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濯濯韶华
刘瑶:……
然后刘彻就看到自家女儿找了个亮光的地方,背对着他们蹲在角落里,一副不理他们的样子。
刘彻扶额苦笑,“又不是你受罚,脾气这么大做什么。”
不过这样也好,日后教导阿瑶更为顺心。
就在刘瑶窝在角落里画圈圈时,殿外突然传来有些熟悉的哭声,“阿娇!阿娇!阿母来了!你可要撑住……呜呜……到底是谁敢对大汉的国母出手,陛下,你一定要将对方绳之于法,诛九族!否则我也不活了!”
她顿时精神一振。
馆陶大长公主来了!
不止她,皇太后、刘彻等人也严阵以待。
馆陶大长公主一路哭嚎地进了殿,顾不得向刘彻、皇太后行礼,就冲进内殿。
皇太后、刘彻等人也跟上,刘瑶顾不上伤心和郁闷,也进了内殿,终于见到了神情萎靡,脸色苍白虚弱的陈阿娇。
她三日前,还在未央宫见到陈阿娇,当时也算是明媚娇艳,现在居然成了这副样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阿母!”陈阿娇看到馆陶大长公主,下意识撒娇和求救,语带颤声,“阿母,我好难受……好难受!”
“阿母在这……阿母在这。”馆陶大长公主快步上前将人揽入怀里,发现自家女儿瘦了不少。
她原先娇花一般的女儿,此时发髻凌乱、脸色苍白,神态萎靡,看着一下子老了四五岁。
可是她在宫外明明听说,这些日子陛下与她的关系很好,也没有听说有人惹她生气,怎么会憔悴这么多。
难道皇帝将阿娇给架空了,任由她自生自灭?
馆陶大长公主越想,心中怒火越盛,恨不得扯着刘彻的衣领,好好质问他一通。
皇太后用帕子擦了擦眼眶,红着眼睛道:“阿嫖,阿娇这样子,我也心疼,太医刚才诊治,阿娇身上的毒细心养个一两年,还是能治愈的。”
“毒?”馆陶大长公主眸光瞬间锐利如刀,恶狠狠扫视殿内众人,“我儿怎么会中毒?”
话虽然是对众人说的,冰冷的目光却是直直射向卫子夫。
卫子夫淡定地站在那里,既不惊慌也不愤懑,她对于馆陶大长公主此时的心态也能理解。
以她的身份,此时出声,反而会让馆陶大长公主将目标集中到她身上。
刘彻见状,正欲开口,余光忽而瞥到阿瑶一下子跑到卫子夫跟前,小身板将卫子夫挡在后面,小脸微绷,顿时眼皮一跳,当即上前一步,将她的视线挡住,“姑母,皇后身上的毒朕已经查清,与后宫众人无关,询问皇后,她也说不知道,不知道姑母可曾调查出什么?”
“无关?这个‘无关’是陛下查的,还是他们说的,陛下,女人的嘴最容易骗人。”馆陶大长公主冷笑,“我儿身为国母被下毒,此事非同小可,若是传到朝堂上,恐怕异议更多,现下太皇太后病重,陛下连后宫都不能掌控,朝堂之事恐怕更让人担心。”
“姑母这话严重了,朕确实已经查明,皇后的毒不关后宫。姑母此次进宫是来看皇后的,还是来算账的?”刘彻脸色越发黑了。
刘瑶被刘彻遮了个十成十,别说人看不到,连光都被遮住了,她正欲从一旁拐出来,打算与刘彻并肩作战,谁知道卫子夫将她扯住了。
刘瑶:……
“……哼!我此次进宫,当然是来救阿娇的,既然宫中的庸医不行,那就用我从宫外带的大夫。”馆陶大长公主见他态度强硬,不好与他硬碰硬,将话题转了回来。
而后又补充道,“不管谁伤到阿娇,我都不会放过对方,伤害国母,一定要诛九族。”
刘瑶听得直吸气,果然古代太血腥了,动不动就是连坐、诛九族。
皇太后见状,叹气道:“阿嫖,你先别急,我与陛下不会拦着你。”
馆陶大长公主见状,面色稍缓,又软语安慰了陈阿娇两句,然后让大夫给她诊治。
片刻后,馆陶大长公主带进来的两名大夫都诊治结束,两人在一旁小声商讨了一番,最后其中年纪较长的大夫率先开头,“启禀陛下,皇太后,大长公主,以卑职愚见,太医们的诊断没错,皇后确实中了毒。”
刘彻微微点头,“尔等可知道皇后中了什么毒?”
