庖给了权限。”顾也继续方才的话题聊,拿了份资料,递给谢观鹤,又回了位置坐下,道:“你实在不行还?是联系下裴野吧,打打感情牌,这小子最近蛮可怜的,每天?忙着工作?忙着在他爹面前当乖儿?子,有空了也不睡觉,高强度训练体力,好像他还?能继续赛车似的。”
谢观鹤将资料放桌上,没?看,只是笑了下,霜雪似的眉眼里只有淡漠,“老说他蠢,其实也就是在温室待惯了,放着让他被磋磨一阵子,他就聪明?了。”
他这话说得不假。裴野打小就喜欢赛车,从小学?时就主动训练,赛车手的训练运动量是非常大的,但裴野坚持下来了,还?能磨得家人同意。而之后,无论训练比赛亦或者?学?习社交都没?落下过,有这样心性的人,能蠢到哪里去?只是需要些点拨。
但谢观鹤实在懒得做这仙人给他指路罢了。
顾也清楚这些,两条颀长的腿交叠,仰靠着沙发打了个哈欠,“最是无情天?家人啊。”
又聊了些琐事后,谢观鹤才离开,离开时天?却下起了小雨。
顾也送谢观鹤出?门,路过了前院的草莓时,他没?忍住俯身摘了几颗。站一旁的谢观鹤摇头:“同样的伎俩没人会上当第二次。”
顾也怔了一秒,但马上便笑起来,“是,差点忘了你中过招。”
谢观鹤也笑,道:“你顾也会有记性这么差的时候?稀罕。”
他笑是笑,眼里却有了些探究。
顾也唇扯起来,“我都能野外求生?了,还?有什么事能不稀罕?”
“是吗?”谢观鹤顿了下,望向他,眼神澄澈,“那温之皎这样对你,你打算之后怎么办呢?”
顾也一副子无所?谓的姿态,坦荡回望,笑着摇头,“我还?怎么办?我是不想碰她这烂摊子,等你碰上了你就知道多难缠,不信你试试。”
谢观鹤收回了视线,道:“再说吧。”
他走出?了别墅,上了车。
顾也看了眼手里的草莓,觉得没?劲,扔回地里。走了几步,又望了眼天?。
雨还?在下,连绵的雨丝在路灯下像一截截被斩断的蛛丝似的,油腻,亮而细;落在人脸上时叫人如迎头撞上了蛛网,痒又黏,总觉不利索。
江临琛站在温之皎的公寓楼下,一眼便望见黯淡的灯。他又望了眼手机里的信息。
[尖叫蕉蕉:为什么吃完外卖还?是有种?不满足的感觉]
[尖叫蕉蕉:可家附近外卖只剩炸鸡烧烤了,腻死了]
[江临琛:我准备下班了,给你带点吃的?]
[江临琛:公司附近的酒楼还?开着,你想吃什么?]
[尖叫蕉蕉:不,我不吃,我要睡觉]
[尖叫蕉蕉:睡着了就不饿了!]
[尖叫蕉蕉:猫猫上床jpg]
看来是真的睡了。
江临琛转身上车,将东西放在副驾驶上。他驱车准备离开,可刚开上路口时,他又垂下眼睛望了眼时间?。
十点半。
他思忖几秒,换了个方向,满脑子都是温之皎那句话:如果我出?去了,我就觉得都出?去了就会顺便看眼江远丞。
真奇怪,他为什么非要和她这样一句话较劲呢?他只是喜欢她那张正正好的漂亮脸蛋,想要得到,仅此而已。
爱,竞争,成功。他的人生?没?有不成功的可能。至于成功之后,那点肤浅的爱会不会消失又另当别论,反正他相信他有办法?承担为爱发疯时的资产损失。
温之皎爱谁,有多爱,本质上与他追求她并不是十分相关的事。谁爱她,多有爱,更不该影响他半分才是。温随也好,江远丞也好,哪怕多个顾也也无所?谓。爱她的人越多,他的爱才上算,赢了更是一种?体面事。
江临琛很清楚,他越不在乎,才能越争取到优势。爱的主导权往往来自于没?那么爱的那一方。他现在最该做就是拍个照片给她,告诉她真可惜睡了,然后回家洗澡睡觉,以保持优良的身心状态来面对她。而不是像个疑心病发作?的精神病,大半夜开车到江远丞病房,看看她是不是偷偷去看他了。
其实怎么想,她都不会去江远丞病房的。
她刚从荒野被救回来,她已经很累了,她需要休息。她总爱迁怒他人,无论如何?江远丞这个倒霉鬼也是要被她冷上一阵子的。她并没?有那么爱江远丞,以至于江远丞总跟个疯子一样发病。她还?说了,她睡了。
其实怎么想,他都不该去江远丞病房的。
他太累了,又是开会加班,又是兼职大巫术师做稻草人,又去道观砍柴,又要调直升机。
很多个想法?都让他清醒一点,每一个路灯都给了他离开的机会,而他的方向盘与油门则都默契地让他奔向病房。
当江临琛推开江远丞病房门时,温之皎坐在江远丞病床前,她将脸支着,一手在掐他的脸。江临琛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也许是咖啡因摄入太多,也许是他真的太累了,也许是他真的受够了跟一个半死不活的人竞争的感觉。
他将门全部推开,她才注意到他似的。
江临琛走到她身旁,将一份粥放在她身旁。比起放在她身旁,他更想泼在江远丞脸上。
温之皎被突然出?现的江临琛吓了一跳,有些茫然,脑子里系统的声?音还?在响。
【根据您的查询,您目前完成了一项阻止顾也开车的任务,成功留在A市,您获得1任务点。至于其他的任务,很遗憾,您一项都没?有完成,请继续推进。】
她努力忽略系统的声?音,只是看着江临琛,笑道:“你怎么来这里啦?”
