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无流苏晴鸟
曹今乐一愣:“可是当初主播每天换平台开播?”
礼明栎肯定她的猜想,干脆利落道:“对,都是它的。”
“那现在海外——”
礼明栎答得迅速:“国外也有它的资产。”
谢为知看了一眼礼明栎。
板栗喂空了,她垂下眼睛,开始顺起了狐狸毛。直到视线边缘出现了一只手,手心处放着一小捧板栗。
此时没人说话,榜一最后一句话终结了一切,无人表示怀疑。
太合理的理由了,除了数字可怕,这一举动算不上什么问题,随意得如同玩乐。然而配上上亿的数额,却让人陡然惊悚。
只是因为这个原因?
曹今乐没想到,终有一日,竟然是自己发出这声感叹:太有钱了,怎么会这么有钱?怎么都这么有钱?市面几家直播平台水火不容,私底下却都捏在一人手里,这是什么自导自演的木偶戏?
对话到此,完全进行不下去,几位神豪都隐隐感到窒息。何西悄悄地转移了话题:“主播是来过节的吗?当地再过几天举行天马节,会有人带领展示万马奔腾,很有气势,很好看。”
谈点你好我好大家好的节日庆典吧,她吸取了前一次的教训。
正在偷板栗的谢为知眨眼,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只是勾起嘴角,温声道:“是来看万马奔腾,但不会等到天马节当天。”
何西点头表示理解。私人场,从主播到来时带着投资来看,并非不合理。也算是给几天后的节日预演。
只有周密林看到谢为知眉眼中流露出的几分笑意。那时她半懂不懂,但很快,她就明白了后者的未尽之语。
很快。只隔了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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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脚才说完自己不需要喜欢,后脚粉丝就送来了板栗,主播本人只好收下,虽然心里略感怪异。
其实谢为知确实不需要,首先她可以自己剥,其次她只是给狐狸喂着玩,几颗板栗而已。只是当时场面微妙,不仅是气氛,还有时机,板栗又被送到了手边,她并不好拒绝。
再者,她突然想起对方其实算自己的榜二,线上送钱,线下还送起了劳动力,谢为知罕见地感到心虚。
如果是几个月前的纯血博士生谢为知,她大概会很感动,但是此刻坐在这儿的是神豪宿主闺蜜,不仅日流水百万美金,而且莫名其妙成为互联网皇帝。她俩把彼此养得很好,这时候谢为知无论是收到钱,还是收到爱,都多了一分淡然自若的余力。
或者不止一分,而是很多分。
这场小型座谈会(起码谢为知这样认为)最后顺利结束,没发生什么波澜。因为雪渐大,几人最后乘坐雪地车回去,车辆轮胎在雪面上压出一道车辙,不过明天大概就能被雪花填平。
唯一的一点插曲。在上车前,谢为知把赤狐从怀里放在了地上,而后者一摇尾巴,橙红色的色块蹿进林中,走走停停,像一团不断更改安置地点的篝火。显然,她如今也不需要这只狐狸。
不过对于狐狸来说,能吃到新出炉的去皮板栗,大概也是很能炫耀的一件事。
众人无声,看着谢为知面向雪山的侧影。然而后者并没有等到赤狐走出视线,在确定小动物的路线正确后,她转身,略带诧异地看着大家:“不上车吗?”
众人回神,也就分别坐上雪地车。
途经雪丘,车辆摇晃,天色渐渐暗淡,不少人回想起分别的那一幕。
既无不舍,也无动容。她的眼里带着让人看不懂的平静。
狐狸遭遇她,又回到山林,就像一场朔雪顺着时令而来,短暂地捕获了它一瞬。
此后便是日复一日、千篇一律的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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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酒店中,曹今乐没忍住,敲了何西的门。
“所以什么来头?”
