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濯濯韶华
石建忍笑道,“陛下在长公主心里,确实是慈父。”
可能长公主以为“慈眉善目”就是赞赏慈父的。
呃……这个意思确实没错,只不过现在不适合陛下,恐怕以后也不适合陛下。
等石建离开,刘瑶说出自己的目的——要钱。
刘彻挑了挑眉,“卫少儿现在已经是丹阳侯,不需要你再给钱。不对,一直是朕给钱。”
从卫少儿开始研究造纸术,阿瑶一直三番两次从他这里要钱,最后也确实都送到卫家了。
“阿父真好!”刘瑶竖起大拇指。
“少给朕戴高帽!朕现在不吃这一套。”刘彻抬手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子。
“可是阿父,二姨母要去丹阳去建工坊,她缺钱。”刘瑶憋着气解释道。
刘彻松开手,“她不缺钱,丹阳的田赋都是她的,这些还不够吗?”
刘瑶:……
哦,她忘了这个时代的达官显贵尤其是诸侯、有侯爵的人,都是有自己封地的。
……她也有。
“这不一样,你给的金子代表阿父的重视,不要小气嘛!你出了钱,二姨母也将方子献给你了。我还觉得二姨母亏了呢。”前段时间刘彻又弄了一个造纸署,专门用于造纸,方子就是卫少儿给的。
“……小嘴怎么这么会叭叭。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你想要多少?”刘彻好笑道。
刘瑶伸出三根小短指,“我很知足,三千金就好了。剩下的让二姨母自己赚。”
“三千金?”刘彻挑了挑眉,“你还真不客气啊!阿父的钱难道你就不心疼?”
“阿父最有钱!”刘瑶一脸甜笑,讨好地看着他。
刘彻见状,抬手按下了其中两个小肉指,“一千金。”
刘瑶瞪眼,“……咱们俩各退一步,两千金。”
刘彻巍然不动,“一千金,再讨价还价,这也没了。朕说过,卫少儿现在不缺钱,是你觉得她缺钱。”
见对方似乎真的没得商量,刘瑶叹了一口气,“阿父,你这样,让人怎么跟你讨价还价啊!做不成买卖的……行,一千金就一千金吧。”
刘彻无语道:“所谓买卖,双方都有利益牵扯,朕没啥好处,能给一千金,已经算是慈父了。”
“嗯呢……慈眉善目的阿父!”刘瑶敷衍地点了点头。
刘彻:……
……
刘瑶拿到金子后,让子燕出宫将金子送给卫少儿。
对于金子的来历,子燕也没有隐瞒。
听闻金子是阿瑶从陛下那里“抢”的——此乃阿瑶的原话。
卫少儿哭笑不得。
子燕笑道:“女侯,长公主让你在丹阳造好多好多纸,让全天下的人都能用上便宜的纸。”
卫少儿忍笑,“我尽量。”
虽然现在纸的成本降了下来,可是受限与人力和材料,产量也就提不上来。
子燕说完这些,左右看了看,然后凑近卫少儿,小声道:“女侯,长公主让我提醒你,有陛下参与的工坊麻烦会少些,当然女侯要吃些亏。”
这就要看卫少儿舍不舍得了。
卫少儿眸光微闪,“可是宫中已经有造纸署了。我若是拉着陛下参与进来,会不会得罪他们。”
子燕笑了笑,微微昂了昂下颚,反问道:“难道女侯现在没有得罪人吗?”
尤其当初研究造纸时,接到陛下命令的那些人眼中,卫少儿可是抢了他们的名和利。
卫少儿笑了笑,“你回去告诉阿瑶,让她莫担心,我知道如何做。”
子燕满意点了点头。
……
次日,刘瑶与卫子夫都收到了卫少儿送进来的契书,上面写明,刘瑶、卫子夫都分了一成丹阳造纸坊的所有权。
刘瑶:……
她建议对方给刘彻分一点,寻求庇佑,未来也好发展,谁知道自己与阿母也有份。
她与阿母都一成了,阿父肯定比他们的高吧。
去未央宫一打听,刘彻分到了三成。
刘瑶叹气,“果然出钱的是大爷!阿父是阿瑶的三倍。”
“那当然,朕是皇帝,岂能与你拿一样的。”刘彻对于此事也不怎么在意,他不缺这点钱,不过经由此事,倒是对卫少儿刮目相看,有些惋惜对方不是男儿。
刘瑶龇牙,“俗话说,太嘚瑟容易被人咬。”
刘彻失笑,轻轻扯了扯孩子的软腮,一脸促狭,“阿瑶什么时候改名‘俗话’了,这口牙倒是长得不错。”
“方……坊手。”刘瑶小手使劲拍了拍他,嘴巴都快被扯漏了,她可不想像妹妹那样流口水,
“哈哈哈!”刘彻大笑不已,不过也松了手,因为小孩已经想着要咬他了。
“阿父,你等着,俗话说……”话说到一半,她卡格了。
刘瑶陷入诡异的尴尬中,脑子转动的齿轮一下子停了,小嘴不断喃喃:“俗话说……欺负人……俗话说,以德服人……不对……”
刘彻好整以暇地看着女儿一脸纠结,自己为难自己,最后郁闷地如同小蘑菇一般抱着头蹲在地上。
他笑着蹲下身,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小孩的背,“阿瑶,要不要朕帮忙想一下!”
