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濯濯韶华
东方朔也没说什么,示意他们进来。
到了里屋,卫青看到桌案和床榻上一片狼藉,堆了不少竹简和竹片,他关切道:“陛下让你写的东西现在写了多少?”
东方朔闻言,随手从桌角掏出一卷竹简,递给卫青,“就这些,再多挤不出来。”
夸自己易,夸别人难啊!尤其还是帝王,可是不夸又不行,此事涉及到自己与卫君孺的亲事,虽说知道陛下故意难为他,但是自己又不能不配合。
卫青接过竹简,展开仔细辫读,虽然他对于内容已经提前知道,但是看完,还是不由得感慨,不愧是读书人,夸人确实与普通人不一样。
说实话,看完这个,他已经想拜读一下当年东方朔呈送给陛下的那些“自荐书”了,看看东方朔如何夸自己的,肯定更精彩。
霍去病也踮起脚装模作样地看。
卫青看完后,笑道:“我可以放心给长姐交差了。”
听到这话,东方朔面色一苦,叹气道:“我现在就写了这一卷,剩下的着实没有灵感。”
陛下还年轻,要夸得地方也不多啊!
卫青:……
东方朔说完,眼珠子转了转,“卫青,你与陛下走得近,要不先拿这卷竹简,看看能不能交差?”
卫青嘴角微抽,“东方先生,你还是别想了,老老实实写吧,陛下已经提前警告过我了。”
东方朔顿时无精打采,长长叹了一口气。
霍去病看的直乐,学着他的样子也叹气。
卫青见状,警告扫了他一眼,小孩见状,立马装乖站直,挺着小肚子,冲着他讨好一笑。
东方朔见两人什么忙都帮不了,留在这里纯粹惹人嫌,顿时挥袖道:“快走,快走!我今日没空招待你们!老曾,送客!”
霍去病顿时瞪大眼睛,控诉地看着卫青,“舅父,你不是说有好吃的吗?”
他们带了酒肉,不仅连口水没喝上,还要被赶了出去,太丢脸了。
卫青:……
东方朔拿起一卷空白竹简,摊开道:“你若是能将这写完,我就好吃好喝招待你。你和卫青谁写都可以。”
“舅父!”霍去病小朋友不做其他考虑,期待地看着卫青。
他大字没认一箩筐,能指望的就只有舅父了。
卫青黑着脸,一把将他拎起来,当即道:“既然这样,我和去病就不打扰你了。”
明明是陛下交代给东方朔的事情,他才不会参与。
“欸——舅父!”霍去病顿时急了,使劲踢着小腿,他现在不想回去。
卫青才不管他,扛着他大步离开。
东方朔随手打开一个酒壶,凑到鼻端嗅了嗅。
果然是卫君孺亲手酿的酒,就是香。
……
腊月间,长安城热热闹闹,附近郡县的百姓纷纷到长安游玩,一时间车马喧嚣,冠盖不绝。
刘彻有意向刘瑶炫耀长安城的繁华,加上刘瑶自出生起,就没有出过皇宫,所以他打算带着刘瑶前去平阳公主府一趟,算是年底拜访亲戚。
刘瑶被裹得严严实实,跟着刘彻一起坐着马车出了宫门,起先宫城附近的建筑自然雕梁画栋,层楼叠榭不断,街道整洁。
等稍微远离了宫城,景色就变了。
破败的坊墙,尘土飞扬、凹凸不平的土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过往百姓……她看到衣衫破旧,冻得脸手发肿发紫,佝偻着腰,挑着扁担,嘶哑叫卖木炭的老汉;脸色苍白、病体支离的年轻人跪伏在地,祈求医坊施舍他一些药渣;瘦弱如病猫的乞儿窝在阴暗的角落里,睁着灰暗的大眼吃力地扫视过往的行人,判断从哪些人身上可以讨到食物或者钱财……
刘瑶出来前,对古代百姓的生活是有心理预期的,可是没想到大汉休养生息七十余年,百姓过得仍然这么苦。
尤其冬日的风雪加重了他们的负担与苦难。
她可以想象,在远离长安的地方,那些百姓过得日子还不如这些。
刘彻眼睁睁看着她那双明亮的大眼睛从期待、惊叹到失望、伤心,心里也不是滋味。
同车的莫雨见状,替刘彻解释道:“长公主,陛下自从登基以来,已经在尽力改善百姓的生活,现在大家的日子比以前好多了。”
“……好多了吗?”刘瑶扒着车窗,怔怔看着外面的场景。
刘彻坐到她身边,与她一同看着窗外的街景,“阿瑶,你觉得大汉应该是什么样的?”
刘瑶闻言,仰头看了看他,慢吞吞道:“人人吃饱饭,有新衣穿,有房子住,有车坐。”
若是在她有生之年,大汉能达到这个地步,已经算是高发展了。
“不错,衣食住行,都想到了。”刘彻唇角微微上扬,喟叹道:“阿瑶真聪明!”
若是他以后的皇子能如阿瑶这般聪慧,他就放心了。
刘瑶:“阿父能做到吗?”
