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濯濯韶华
在她右边,跪坐着一名身穿玄色裾袍,头戴长冠的人,对方眉眼低垂,僵硬的跪在那里,相貌普通,若说有什么让人深刻的,就是对方的右眼角均匀分布着三颗黑痣。
陈阿娇右后方,则是跪着袁梅,她此时脸颊肿的发紫,已经隐隐有血丝渗出,全身抖如筛糠。
刘彻看着对方这幅装扮,目露嫌恶,看向陈阿娇,“阿娇,你告诉朕,他与你是什么关系?”
陈阿娇不语。
袁梅跪爬过来,凄声解释道:“陛下,主人对你一心一意,这人不是男子,而是女子,不信你可以亲自检查。”
“朕现在是在问皇后!”刘彻冷冷瞥了她一眼。
“……奴婢有罪!”袁梅又贴着地退了回去,不敢再看刘彻。
陈阿娇此时似乎终于被拉回了神识,看了看身边狼狈惊恐的袁梅,又看了看默然不语的楚服,喃喃自语道:“我不过是在求救,想上天给我一个孩子,有什么错!”
“陛下!主人的意思是楚服她会一些楚地巫术,能医治好主人的身体,绝对没有背叛陛下。”袁梅焦急解释。
主人,现在不是你伤心失神的时候。
皇太后见状,给身边的宫女使了眼色。
四名宫女围住楚服,将她的衣服几乎扒了精光。
片刻后,为首的宫女汇报:“陛下,皇太后,此人确实是女子。”
皇太后紧锁的眉间并没有放松,而是盯着楚服,“巫术?皇后,你平日无理取闹、刁蛮任性,我与陛下忍了你,没想到你愈发过分,居然在宫中施展巫蛊之术!”
“我没有!”陈阿娇当即否认,“我没让她用巫术害人!”
袁梅连连点头,“陛下,皇太后,主人说的没错,你们可以搜查,主人绝对没有诅咒别人。”
刘彻冷冷瞥了她一眼,缓步走到场中,抽出自己腰间的佩剑。
往日的时候,他在宫中行走,是不带佩剑。
今日有抓奸的需求,他就带了佩剑。
长剑抽出剑鞘时,发出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众人惊骇!
皇太后惊声,“陛下,你要做什么?”
伤了陈阿娇,太皇太后那边无法交代。
刘彻没应,他的剑尖稳稳戳在楚服的鼻尖,声音带着无尽的怒气,“你告诉朕,皇后有没有用巫蛊害人!”
楚服自然不能说“有”,当即道:“楚地巫术不害人!”
“哼!”刘彻冷笑。
此话连三岁小孩都骗不了,他不信以阿娇善妒的小心眼,不会让楚服干其他的。
一旁的袁梅此时汗如雨下,悄无声息地将挪到陈阿娇身边,防止刘彻怒急伤人。
毕竟在她看来,皇后与楚服之间,确实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身为陈阿娇的贴身婢女,她肯定不能如实说出来。
刘彻再次嗤笑一声,长剑一划,楚服感觉耳朵一凉,下一秒,她感受一股钻心的疼意,下意识去摸耳边,只摸到一手黏腻,瞳孔骤颤,连手都抖了起来,下意识看向身边,果然在自己墨色曲裾上看到她的另外半边耳朵。
“啊——”陈阿娇没想到刘彻将对方的耳朵给斩了下来,吓得脸色苍白。
……
此时刘嫖带着侍女正好赶到椒房殿,听到这一声尖叫,一下子将刘嫖的魂给吓出来了,差点没昏过去。
“主人!”心腹婢女连忙扶住她。
刘嫖勉强打起精神,深吸一口气,提着腿就往门口冲。
谁知却被门口的内侍给拦了下来,“大长公主请止步!陛下吩咐过,任何人不经吩咐,不得进殿。”
“啪!”
刘嫖当即一巴掌甩在他的脸上,怒不可遏道:“我乃大汉的大长公主,位同诸侯,岂是你能阻拦的,让开!”
内侍被她的气势吓得脸色煞白,“……大……大长公主,此乃陛下的命令,奴婢也没办法。”
里面阿娇凄惨的尖叫声不断,让刘嫖如何冷静下来,她当即抬脚踹向堵门的内侍。
“嘶……哎哟!”内侍顺着她的力道滚到了地上,跪伏在地,一边磕头,一边祈求,“大长公主,你真不能进去,不能进去啊!”
