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纸鹿
林瑜悄然松一口气,无暇多想,只顾快步回到碧梧居,收拾东西离开。
过程非常顺利,春喜此时不在碧梧居中,连个说话绊住她的人也没有。
林瑜抓紧时间换了身衣裳,重新在脸上涂抹一遍,包袱都没收拾,只选值钱的几样并着身契贴身放好,带上银子,借口出去买药成功踏出了国公府东侧的角门。
一去不回也!
迎着阳光,她的步伐轻快无比。
*
明净堂。
老太太昨晚得知自己的大孙儿要正式回来,先是高兴了番,随后听到那句要退婚,又烦恼了一番。这是自己的长子亲自为他定的婚事,如今人不在了,如何要违了他们夫妇的遗愿?
两件事情放在一处,还是能见到亲孙的高兴占了上风,她昨晚晚饭都多添了一碗。
丫鬟们不知其中缘故,直到今日上晌,门房来报,道是大爷的船到了码头,堂中一行人纷纷热闹起来。
彩云端上一盏热茶,半跪着递过去,“怪道老太太昨儿晚上胃口好,定是这血脉亲缘,近了也有感应,比旁人都知道的早。”
其余几个在堂中服侍的丫鬟跟着应和,“正是正是,大爷说不准想着老太太,也多添了一碗。”
彩云接道:“可不是么,这么些天没有信,原来是要给老太太一个意外之喜,我们大爷不止官当得好,还是个孝孙呢。”
明知她说的一句都不准,架不住这些好话实在动听,老太太心中欢喜又得意,伸出根指头在彩云额角点了点。
“你老子娘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嘴甜的女儿。”
彩云痴笑,“能让老太太开心可是婢子的福气,这么说,婢子往后可要多讨您开心,来沾沾您老的福气呢。”
一席话惹得老太太又笑起来,把昨晚听得的那句退亲抛去了脑后。
顾青川还在外头,就听见里面的笑声,大步流星跨过门槛。守在门边的两个丫鬟急忙行礼见过。
“大爷回来了。”
稍时,门口的湘帘被两个丫鬟打起,高大伟岸的身影弯身进来,登时把所有人的目光引了过去。
顾青川行至堂中,撩袍而跪,对着上首等候多时的老妇人行礼。
“祖母,不孝孙回来看您了。”
老太太双目噙泪,离了椅子去扶他,“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的儿,这些年一人在外,吃了不少苦罢。”
顾青川顺着那双苍老的手站起来,宽慰道:“孙儿过得不苦,这些年除去祖母牵挂,老师也时常照顾我,算不得孤身一人。只是杭州水远,不能时常来看望祖母,叫您担心了。”
这位老师,便是如今朝中的文御史,老太太点点头,没再提起这茬。
婢女端了把红漆木榆枝太师椅过来,祖孙二人一道坐下,老太太太久没见到他,关切如洪水滑坡,变作了口头说不尽的话。
顾青川起初还耐心答着,过去一刻钟,便有些疲于应付了。
他幼年失怙,被老师带回去,不久后老师受任巡按御史,他跟着老师行走四地,见惯了人心冷漠无常。心中那点儿对亲情的渴盼,早早被现实打磨干净。突如其来的关心并不能叫他变热络,反而不那么自在。
老太太渐也察觉,止了话头,对素月道:“给大爷上盏茶,他行路辛苦,我光顾着说话去了。”
素月答应了声,刚要去西厢的小茶间,却见彩云先一步端着白釉茶盏打那儿出来,奉至顾青川跟前。
“大爷,请用茶。”
顾青川试了一口,舌尖生涩发苦,不着痕迹吐回盏中。
他合上茶盖,随手将这盏没泡好的雨前龙井放在桌边,说起了正题。
“路上得知二叔新园建成,今日宴请宾客,不知他人现在何处?”
语气轻快闲适,仿若一位惦念着家中亲戚的好侄儿。
“他在小西园招待宾客,说是今儿来了好些重要的客人,大早就在接待。”老太太道,即刻招来外面的管家,“去把二老爷找来,就说大爷回来了,想着见见。”
管家忙不迭应下,出门直奔小西园,想着这是大爷的头回吩咐,唯恐脚步不快。
第9章 “听祖母的”
请来的戏班子已经开唱,男客席这时都在亭中看戏。
台前台后,一众人间并没有二老爷的身影。管家找到二老爷身边惯常服侍的白面小厮,“二老爷怎的不在?”
“老爷在忙。”小厮有意遮掩,拱手朝他作揖。
“奴才也忙。管家行行好,有什么事待会儿再说,先放了小的罢,这里还有贵客要招待。”
管家看他死猪不怕开水烫,心中已有猜测。
二老爷喜欢做的无非就是那几档子事,但现在是什么时候?叫大爷知道了如何做想?
他着力推人一把,“快带我去找,大爷现在明净堂里坐着,那才是真正要招待的贵客。”
“大……大,大爷回来了?”小厮结结巴巴,反应过来,拔腿往身后奔去。
路上撞到端着瓜果的婢女,两人一起倒在摆满盘碟酒盏的案面,登时引起一连串碎响。
众人齐齐回望过来,管家打个拱手,解释长串,场面缓和后,他们转了回去,只不时有人回望两眼。
不过眨眼的功夫,又响起一声尖利的大叫,直直压过丝竹管弦,引得那一颗颗的人头又转了回来。
不过所望的地方却是偏了偏——他们看向了后面的精舍。
精舍厢房外的长廊上,先时尖叫的丫鬟已经捂住了嘴,当着一众人和二太太的面,不敢再发出一点声音。
事情实在是巧,方才水榭里插花,二太太叫端上一盆极为难得的西番莲,大家一起观赏。
不知怎么,知府衙门同知的千金忽然急喘起来,咳嗽不止,脸也变得通红,起了大大小小的疹子。
有见识广的说是得了风疹,定是案上哪种花惹出来的,只能先叫人离了花,带去后边厢房。那里只栽了些竹木,没有花卉。
六品官员家的千金,自然许多人围着,二太太也跟了过去,唯恐再出差错。
到了后边厢房,一行人只管往里走。
有丫鬟在前引路,到了最里一间,听得里面有锵锵当当的动静,推开虚掩的门,便见两个赤身果体的男女纠缠在一块,男子的两只手还掐在女子的脖子上欲要杀之。
丫鬟吓得当场尖叫,众人都望了过去,看到了同一副不堪的场景。
……
二太太脸色铁青站在厢房外,待到房门从里打开,她抽手就打了那人一巴掌。
“畜生!”