“路过,看看。”江临琛笑了下,但不知为何?,她觉得有些阴森。下一秒,他继续道:“想着之前你说我过于无情,觉得很受用,就来看看。”
温之皎眨了眨眼,“很好,你功德加一。”
江临琛的唇动了动,仍然是笑,“你不是睡了吗?我还?以为发生?了这么多事,你会累了。”
那不是,想起来日常没?做。
温之皎琢磨着,却理所?当然地起身,拆开了外卖包装,“嗯,突然就觉得,要找江远丞泄愤。”
“没?看到泄愤,但看到了很上心,他一定很欣慰。”江临琛唇角噙着笑,又道:“趁热吃吧,等等送你回家,太晚了,打车不见得安全,以后叫我。”
温之皎坐下开始喝粥,却又望他,笑起来,“你好像……有点在意我来看他?”
江临琛呼吸窒了些,眼睛弯弯,“我说是,你会不来吗?你会偷偷来。万一碰到危险怎么办,不然开诚布公一些,我送你来反而安全。而且,我现在还?没?资格说什么,因为你没?给这个资格,不是吗?”
他说话总是很漂亮,很体面,也很绅士。
江临琛很满意自己的理智,满意得咬牙,还?是笑。
但下一秒,他听见温之皎道:“太好了,我还?以为你不高兴了,吓了一跳呢。”
江临琛咬牙笑到底,“怎么会。”
他又道:“我不高兴也就一会儿?,但你不高兴,那不知道是多少天?。”
温之皎愣了几秒,意识到他在说自己之前给他甩脸色那几天?。她突然笑起来了,把粥合上,喝了几口水漱口,慢条斯理地擦嘴。好一会儿?,她慢慢道:“可是我不高兴有理由呀,你不高兴,理由是什么呢?”
她站起身,走到江临琛面前,眨眼道:“理由难道是我来看我的未婚夫吗?”
江临琛闭上眼,呼吸了几秒,脸上没?了其他表情,道:“你们的关系已经不算数了,你知道的。”
“哎呀,你这话,又像江远丞说过的——”
“皎皎。”
江临琛打断她的话,站起身,直接掐着她的下颌将她往后推,硬生?生?推到江远丞的病床边上。他抬起腿屈膝抵住她的双腿,俯身凝视着她,眼镜下的眼眸有着沉郁。
病房仪器上的心电图有了明?显的波动,而灯光也突然闪烁了几秒,那几秒里,诡谲的红光与其他仪器的蓝光交响映在他们两人的脸上。
也就几秒。
江临琛的手指缓慢地摩挲她的脸,语气很沉,并没?有笑意,冷而压抑,“你好像很想让我生?气,为什么呢?”
温之皎眼睛仍是亮晶晶的,此刻被用这样的姿势抵住,也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似的。她像是在疑惑,又像是在挑衅,“可是你真的生?气了,为什么呢?”
江临琛唇动了下,笑起来,方才那铺天?盖地的阴沉与侵略性一同消散,只剩春风明?月。
他松开手,“抱歉,失态了,我先走了。”
江临琛松开禁锢,起身,转身往外走。
“所?以你现在就不担心我一个人晚上坐车危险啦?”温之皎话音里含着笑,黏糊糊,像是窗外的蛛丝雨,一层层从江临琛背部攀爬过去。她继续笑,话也继续说:“你好像根本不像在追求我,也不在意我死活,真受——”
温之皎话音没?说话,江临琛便直接转身,快步走过来,一把将刚站直的温之皎压在病床上吻了下来。一个愤怒的,含着很淡的烟丝味,也许还?有些咖啡味的吻。他的手从她的脖颈爬到她的脑后,紧紧地按着她,几乎没?给她任何?喘息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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