……
殿内的刘彻与皇太后早就听到门口的动静,当做没听到,原以为刘嫖能审时度势,谁知仍然那般嚣张。
“请馆陶大长公主进来!”刘彻不想听她在门口继续闹腾,高声吩咐道。
听到刘彻的命令,挡门的内侍纷纷让开。
刘嫖提起衣袍,立刻冲了进来,第一时间搜寻陈阿娇,将其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对方身上没有伤口,松了一口气。
陈阿娇看到她,停止了叫喊,眼含热泪,怔怔看着她,“阿母……”
“阿娇!”刘嫖心痛不已,立刻上前将其拥在怀里,“别怕,阿母在呢,在呢。”
说话时,目光不断扫视殿内,看到一旁跪着一名满脸是血,披着黑色裾袍,头戴长冠的人,目眦尽裂。
这人难道就是与阿娇……
旁边的袁梅见她想歪了,连忙爬过去,上前将楚服才拢好没多久的袍子给扯下来,“大长公主,楚服她是女子,是女子,是她利用巫术迷惑了主人,才让旁人误会了。”
袁梅之前被刘彻与皇太后的到来,脑子给吓蒙了,没办法转动,现在见刘嫖来了,突然有了急智。
刘嫖一听,起身走到楚服跟前,一把将她的衣服再次扯开,同时将她的冠发也扯掉了,捏着她的下巴仔细打量对方的脸,冷冷一笑,看向刘彻与皇太后,“陛下,皇太后,你看,她长成这样子,连阿嫖容貌的十分之一都没有,椒房殿的哪一个宫女颜色不比她好看。陛下,此事一定要严查,阿娇乃大汉的国母,可是有许多人惦记的。之前刘陵不就是以献丹为借口,伤了阿娇。”
袁梅连连点头,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
馆陶大长公主来了,他们椒房殿就有救了。
刘彻目光淡淡,看向低头不语的楚服,“楚服,你有何话说。”
“……呵呵……哈哈哈!我有话说,可太有话说,”良久不曾抬头的楚服露出她那张朴实无华的脸,眉眼轻轻弯起,阴暗光线下,右眼睑下不知何时抹了一道血痕,直接将原先的三颗痣给盖住了,仿若鬼神勾起的红唇一般。
她看向躲在刘嫖怀里的陈阿娇,唇角轻轻上扬,温声细语道:“阿娇,原先看在我们之间的情谊份上,即使陛下将我杀了,我也不打算开口,现在,既然你否定我的真心,我也只能据实以告了。”
陈阿娇愣了一下,心生异样,立刻警惕起来,“你胡说什么?本宫心中只有陛下,你一个身份不明的巫女说的话,陛下不会相信的。”
刘嫖目露欣慰,阿嫖终于回过神了,还不算太晚,。
“呵!身份不明?”楚服起身,缓步逼近陈阿娇,“是谁与我夜夜缠绵,是谁与我日日交心。”
“你闭嘴!”陈阿娇面色难看。
刘嫖也同时道:“来人,快给我撕烂她的嘴,污蔑国母,当立即斩杀!”
楚服嘲弄一笑,“馆陶大长公主不必如此着急,等我说完。”
皇太后冷着脸,“让她说完!”
刘嫖愤恨地咬了咬唇,将陈阿娇护在怀里。
“陛下,皇太后,皇后所求可多了,她想要独占陛下,想要有一个太子,想要接近陛下的女人都死光,想要后宫除她以外的孩子都活不了。甚至……有时候酒醉时,她甚至还想与陛下你……同归于尽!”楚服尾音轻扬,带着幸灾乐祸的笑,让人一时分不清她说的是真话还是虚言。
“你胡说!”陈阿娇立即否认,此时恨不得将楚服的嘴给撕碎。
刘彻脸色难看地看着殿内的闹剧。
皇太后同样面色不善,目光幽幽扫视着刘嫖与陈阿娇。
至于楚服,无论今天是何结果,对方的下场已经注定。
……
椒房殿如此大的动静,宫中不可能不震动。
昭阳殿中,卫子夫询问前去打探的人,“你是说,陛下、皇太后都去了,陛下还带着剑。”
不远处,躲在书架后面偷听的刘瑶瞪大眼睛,小手用力捂住了嘴。
椒房殿到底怎么了?
怎么羽林卫就将它围住了,难道有刺客?
不会吧,历史上没听说陈阿娇被刺杀?
打探的内侍擦着额头的虚汗,“是的,夫人。现在椒房殿围的严实,奴婢没法靠近。不过奴婢打听到,似乎是皇后出了事,陛下很生气。”
卫子夫呆了一瞬。
什么叫陛下很生气。
就算陈阿娇近些年有些失宠,她与陛下也是有青梅竹马的情谊,真是刺客的话,陛下按理说应该担心。
卫子夫眉心轻蹙,在殿内来回来走动。
一旁偷听的刘瑶同样皱着小眉头,左思右想,都猜不出缘由。
孟乐安慰道:“夫人,既然陛下将椒房殿围了,就是不想让旁人知道,咱咱们老实守在昭阳殿就行,省的被麻烦找上门。”
刘瑶赞同地点头。
卫子夫苦笑。
她也确实不想管,奈何她之前答应了太皇太后,现在陛下提剑上门,明显事情重大,让她颇为不安。
尤其太皇太后如今还健在,若是陈阿娇真出了事,而她什么都没做,怕是会责难她。
她想了想,“孟乐,你去长乐宫去找容女官,看她知不知晓。”
椒房殿那边的消息,她暂时打探不出来,但是明显情况有些不对,若是人出事了,她才去救,怕是黄花菜都凉了。
孟乐欲言又止,最终行了一礼,“诺!”
……
孟乐在去长乐宫的半路上遇到了容姜。
听到对方是奉卫子夫的命令前去未央宫找她,她心中宽慰,松了一口气,“太皇太后没看错人。”
孟乐疑惑,“容女官,你去找夫人,是不是椒房殿出事了?”
容姜闻言,叹气道:“是啊,出了天大的事情,现在不能告诉太皇太后。”
她也是背着太皇太后出来的。
如果皇后出了事,太皇太后那边也瞒不住。
孟乐听闻真出了事,也不敢耽搁,连忙带着容姜回到昭阳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