顾云平在她跟前跪下,白净的脸上红一块红一块,披上了衣裳仍是副□□未褪的模样。他抱住二太太的大腿,一手指着身后。
“娘,不是儿子干的,我被那贱婢下了药!我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呢?娘!你信我!”
见二太太没反应,他膝行回去,拎起后面衣衫凌乱的春喜,怒道:“说!你给我下了药!你告诉我娘!”
春喜伏地磕头,眼泪顺着面颊流下,“婢子什么都不知道,都是婢子的错。”
她声音沙哑,颈间几道触目惊心的红色指痕,但凡长了眼睛,都不会觉得错在她身上。
顾云平背上的大锅没掀开,反被压得更加瓷实,气得还要掐她,被二太太又抽了一个巴掌。
场面乱成一团,年轻的姑娘们早就避开此地,只剩下三两个夫人,虽然想听下去,但顾忌着场面尴尬,也胡乱打个圆场,依依不舍地告辞了。
人群都聚着前头,无人注意到,隔着两间厢房的后墙窗口处,一道微胖的身影颤颤巍巍踩着白面小厮的后背,缓缓着落地面。循着竹林另一头悄然离开。
管家在旁边搀着他,心想这大概是二爷出生以来最孝顺的一次。
明净堂。
顾青川闲等无趣,抽出了圆素瓶里一只垂枝的蝴蝶兰,“二叔有个好花匠,将花养得很好。”
他记得老师也有一盆蝴蝶兰,娇贵的很,浇水都不能用冷的。到了开花那几天,还特意备下好酒,叫他过府去看。
老太太听他似有几分兴趣,抓住机会道:“和他可没干系,养花的能人在别处。”
顾青川并不好奇,只是老人家有意引着他说话,免不得要继续问上一问,“不知这位能人在哪儿?”
“在妙华手底下,这花本来要枯了,给她看见带回去。妙华这丫头,不止身边留的都是能干的丫头,自己更是心灵手巧,才亲手给我缝了件褙子,可见是个诚心的姑娘。”老太太笑道。
顾青川闻得此话,捏着花转了圈,花瓣娇粉,枝叶嫩绿,想起园中遇见的倩影。
漂亮是漂亮,诚心却难说。
她当时明明是主动退开行礼,但睫羽遮覆下的眸子却清清冷冷,并不把人放在眼里。
还是算了罢。
老太太观他反应,并不像全然无意。猜测是底下人传话时有意托大,正要再摸摸底,有人急匆匆进来回话,“老太太,大爷,小西园那边出事了!”
底下人将如何在厢房处发现顾云平一事尽数回禀,最后一个字落地,厅内寂静得不像话,氛围与早先全然不同。
这时候,二老爷也到了明净堂。
今日他是主家,穿着一身鲜衣,本该风风光光站在人群里接受恭维,奈何事情一出接一出,他的大侄儿又赶上这时候回了明净堂。
从小西园急走过来,二老爷顶着日头,走的满身大汗,刚换上的绸制长袍紧贴在前胸后背,汗湿的变了色,当真是狼狈至极。
他走得太急,跨过门槛绊了个踉跄,搀着他的小厮跟着歪了歪身子,两人一起扭下去,慌慌忙忙才站稳。
许裘靠在另一头的廊柱下,看见这副糗样,又是好笑又是鄙夷。
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这么大的家产不知道好好经营,专走歪门邪道。到时候那些个精怪乌鸦参本子,还不是算在大爷账上。
二老爷进到厅中,先看向的是老太太身侧的年轻男子,面容比记忆中带些冷峻,坐在那儿,明明只是随意瞥来,目光还没相遇,便让他感到一股无形的威压。
二老爷顿觉两腿使不上劲,一旁搀着他的小厮牙都咬酸了才将人扶稳,没叫他当场跪下去。他放低眉毛,在老太太跟前拜过,被忽视了个彻底。
等重新直起腰,顾青川起身离座,与他见礼,“二叔,好久不见。”
“是好久不见了,快坐快坐,都是一家人,难得回来一趟,莫要见外。”
二老爷连忙摆手,想要摆出个长辈的微笑。可后边厢房出的丑事这么快就传遍了,他的嘴角实在扬不起来,越笑越苦。
老太太也没想给他台阶下,重重拍桌,厉声问道:“你的好儿子呢!”
“就来,就来。”二老爷讪讪笑,“他娘在那教训呢,母亲先消消气,说不准里面有什么隐情,那丫头瞧着是个水性的,蓄意勾引也未可知。”
他常常出入酒楼与人宴饮,平素就是这个腔调,一番话说完,老太太脸色变得更黑。
素月也暗暗在心底嫌弃,老太太才为着姚姑娘夸了雀儿一通,这不是砸场子么?
顾青川指尖点了点扶手,要走的心思暂时歇下来,这种丑事原本都是俗套戏码,不过和顾云平有染的,是姚家的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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