“……阿瑶觉得阿父能做到吗?”刘彻犹豫了一下,含笑反问道。
刘瑶转眸想了想,“只要阿父不长歪,应该可以做到。阿瑶会帮阿父的。”
刘彻一时哭笑不得,点了点她的鼻子,“行!阿瑶莫要忘了自己说的话。阿父就靠你了。”
欸?
刘瑶小嗓子咳了一声,佯装严肃道:“阿父,自己的事自己做,不能欺负小孩子。”
“哈哈哈!”刘彻朗声大笑。
“哼!”刘瑶扭头不理他,趴着车窗看着街道两旁的景色,走到拐角处时,注意到一家店铺,里面售卖的都是一些匈奴特产,有各式皮毛、萨满面具、用骨头制作的雕饰……
她忽然想起了张骞,收回视线,一把扑到刘彻怀里,仰头道:“阿父,你什么时候去救张骞!”
刘彻微怔,“怎么忽然想起他了?”
刘瑶指了指窗外,“看到匈奴面具了。”
刘彻了然,有些头疼道:“这事不是一朝一夕能成的,听说张骞被带到匈奴王庭,那里戒备森严,不好接近。”
“阿父,你要早日将张骞救回来,他的活还没有干完呢。”刘瑶认真道。
“你知道张骞要去干什么?”刘彻笑容加深,故意逗道:“他的活其他人也可以干,你不是曾经说过,‘你不干,就找能干的人!’”
“啊?”刘瑶傻眼,小脑袋瓜想起之前的话,眉头微皱,语气有些不自信,“阿父,你确定能找到比张骞更好的人?我还是觉得张骞最好。”
这可是经过历史验证的。
刘彻神情一顿,锁眉想了想,短时间内,让他再找一个信赖的人前去西域,似乎很难。
而且匈奴不收拾,他担心新选的人也遭了匈奴的毒手。
刘瑶见他不说话,小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阿父,张骞要赶快救出来,你要相信自己的眼光。”
“……胡闹!”刘彻心中的愁闷一下子被小家伙的话吹散,似笑非笑地屈指弹了她额头一下,“怎么对朕说话的!”
“哼!”刘瑶才不怕呢。
……
到了平阳公主府,平阳长公主带着众人早就等着了。
曹襄看到刘瑶,眼睛一亮,“阿瑶!”
阿父、阿母没骗他,舅父果然带阿瑶来了。
刘彻将刘瑶抱下来,平阳长公主带着众人行礼。
刘瑶同样向小胖崽打招呼,“阿狙!”
进入府中,刘耀左顾右看,好奇地看着府中建筑,雕梁画栋、富丽堂皇,将来她的公主府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中午的宴席自然是非常丰厚,而且还宣了歌舞助兴。
刘瑶看看场中载歌载舞的舞姬,又看了看与平阳长公主交谈的刘彻,对方的注意力似乎不在歌舞上,心中稍微松了一口气,时不时让刘彻给自己夹菜。
午膳过后,曹襄带着刘瑶去后花园玩雪、结了冰的湖面,还欣赏了小胖崽的住处,心中打定主意,等回去后,她也要有自己的单独房间。
未时正,刘瑶与刘彻离开平阳公主府,起先双方的氛围还算好,双方依依不舍,眼看着要离开,后来曹襄鬼哭狼嚎,几次挣扎着想要爬上马车。
平阳侯无奈地钳制住自家胖小崽。
平阳长公主也是看的哭笑不得。
让外人看到了,还以为他们虐待曹襄了呢。
刘瑶不理解好朋友的这种悲伤和不舍,毕竟大家都在长安,她不好出来,曹襄可以进宫啊。
刘瑶踮脚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好了,好了,你明天可以进宫来看我。”
曹襄哭的小脸涨红,“真的?”
刘瑶:“真的,咱们一起给阿父干活,赚金子!”
曹襄闻言,看向刘彻,眼巴巴道:“舅父!”
刘彻扶额头疼道:“朕允了!不过这些日子朕穷,没钱,只能给一金。”
刘瑶顿时瞪大眼睛,
这薪资降的也太快了。
曹襄听到这话,反而眼睛乍亮,屁颠屁颠道:“舅父,我有金子,你给我和阿瑶干活也行。”
正好舅父干活,他带着阿瑶玩。
此话一出,现场针落可闻,平阳长公主捂着眼睛,不忍直视,不想承认这是她生的儿子。
平阳侯瞪眼,低声吼道:“阿狙!说什么呢。”
曹襄热情道:“舅父,阿父也有钱,你也可以给他干活。”
刘彻:……
原来他在自家外甥心里,已经这么惨了吗?
“……”刘瑶小手捂脸,不忍看到小伙伴犯蠢。
刘彻皮笑肉不笑道:“曹寿,既然阿狙这样说了,你觉得如何?前段时间,阿狙给朕干活,朕给了他百金,你现在给朕开出什么价码!”
听到“百金”,曹襄骄傲地挺起了胸膛。
那可是他辛苦搬竹简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