她关好门,没头没尾问上这一句。本以为另外一个人能瞬间理解,说点什么,然而曹今乐很快就发现,何西的表情很奇怪。
何西很困惑。她问阿妈,能不能让自己负责之后的万马奔腾。她记得路线,也机缘巧合与客人打过交道,希望能表演给对方看。她自小在马背上长大,完成这件事并不困难,也希望用这种方式在主播面前表现一二。
何西很少有这种要被谁看到的感觉。然而今天她发现,自己幼年始终无法靠近的赤狐,原来能那样顺从地跟随主播进入帐篷,安静地伏在她的膝上,又能在被放下后,迅疾地回到雪林中,步履轻巧行迹谨慎,没有丧失任何野性。
啊,原来不是狐狸有什么问题,她的童年也不算委屈。
何西有些被比下去的挫败。或许对方很擅长和小动物打交道,她这样安慰自己,但希望能在其他地方找回自信。她是马背上毫无疑问的天之骄子,别处不平衡受挫的地方,何西想在这里赢回来。
哪怕主播不知道她暗中的比较(不知道更好),如果能在活动圆满结束时,给她送上一句惊叹,她会很高兴的。这些细微的情绪被风一吹,想来也能消散得一干二净。
然而阿妈拒绝了她,说已经定下了人。何西紧接着追问是谁,没得到任何回答。
她感到困惑。为什么要隐瞒呢,有什么不能说的,哪里有什么问题吗?可阿妈只是摸了摸她的头,让她等到明天就知道了。
‘何西,你是很好的。’阿妈安慰她,‘你们姑娘们都是很好的,不要紧的何西。’
这下何西有些不安了,她有不太好的预感。
“我不知道。”何西回答曹今乐,“阿妈不和我说,但之前我们没来时,都是刘县长陪她打发时间。”
刘玉龙是这儿的一块名片,轻易不会浪费她的时间。曹今乐意识到了来人的身份不小,又听见何西说:“对了,我阿妈说对方带来了几千万的投资。”
曹今乐眼皮猛跳,这是能用“对了”补充的事吗?怎么又是几千万,做个游戏也几千万。
主播你花钱总是以千万为单位是吧?!
第66章 一人开道。
不是跑路, 但谢为知准备早点离开马场。
她有正当的理由:“鲸鱼定位器到了更换时间。如果不及时更换,之后实时路线图会出现一段空白。”
而且她还要腾出时间去放猎鹰,时间规划上确实颇为紧急。
礼明栎表示配合:“谁准备好了,我准备好了!”
于是当夜, 谢为知就告诉负责人, 明天可以跑。正好,天气预报显示, 当天是个万里无云的晴日。
第二日, 几位来客陆续睡醒,起身透过窗户,便看见一只只天马脱栏而出, 成群结队进入雪原。没有任何工作人员在一旁指引,或者说眼前根本没有人的踪影, 只有无穷无尽的马匹,一只跟在另一只身后, 汇成黑色线性的江河, 朝远方倾泻而出。
余安忍不住找到何西:“这是什么?”
他是小团体中唯一的男客, 与何西之前就互相认识。此次出行, 其他三人对余安的唯一要求就是管好他自己, 于是余安沉默了大半路。即便偶遇主播, 心里惊讶, 也谨慎地没选择往上凑。
然而此刻,一醒来就看到马匹漫山遍野, 步履不停,行进间暗含秩序, 他不得不发问。余安没想到会看见这种景象,更没想到它发生在自己睡觉的时候。
没人提醒他, 就好像这与自己没有一点关系。总是位于人群中心的大少爷有些诧异。
恰好,何西正站在楼房的最高处眺望,凝望这分外熟悉的一幕。
无数只马蹄踏在雪上,迸发出细密的爆破声,像遍地的鼓手击鼓,隆隆作响。偶尔传来马匹咴鸣,如同指示军纪的哨音,绝大多数马匹沉默肃穆,始终朝一个方向小跑前进。雪地上遍布印记,暗示此地不久前踏足过怎样一队先行军。
“这是……万马奔腾?”她不确定地说,又皱眉:“但是方向不对。”
马场的地点经过了精心的挑选,正好位于两种地貌的交汇处。一侧是平原,一望无际,广袤无边;另一侧则多丘陵,地势起伏不平,刚翻越一个坡顶,无数山包跃然而出,如孩童笔下连绵的波浪,互相重叠掩映。
马群朝着丘陵的方向走去。
毫无疑问,如果是单独骑马,后一种地势会费力,但对于熟手来说别有乐趣,然而万马奔腾却完全不同。成千上万的马匹跟着头马朝一个方向进军,即便是在大草原上都容易发生局部意外,更何况是在这视线被遮掩的丘陵。
摔倒、挤蹭或者疲劳过度,何西脑内顿时浮现许多种意外。这一方向还途经一座巨大的山丘,马群到时候如何调度路线?绕过去?其他小丘陵又如何?马群分开再汇合时是否彼此冲撞?