两名大夫对视一眼,较为年轻的中年大夫拱手道:“启禀陛下,我与游老经过商讨,觉得皇后的症状,与游老之前医治过的一个病人症状相似。”
刘彻一愣,刘嫖带来的大夫居然真的查出来了。
“快说!”馆陶大长公主急切道。
中年大夫闻言,看向一旁的游大夫。
游大夫捋了捋胡须,缓缓道:“启禀陛下,老夫六年前曾经医治过一名道士,对方的症状比皇后要严重。他之所以那般严重,是因为他经常服用丹药,中了丹毒。看皇后的症状,虽然症状不深,但是皇后养尊处优,身体不同于男子强健,看起来反应就厉害些。”
“丹毒?”馆陶大长公主错愕,低头时,正好对上陈阿娇同样迷惑的眼神。
她眸光微眯,脑中灵光一闪,忽而想到了什么,眼神逼问陈阿娇。
陈阿娇愣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她连忙招呼袁梅前去拿东西。
过了一会儿,袁梅端出来一个盒子,捧到大夫面前。
众人目光“唰”的一下集中到盒子上,随着盒子打开,里面的黑色丹药显露出来。
殿中的太医和中年大夫都向游大夫投去了钦佩的目光,居然真的猜对了。
刘瑶之前听到大夫说“丹毒”,一开始没明白,看到丹药,反应过来,游大夫口中的“丹毒”多半和“金属毒”有关。
这个时代本身医疗水平就捉襟见肘,金属毒就是在现代科技都是顽疾。
游大夫捏起一粒丹药放在鼻端嗅了嗅,然后让人弄了一杯水,将丹药弄碎化开,然后尝了一点。
刘瑶看的敬佩不已,好奇游大夫到底能不能尝出来。
刘彻、皇太后等人也都盯着他等结果。
良久后,游大夫睁开眼,眉心紧皱,“陛下,此丹药比较复杂,老夫暂时无法判断皇后所中之毒是因为这。”
刘瑶点点头,这种结果太能理解。
如果这位游大夫真能仅凭舌尖就能将丹药配置说出来,她要怀疑此次是不是馆陶大长公主设的局了。
显然刘彻也是这样想的,摆了摆手,“既然姑母信任老大夫,你这段时间就待在椒房殿,若是医治好皇后,朕有重赏。”
馆陶大长公主也开口道:“我也不会亏待老先生。”
两位大夫退下后,陈阿娇已经想清其中的关窍,后悔自己当时没听阿母的话,还没有开口,两行清泪已经落了下来,“陛下,这丹药是淮南王之女刘陵送与我的,说是能让我早得子嗣,未曾想,她居然对我下此毒手。”
“刘陵!”刘彻想起之前中常侍禀告,说是刘陵与陈阿娇经常来往,现在看来,是因为这事。
一旁留守的太医叹气道:“陛下,若皇后中的真是丹毒,想要有子嗣,怕是艰难,即使怀上了,孩子也会受到影响,多半是保不住。”
另外一名太医道:“而且丹毒极易伤到胞宫,看皇后的反应,想要康复,恐有困难。”
此话对陈阿娇来说,就是晴天霹雳,她呆呆地盯着两名太医,素手紧紧护着腹部,此时脑海中,比谁都想否认“丹毒”的说法。
“阿娇,别怕,你还小,还年轻,没那么严重。”馆陶大长公主见她如丧考批的模样,心中仿若揪着疼,“没事……有阿母呢,你还年轻。”
“阿母,他说的不是真的是不是?”陈阿娇稍微缓过神,满眼期盼,眸光带着祈求,“我与陛下还会有孩子,这些太医是吓唬我的……我……只要好好治疗,病很快就会好了。”
“嗯……有阿母……”馆陶大长公主忍着泪水,将她搂在怀里,摇曳的烛光打在她的脸上,明灭不定,让人看着有些骇人。
殿内的众人看着她欲言又止,一时间针落可闻,甚至能听到烛芯炸开的细碎声音,卫子夫悄无声息地将刘瑶藏在身后。
刘瑶抱着她的腿,悄悄探出头,见陈阿娇这幅样子,心中唏嘘,同时好奇她的“丹毒”怎么中的。
刘彻面色不忍,“阿娇,你放心,朕也在,不会让你受委屈。”
陈阿娇听到这话,委屈犹如溃败的堤坝,一下子涌了出来,将头埋进馆陶大长公主的怀里,哭的全身震颤。
刘彻见状,不好再逼问她,将目光落在袁梅身上。
皇太后、容姜、卫子夫也齐刷刷看过去。
“陛下饶命!”袁梅连忙跪下,她本身就心慌,见刘彻将主意打到她身上,顿时汗流浃背。
刚刚听大夫说皇后中的乃是“丹毒”,她心中就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想到这里,她小心翼翼偷瞄了馆陶大长公主一眼。
皇后服用刘陵所献丹药的事情,馆陶大长公主也知道,她能想到,对方也能想到。
馆陶大长公主半拥着陈阿娇,眸光阴翳,冷冷地扫了她一眼。
刘彻背着光,居高临下地俯视,高深莫测道:“皇后的丹毒怎么回事?”
