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濯濯韶华
其次,长公主这话就是在陛下与大臣面前说,以陛下对长公主的宠爱,估计也会赞赏一声,说得好。
……
长乐宫长秋殿,皇太后正在查看宫中内务记录,看着桌案边快垒成矮墙的的竹简,按了按眉心,“当家不容易啊!居然要处理这么多宫务。”
一旁跪坐的中年宫女笑着道,“当家做主本来就累,不过累的踏实。说来,之所以积压这么多,也是因为椒房殿那位前段时间沉迷享乐,与楚女厮混,才积攒下了这么多。”
“慎言!”皇太后轻瞥了她一眼,“此事终究还是皇族家事,传出去,丢的是本宫与皇帝的脸。”
正说话着,殿外传来声音,“陛下,奴婢曹福有事禀报。”
“进来!”皇太后放下手中的竹简。
须臾,一名面相普通,鼻子肥大的内侍躬身走了进来。
皇太后:“什么事?”
曹福:“启禀皇太后,奴婢查到掌醢署的内侍与宫外勾结,用高于市价十倍的价格收购各种兔肉、羊肉、鱼肉……对方与馆陶大长公主的儿子陈须有关系,还有珍馐署、良酝署这些,其中至少有一半是馆陶大长公主的人,我打探过,馆陶大长公主每年至少得三万金。”
负责采买东西、食物、酱料的衙门油水丰厚,谁都知道,真是没想到馆陶大长公主这么贪。
皇太后叹气,“当年陛下能成为太子,也是有了她的助力,对此,我与陛下这些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她似乎从不知道收敛啊!”
中年宫女宽慰道:“现在主子接手了宫务,陛下也就放心了。”
皇太后点头,而后望向曹福,“还有呢?”
曹福闻言,偷看了她一眼,压低声音道:“奴婢与身边人说话时,被昭阳殿的长公主听到了……听说奴婢离开后,长公主骂陛下是大坏蛋。”
“事情做的不错。”皇太后再次满意点头,摇头失笑道:“小家伙脾气真是怪,明明是刘嫖打了卫子夫,她骂彻儿做什么?”
中年宫女壮着胆子玩笑道:“可能在长公主心里,她只能欺负陛下了!”
“……哈哈哈!这话似乎也有道理。”皇太后笑的前仰后合,“真该让彻儿听听,他在阿瑶心里的威慑力居然不如刘嫖。”
中年宫女:“小孩子眼睛看的可清楚了,最宠她的也是最好欺负,当时那种氛围,就是长公主出现,估计也会被打。”
皇太后闻言,面色微冷,“她敢!她若是敢下手,那日陈阿娇必被废!”
“奴婢也是这样认为。”中年宫女躬身道。
皇太后深吸一口气,阖眸养神,良久才道:“刘嫖母子本性难移,你们多注意椒房殿和公主府那边。”
她抢了陈阿娇的宫权,与刘嫖那边基本上算是撕破脸。
不过她不担心。
过往刘嫖能在长安横行霸道,不过是仗着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眼看着就要不行了,而她就会接过太皇太后的权柄,成为长乐宫的主人,到时候刘嫖、陈阿娇都要仰她鼻息。
……
刘瑶暴言过后,马不停蹄地赶往未央宫,正好撞上出来的东方朔。
“哼!”刘瑶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爬进宣室殿。
东方朔一头雾水,看向跟在后面的子燕,“子燕姑娘,阿瑶这是怎么了?”
“呃……呃,长公主要去找陛下算账!”子燕支支吾吾道,说完也丢下东方朔,快步跟了上去。
“?”东方朔不懂。
刘瑶对陛下发脾气,为什么看他不顺眼。
刘瑶表示,她就是为了表达自己的愤怒,来个无差别攻击。
东方朔也不急着回去了,默默站在殿外偷偷竖起耳朵。
值守的朗卫一头黑线,其中一名无奈道:“太中大夫,要不你进去听。”
站在外面偷偷摸摸听,成何体统。
东方朔:“不用客气,下官在这里就行了。”
郎卫脸色更拉了。
谁和他客气,主要是站在这里,耽误他们当值。
……
宣室殿中,刘彻瞥到刘瑶的臭脸,眼皮一跳,心中暗叫不好,佯装不解,一脸宠溺道:“谁惹到咱们长公主了,与朕说说,朕给你做主!”
“哼!”刘瑶跑到他面前,愤怒地拍了拍桌子。
刘彻轻咳一声,俯身将她面前那堆杂物挪开,防止小家伙拍桌子时咯到手,到时候又要愿自己。
“哼!”刘瑶再次用力拍了一下桌子,不过这次的手劲大了些,小手发麻发疼。
莫雨见她不断甩着小手,语气心疼,“长公主,你小点力气,要不奴婢给你找个东西敲?”
“莫雨,你是谁的人?”刘彻无语瞥了他一眼。
哄孩子也不能谄媚到这地步吧。
莫雨悻悻道:“奴婢也是哄长公主开心!”
刘瑶闻言,吹了吹手,左右看了看,指了指莫雨手中的浮尘,“那个!”