想来想去都是问题。何西不明白为什么要突然换路线,难道雇主想看更高难度的表演?
“我要去看一眼。”
她心神不定,立刻带着余安往楼下走,正好在大厅看到等待的另外两人。
曹今乐看到何西,松了一口气:“手机也联系不上你,还以为你偷跑自己去玩了。”
这时何西才发现,手机静音还没有解除。她默默调高音量,联系马场的经理,证实了几个猜想。
确实在为万马奔腾做准备,也确实是应雇主要求,选择了丘陵的方向。
她心里升起一层愤怒,比对方说要捉狐狸时更浓烈。
狐狸是自己愿意跟来的,也是主播亲自去驯,何西无话可说。但是小马呢?因为有足够的资本,所以肆无忌惮地拿钱去交易任何事。随便做个游戏要雇佣最顶尖的团队,私人看一场万马奔腾,都要选择最曲折的场面。那笔千万资金中,有几匹马的丧葬费?
这样一想,主播在互联网上算得上收敛。冠冕皮下,是怎样用钱碾压一切的傲慢?
“我们跟上去看。”何西拍板做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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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尔古丽叶尔肯凝望着眼前的一幕。
眼前是两块幕布。左边,数量庞大的天马安静驻足,许多马匹还在不断地从边缘汇聚,马群越来越紧密,不留缝隙。密密麻麻的深色中,透着一点棕黄、浅棕,共同织出深色的布匹,几点白色点缀其间,像是天上落下了几粒雪。
而另一边,是纯白的、毫无杂质,也毫无印记的雪原,一片崭新的画布。雪地平整松软,似乎万年以来从未有人踏入过。
突然,一匹纯黑的马闯入,在雪上留下一串清晰的蹄印。
谢为知轻扯缰绳,调转方向,正对安然不动的群马。她的前方,乌泱泱一片骏马,肃穆无声,眸光明亮,体格剽健,宛若压境的大军。
风雪凛冽,气味干冷,但上万只马匹却带来腾腾热气,一点白雾在马群中氤氲而上,日照生烟。
待将帅点军。
谢为知呼出一口气,握紧缰绳。
几十米开外,礼明栎操控着无人机,心里思索着计划。马场主、教练与无数工作人员则静默观看,心里一半激动一半紧张,还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无人出声、无马走动,天地之间只有呼吸。
一片安静。
谢为知收回视线,把缰绳重重往后一拉——
头马蓦地高扬前蹄,带着骑者向上抬升,躯如长弓,头颅高昂,一声嘶吼自它的喉中喷薄而出:吁——
吁——
刹那间,竟然所有马匹引吭应和,咴咴之声亮如琴音,此起彼伏,形成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接力。
单只马这样鸣叫,声音或许清越动听,但是群马齐鸣,带着一股撕裂天地的气势。前所未闻的场景,人群立马骚动了起来。
怎么会?怎么会发生这种事?这可是他们饲养的马匹。
几位教练看着马身轻盈落地,鬃毛轻甩,骑者背部挺直,姿态平静,不由得想起了几天前的那一幕。
那天,她也是突兀地策马狂奔,等众人追上去,头马温顺地伏于她身下,而被人为调.教好的驯马再次屈服于生物天性,在不远处停下步伐。动物一副万般如常、自然而然的模样,只有人类为此感到惊骇。
这一幕于此刻再次复现。头马只鸣一声,而骑者更是一言不发,审视,或者阅览眼前的场景。无数天马昂头挺胸,足蹄在地上轻踏,跃跃欲试,只待一声令下。
谢为知低笑两声,却只有她听得见自己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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