“你别说话!”刘瑶烦躁地抖了抖肩,“俗话说……子曰?嗯……还是俗话说吧……子曰,唯君子与小人难养也?好像不对……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刘彻:!
“阿父,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刘瑶终于找到一个适合的,兴奋地看向他。
刘彻被她的话呛到了嗓子,咳嗽不已,“咳咳……你这话从哪里看到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句话有意思,他遍读古籍,也没见过啊。
“啊?子曰?”刘瑶歪头,她也不清楚,上辈子大家都知道这话啊。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出自《史记》,说的是范雎被陷害后,卧薪尝胆十年,大仇得报。
此时就是去找太史公司马迁,都不一定得到结果。
刘彻大手无奈地揉了揉她的头。
儿啊!孔子没说过这话,不用什么都推给他,你还是继续“俗话说”吧。
他算是看出来,小家伙可能不小心从哪里听到的,就随口用上了,世人偶有妙言,也有可能。
……
五月下旬,卫少儿与卫媪一起离开长安,卫广随行护送她们。
此次去丹阳,卫少儿如她所说,建造了一座巨大的造纸坊,所产的纸许多年后甚至卖到西域更北的地方,也因此世人称呼卫少儿做的纸叫丹阳纸。
在卫少儿离开的次日,一直浑浑噩噩、神志不清的太皇太后精神骤然好转,不仅能自己用膳,而且还能下床。
众人面上带着笑意,心中却不高兴,这种情况,多半是回光返照。
刘嫖带着陈阿娇一左一右的搀扶着她。
太皇太后摸着陈阿娇的手,不经意摸到一处异样的地方,像是被布带给缠上了,顿时心中一个咯噔,也顾不得其他,一手握住她的手,另外一手仔细检查,终于辨清,似乎是绷带。
阿娇受伤了!
“太皇太后,你弄得我好痒!”陈阿娇娇声笑道,说话时,含笑看了刘嫖一眼。
刘嫖欣慰地看着她,闪身挡在陈阿娇身前,同样撒娇道:“母后,你刚才那样子,让我以为阿娇惹你生气了,你现在动不了手,要打要罚,吩咐我一声,我揍给你看。”
“你们母女俩配合的挺好的。”太皇太后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们,“欺负老婆子我眼瞎看不见,竟然糊弄我。容姜,阿娇到底怎么了?”
陈阿娇听到这话,将手直接往后一藏,面色心虚,“我没事,早上被蚊虫咬了一个包,有些不好看,就遮了起来。”
刘嫖附和,“对啊,母后,阿娇有我看着,不会出事。”
“容姜!”太皇太后不理他们。
容姜走到陈阿娇跟前,向她屈身行了一礼,“皇后,这是主人的吩咐。”
陈阿娇迟疑了一下,最终伸出手。
素色的绷带揭开,一道将深可见骨的口子出现在手背,不知什么时候,伤口已经崩开,将里层的绷带染成了红色。
容姜大惊失色,“来人,快给皇后拿止血的上药。”
伤口已经开裂,要重新上药。
“止血?”太皇太后怒不可遏,摸索着将陈阿娇拉到跟前,握住她的手腕,虽然嗅觉早已经退化,放到鼻端还是嗅到了铁锈味,心疼的眼泪顿时落了下来,“阿娇,你告诉我,谁欺负你了!”
陈阿娇想要撤回手,“太皇太后,阿娇没事!”
太皇太后愤怒,“都伤的这么深,还没事,皇帝知不知道?”
听到这话,陈阿娇顿时眼泪落了下来,嗓子带着哑意,“阿彻……陛下不想见我。”
太皇太后顿时更担忧了。
就在这时,就听旁边“扑通”一声。
容姜惊呼,“馆陶大长公主,你跪下干什么?”
“母后!”刘嫖语带悲意,凄声低泣,“阿娇这些日子委屈啊!我这个当母亲的失责,没有保护好她,请母后降罪。”
陈阿娇:“太皇太后,不是阿母的错,是我识人不清,别人钻了空子,让陛下对我失望,祖母不用为此事烦恼。”
太皇太后一时间天旋地转,身子晃了两下。
“母后!”刘嫖连忙上前扶住她。
太皇太后死死抓住她的手,“你与我说清楚。”
“母后莫要激动,我不会隐瞒你的。”刘嫖扶着她坐下,啜泣一声,“母后,前段时间,阿娇听说楚地有一女子擅长医治女子不育的病,将人请进宫,可是王娡带着陛下上门,说那人会巫蛊,且与阿娇有私情,往阿娇身上泼脏水,阿娇她抵死不认,惹怒了王娡,被她夺了宫权,幽禁在椒房殿,宫里的人也都换上王娡的人,阿娇的伤也是他们干的。”
“我事后查了,楚服来到长安后,曾经进出过王娡的弟弟田蚡的宅邸……母后,我不懂,王娡想要宫权直说就行,为什么要用毁了阿娇的手段。”刘嫖越说哭的越大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