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濯濯韶华
桑弘羊好奇:“长公主为何觉得公孙弘的算学比臣还好?”
刘瑶伸出三根手指,“桑弘羊,我且问你,你觉得朔方郡、苍海郡、西南夷三个,公孙弘目的是哪个?”
桑弘羊想了想,“公孙弘似乎三个都反对过?”
无论是朔方郡、苍海郡、西南夷,公孙弘都觉得是消耗大汉的人力物力,做无用功。
刘瑶歪头:“你觉得现在阿父满足了他其中一个愿望,他满意吗?”
满意吗?
桑弘羊思索片刻,摇了摇头,“不怎么满意,但是也应该不怎么失落,毕竟陛下已经退让。”
此话一出,他立马阖嘴。
不动声色地观察刘彻。
刘彻丹凤眼微微眯起,也反应过来。
怪不得阿瑶如此称赞公孙弘,怕是公孙弘的心态就是搞停三个最好,若是搞停其中两个算是赚了,若是只有一个,也算是有收获。
也许一开始,公孙弘的最低目标就是苍海郡,让他这个皇帝三个一起放弃肯定不可能,可若是三个中选一个损失最少的,苍海郡的舍弃就变得可以接受了。
所以后来公孙弘请罪退让,以朔方郡为理由,请求停苍海郡和西南夷。停两个他不接受,停一个算是给他交代,看似他退一步,公孙弘退一步,说不定自始至终就在对方的算计内。
桑弘羊那边似乎也想明白了,有些尴尬地轻咳两声,凑到刘瑶跟前,好奇道:“长公主为何看出来了?”
刘瑶用手遮住嘴角,低声道:“我有经验啊,砍价的时候不就是这样的,阿父最近抠的很,拿钱不爽快,自然要学会讨价还价的本事。”
桑弘羊心中点头,心想朝堂中的人情往来也是这个道理。
他为陛下施行那些财政时,经常也干这事,公孙弘这次算是以退为进,成功让陛下放弃苍海郡。
刘彻无语,“阿瑶,这是什么光彩的事吗?再说朕什么短过你?”
再说他那次拿钱不爽快了,不就是去年和阿瑶讨价还价一次,被她念叨到现在,当着他的面说他抠,早知道直接给五千金了。
刘瑶两手合十,目露期待,“那阿父要不拿个五千金,证明一下实力!”
“……”刘彻语噎,低头认真研究天下舆图。
刘瑶冲他皱了皱鼻子。
就知道是这样!
她之所以说出自己想法,是因为她不想放弃西南夷,虽说西南夷现在确实穷乱,但是也已经建设了五年,好不容易弄了五年,骤然放弃,也太可惜了,四川、贵州那一带多山不好种粮食,但是现在可以种茶树、还有张骞从西域带来的其他作物,也可以在哪里推广。
她倒不是对公孙弘有意见,人家谨言慎行,布衣出身,节俭奉公,即使政策上有一些局限性,比起绝大数公卿,已经值得赞赏了。
刘瑶见刘彻脸色有些拉,安慰他,“阿父,你别乱想,大不了等以后将匈奴收拾完了,别说苍海郡,就是更远的地方,都拢进来,更南边的海也是咱们的,到时候我给阿父钓一条上百斤的海鱼让阿父尝尝。”
刘彻也清楚虽然他做的都没错,现在精力有限,但是帝国缺钱、缺人,没办法多线并行。
“行,就听阿瑶的。”他心中下了决定,苍海郡暂时舍弃,但是西南夷与朔方郡,他是不会放弃的。
……
后来这日的话传了出去,公孙弘特地向刘彻请罪,也承认了自己小心思。
刘彻也大度原谅了,说了自己对西南夷的想法,公孙弘继续自贬请罪,然后刘彻心情顺畅了,赐了公孙弘一些茶叶和布料,他也清楚公孙弘节俭好施,赐他金钱多半会施舍出去。
君臣之间,又是一场佳话。
可刘瑶却不高兴了。
阿父敲打臣子,干嘛牵扯她。
后来,听闻公孙弘在外面夸赞她聪慧机敏,博览群书,有治国安邦之才……
刘瑶:……
果然没有放过她!
没办法,她让人打包了一箱丹阳纸送到刘彻跟前,开门见山道:“阿父,你将这些赐给公孙弘,让他放过我,别夸我了,我不学无术、冷酷无情、刁钻蛮横,还是个败家子,他说的都不对!”
刘彻见她这幅不自在的样子,忍俊不禁,“终于承认自己是个败家子了?”
“嗯,也只有阿父能养得起!”刘瑶连连点头。
刘彻见状,也好商量,“行,朕会对公孙弘说的,只是你舍得送这么多丹阳纸。”
刘瑶:“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公孙弘也不能免俗!”
刘彻哈哈笑道:“行!你将东西放下吧。”
他确实没有耽搁,等刘瑶离开,就将公孙弘宣进宫,指着东西,“这些丹阳纸是阿瑶送给你,求你别夸她了,你也莫为难她了!”
“臣不敢。臣是真的对长公主十分敬佩。”公孙弘面上保持愧疚之色。
“公孙弘,阿瑶乃朕的第一女,你说的那些虽然没错,但是她不喜欢这些,这些丹阳纸既然是赐给你的,你就安心带回去。”刘彻也不计较公孙弘的那些小心思。
此事就到此为止。
公孙弘小心翼翼观察,见他真的不生气,这才跪地叩谢,“臣多谢长公主。”
刘彻提醒道:“是朕给的。”
阿瑶让他给,不就是不想担这个名。
公孙弘当即改口,“多谢陛下!”