其他东西要么她拿不动,要么不如浮尘趁手,而且浮尘还是木头的,很轻。
莫雨毫不犹豫地递了过去。
刘瑶两手抓起浮尘,敲了桌子一下,“阿父,我知道阿母是被皇后的阿母打的了,你和阿母为什么骗我?”
刘彻愣了一下,回头眼神不善地看了看莫雨。
莫雨连忙摆手,可不是他说的。
看来宫中要梳理一遍了,居然有人将话传到了长公主耳边。
刘瑶见他不回应,再次敲了桌子一把,“阿父!”
刘彻的眉心也随之一跳,在小家伙正欲再次扬高手臂之际,刘彻探身将浮尘抓住,“再胡闹!阿父就要揍人了!”
然后他就看到女儿大大的眼眶立马水汪汪的,瘪着嘴,要哭不哭地看着他。
刘彻头皮发麻,他最怕阿瑶这幅样子。
“咳……阿瑶,朕知道子夫在皇后这件事上有委屈,但是姑母是你我的长辈,她冲动行事,你我却不能有怨言,你放心,朕日后会补偿子夫的。你不要过问此事。”他将人抱在怀里,柔声哄道。
刘瑶为卫子夫找刘嫖算账,为难的还是卫子夫。
刘瑶闻言,小手捧着他的脸,皮笑肉不笑道:“阿父,阿瑶问你,皇后的阿母动手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
刘彻板着脸,“此事已经过去,你年龄虽小,有人在你跟前说,你觉得他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
刘瑶用手抹去了眼角的泪水,眼眶通红,佯装无辜,“所以我就来找阿父算账了!”
想也知道,刘嫖不是她现在能对上的,思来想去,只能找阿父发火了。
“阿瑶!”刘彻额角青筋直跳,若非阿瑶对付的是自己,他都要为她这话喝彩了。
刘瑶眨巴眨巴大眼,“阿父,你要怎么补偿阿母?你除了那天送了一点东西,其他时候,影子都没见。”
刘彻嘴角直抽。
他算是明白,这孩子不止来算账,更是讨债的。
……
殿外的东方朔将耳朵竖的高高的,奈何未央宫的隔音太好,只听到一些零星的动静。
大概两刻钟后,刘瑶雄赳赳、气昂昂从殿内走出来,看到东方朔,热情打招呼,“东方大姨父,你还在啊?”
东方朔看着跟在她身后的莫雨,疑惑道:“你们这是?”
刘瑶:“我要去阿父的库房搬东西!给阿母的!东方大姨父,你也去吗?”
她不知道如何判断东西的价值,正好东方朔见多识广,胆子也最大,争取将阿父私库中最值钱的给搬回昭阳殿。
莫雨劝道:“长公主,咱们要适可而止,别带东方朔了。”
东方朔原先还没有兴趣,见莫雨这样说,顿时来了性质,当即道:“下官愿意奉陪。”
莫雨笑容一滞,心中有些慌了。
等刘彻知道消息后,刘瑶已经带着东方朔赶到库房,等他赶到时,私库中他最喜爱的白玉箱、连环马笼头、错金银云、青铜犀尊……这些都是他打算带进陵寝的。
刘彻握紧拳头,当即怒吼,“东方朔!”
一旁的莫雨缩了缩头。
陛下与长公主不愧是父女。
长公主知道卫夫人被刘嫖掌掴后,第一时间找陛下。
而陛下私库的重宝被长公主带走后,首先就是怨东方朔。
……
“阿嚏!”
东方朔控制不住地打了一个大喷嚏,这一下威力十足,居然将他手中的纸给震破了。
看着中间破了的纸张,他面露心痛,“怎么破了,明明不薄的?”
他手中的这纸可是陛下赏赐的,四个角盖着陛下的私印,虽然他能从卫少儿那里得到更好的,但是这可代表陛下的恩宠,他打算将给陛下写的赋词誊写在上面,上交给陛下,也算是君臣相交的一桩美谈。
唯一的缺点就是,誊写时必须要拿起十二分精神,因为若是抄错了,不如竹简可以刮掉,一张纸算是废了。
“你刚才的动静和打雷比都不遑多让,新纸本身又不是多么坚韧的东西,能不破吗?”卫君孺见他心疼,好笑不已,“大不了用浆糊沾一下,我看你抄错字的时候,动静比这大。”
东方朔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我这是心疼纸。”
他将纸小心收在一边,与卫君孺说起在宫中的事。
卫君孺瞪大眼睛:“陛下由着阿瑶随便选?”
“嗯,我问过中常侍,确实是这样。”东方朔抿了抿唇,“加上阿瑶进去之前,看起来很生气,连我都没给好脸色,宫中估计发生了大事。”
“什么大事?子夫从没有说过……”卫君孺坐立不安,紧张地绞着双手,“我要不要去宫里看一下。子夫她这人,什么事都喜欢自己承担,吃了亏,受了罪都不会告诉我们。”
“好了,好了。”东方朔拉住她,“你不用着急,你忘了卫青也在宫中当值,让他打听一下。”
虽然不至于当即还击,但是他们的敌人和朋友还是要分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