“……这……奴婢不知。”袁梅唇瓣微颤,垂眸看着地面,不敢抬头。
她这般姿态,只要眼不瞎,都能猜出她肯定瞒着事情。
不等刘彻说话,皇太后先开了口,“皇后遭了毒手,你身为她身边亲近的人,居然不知,留你何用。来人!”
“慢着!”
就在袁梅提心吊胆时,馆陶大长公主出声打断了皇太后的话,“皇太后,阿娇身边的人如何处置,应该由她这个皇后做主。”
皇太后面色微怔,垂在大袖中的手蓦然用力,面上的表情越发心疼,柔声道:“阿嫖说的没错,阿娇是国母,后宫诸事理应她做主。”
她一个皇太后,在后宫居然做不了主,上有太皇太后,下面有陈阿娇、刘嫖,她这个皇太后就是摆设。
确切来说,就是摆设也不如,最起码摆设不受气。
刘彻见母亲受气,心晴愈发烦躁,眼眸微眯,冷声道:“袁梅,朕只问最后一遍,不说的话就永远不要开口了。”
此话一出,刘瑶感觉后背发凉,小手下意识攥紧了卫子夫的手。
袁梅作为当事人更加胆颤,寒冬腊月中,额头沁满细汗,偏偏手脚发凉。
刘彻见她如死人一般沉默地跪在地上,心中怒火更盛,也没有多少耐心,既然她想当忠仆,他就成全她,“来人,将袁梅押下去……”
“陛下,不关袁梅的事。”一直哭嚎的陈阿娇终于回过神,疾声拦道,“妾身是被刘陵给暗算了……刘陵说,那些丹药能治好妾身的不孕之症,谁知……”
“刘陵?”刘彻惊诧。
怪不得之前刘陵与陈阿娇亲近,原来是折腾丹药。
馆陶大长公主此时哭出声,“你这个冤家,我不是早就提醒你,让你不要和她接近,她是诸侯之女,你是皇后,能对你有什么好心。”
“陛下,刘陵谋害皇后,肯定是受了淮南王的指示,你可要给阿娇报仇啊!”她现在恨不得捅陵几刀。
陈阿娇也是悔恨不已,泪流不止,“阿彻,我太想有个孩子了,谁曾想,这念头居然害了我。”
馆陶大长公主磨着牙道:“陛下,淮南王谋害国母,与谋反无异,该将他们全部诛杀。”
原先她还打算与淮南王虚为委蛇,好好从淮南王那里弄些宝物,可是谁曾想他们居然对她的心肝动手,就不要怪她不客气了。
她现在对阿娇是又心疼又气,看她的样子,恐怕那次她教训完刘陵后,阿娇压根没有断药,可能还加重了药量。
刘彻眉头重重下压,此事居然与淮南王扯上了关系。
比起心疼陈阿娇,皇太后更关心国事,“阿娇,此事你可确定?”
嘴上这样问着,下一刻已经给身边的女官眼神示意,让其将殿中闲杂人等都撤下,同时戒严宫中。
陈阿娇欲语泪先流,“如果大夫诊断没错,最近只有她对我下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