第74章……你还真不拿自己当人啊!
三月上旬,卫青之弟卫广被封武次侯。
刘瑶听到消息后,想起莫雨之前所说,刘彻答应王家与卫家联姻。
不会就是卫广吧?
卫广比卫青小四岁,也未曾娶亲,无子,品行也敦厚,带兵打仗能力也算是中等水平,算是好郎君。
皇太后听到后,也琢磨出不对劲,让人将刘彻喊了过来,开门见山问了出来。
刘彻也没有否认,“母后,待到鄂邑公主长大,朕会为她寻个优秀的王家郎君,加上现在与卫家联姻,你应该无忧了。”
“那……那卫青呢?”皇太后心中凉了一半,她还以为还能与刘彻商量一下,可是她养了那么久的儿子,岂能不知,只要是他做下的决定,很少能掰过来。
刘彻:“母后,卫青已有三子,王容嫁给他委屈了,卫广是卫青的亲弟,也是少年英才,今后朕重用他,说不定他的功绩不会弱于卫青,而且卫广无子,也无不良嗜好,更适合王容。”
皇太后:……
说一千,道一万,皇帝就是舍不得,防备王家。
刘彻:“母后,朕如此做,已经是最周到的处置,母后不用为王家担心,有朕在,自然会护着王家。”
皇太后对上刘彻看透一切的眼神,唇角扯出一个弧度,语气有些讥嘲:“彻儿这个皇帝当得越来越信手拈来,日后一定能超过先祖,我到了九泉之下,对先祖也能有个交代了。”
“母后……”刘彻目露无奈,轻声道:“王容与卫青不适合,现在朕给卫广也封了侯,朕看卫广也不输卫青。”
皇太后嗤笑一声,“听你这话,卫家上辈子不知道做了什么样的好事,这辈子能汇集如此多的人才。”
无论是女子还是男子,都有出挑的人,偏偏他们王家,一直没有能立得起来的人,眼看着连领头的人都没有。
刘彻:……
虽然皇太后心中有些膈应,但是刘彻都做到这地步了。
一者,她现在的身子眼看着撑不住,二者,卫广看着确实要比卫青适合王容。
她也没办法反对了。
三月中旬,刘彻下旨,为王容与卫广赐婚,若不是因为河间王才去世不久,刘彻都想立刻让两人成婚,好给皇太后冲喜。
皇太后眼看着就要撑过冬日,谁知道四月初,皇太后的身体情况急转直下,等到四月中,皇太后最终坚持不住,薨逝了。
刘彻伤心不已,一连二十多天都不曾上朝。
入夏,没等刘彻恢复好,边陲又传来消息,匈奴入侵代郡、定襄、上郡等地,杀死代郡太守,劫掠千余人而去。
刘彻自然大怒,不过他已经不是多年前的愣头小子,不会敌人一激,就迫不及待地上前干架了。
现在匈奴与大汉之间,更着急的是匈奴,军臣单于才死不久,新单于还没有选出来,匈奴巴不得与大汉打起来,转移内部矛盾。
这段时间匈奴一直撩拨汉军,就是想要打仗,越是这样,刘彻知道越不能冲动,他不动则已,一动就要拿下匈奴的半条命。
五月初,王美人艰难产下一女,不过小公主连三日都没有熬到,就夭折了,王美人悲痛万分。
卫子夫怜悯她丧子之痛,与刘彻商议后,将王美人又提了一下,成了王容华。
刘彻的心情也不好,上半年他接连丧母、丧子,匈奴还打他,没一件好事。
皇帝心情不好,朝野的氛围自然也是阴云密布。
不过这些暂时影响不到刘瑶。
元朔三年,刘瑶十三岁,算是半大少女,大妹妹刘珏十岁,已经是骑射一流的高手,用卫青的话来说,以刘珏现在的能力,就是上战场打匈奴也够用。
旁人觉得卫青这话是哄小孩的。
刘瑶却知道,刘珏是真的有本事。
毕竟不是哪个十岁少女能轻易不靠任何辅助,跃上高头大马,一边骑,一边射箭,虽然不至于箭箭中靶,十中也有二三。
要知道现在可没有马具辅佐,单纯硬骑,刘瑶是万分佩服。
看刘珏骑马时,刘瑶慢摆拍反应过来,她光记着折腾其他东西了,将马蹄铁、马鞍忘了。
汉军战马不足,每一匹战马都是宝贝,有了马蹄铁,能保护战马的蹄子受到磨损,提升战马的奔跑助力,所以一定要将马蹄铁、马鞍弄出来,这可比其他事好做多了。
……
六月上旬,长安热的如同火炉一般,在令人烦躁的蝉鸣声中,刘彻皱着眉放下手中的奏疏。
匈奴左谷蠡王伊稚斜自立为单于,军臣单于大王子带领手下逃亡,与边陲将领联系,说是想要降汉。
刘彻想了想,提笔写下诏令,册封于单为涉安侯。
写完以后,他叹了一口气。
比起于单,伊稚斜不好对付。
莫雨端上凉茶,“陛下,你歇歇吧。”
刘彻收笔,端起茶喝了半碗,目光扫视殿内,触及到刘瑶挂在他殿内的锦旗,随口问道:“阿瑶最近在忙什么?怎么不经常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