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临天
“是。”祝嬷嬷笑道,“是前几日舅爷特意让人拿来给您的。”
“去取来。”
“祖母,祖母。”顾以炔眼巴巴地说道,“我、我!”
“给炔炔和灿灿做骑装。”
孔雀罗如其名,是把孔雀毛织入锦中,一匹布需要织娘织上几年才成,太夫人一共也就得了两匹,一匹宝蓝色,一匹墨绿色。
她刚拿到就让几个孙女都瞧过,她们嫌弃颜色太丑,索性炔炔喜欢。
炔炔的眼光真好!
徐氏刚想说太艳了,顾以炔双臂高举,欢呼了起来。
“要要要!”
“徐表姑娘安。”
在丫鬟轻脆的请安声中,徐迎儿掀帘走了进来。
徐迎儿虽住在镇国公府,但鲜少出门,顾知灼也难得见到她。
她用珠花把厚重的留海挽了起来,露出了饱满的额头和一双秋水明眸,眉眼间少了几分怯懦和畏缩。
徐迎儿比顾知微大了两岁,身量高了半个头,就是太瘦了,顾知灼估摸着她的体重怕是连十一岁的顾知微都不如。
她进来后团团见了礼,略有些不安。
“表姐,你快过来!”顾知微欢快道,“你喜欢哪一匹,大姐姐叫了锦绣坊的人来给我们做新衣裳。”
“我?”
原来不是为了把自己送回去。
徐迎儿神情舒展了,连忙道,“我不用做新衣裳了,姑母给我做过衣裳了。”
她身上穿的,从里衣到外裳,全都是住到顾家后,姑母特意让针线房给她做的。
就连夏裳也和表妹一样,是针线房量身定做的,前两天刚刚送过来。
从前她在家里一整年都添不了一身新衣裳。
顾家收留了她,锦衣玉食地养着,没有让爹娘把她带走,她很知足了。
太贪心会遭天谴的。
“让你挑你就挑。过来,先挑上两匹。”顾知灼强势地把人拉了过来,拿起一匹玫瑰紫的妆花锦比了比,拍板道:“这个好看,就这个了。”
徐迎儿的肤色略深一些,没有顾知微白皙,但她眉眼生得极好,有一种还没有完全绽放开的艳丽,特别适合大气些颜色。
徐迎儿想拒绝,但灼表姐是好意,她要是直接拒绝,灼表姐会不会不高兴,就这么微一愣神的工夫,顾知灼已经给她连挑了两匹,拿出来放在一旁。
顾知南仰着头:“大姐姐,明天再叫金玉坊来吧,我想要新的金项圈了。”
顾知灼爽快地应了,当场就吩咐琼芳叫管事嬷嬷去办。
“大姐姐,要珠花,鸟。”阿蛮也跟着许愿。
“鸟儿珠花?”
阿蛮笑得甜丝丝的,顾知灼立马就应下,又道:“等入阁的祭祀结束后,我们去温泉庄子住几日,庄子附近的树林里有好些漂亮的鸟儿。”
“好好好!“
顾知微高举起双手欢呼起来。
她最喜欢去大姐姐的温泉庄子玩了。
“迎儿表姐,你也一起去吧,我大姐姐的温泉庄子可好玩了,庄子特别大,我们还可以上山里头逮山鸡回来吃。”
“有一个好大的温泉。”顾知微说着,声音一顿,“不过,你肩上的伤还没有好,不知道能不能泡温泉。”
“迎儿受伤了?”
“前两天让烛火烫到的,起了一个大水泡,迎儿表姐都不说。”顾知微不赞同地说道,“要不是我昨晚上发现了,怕是都是得烂了!”
迎儿表姐总怕会麻烦她,真是太见外了!
徐氏听得直皱眉:“伤到哪儿了,怎么不跟我说。”
“就肩上。”顾知微指着自己的肩膀,“好像是这儿……哎呀,待会儿娘您看看就知道了。”
说话间,锦绣坊的人来了。
太夫人心情甚好道:“快叫进来。”
锦绣坊的掌柜姓姜,外头要么称为姜掌柜,要么叫她姜娘。
她带了七八个绣娘和几个婆子,捧来锦绣坊里最稀罕,最时兴的料子。
本来她还自得可以弄到这些最时兴的料子,可是一踏进厅堂,见到八仙桌上的这些料子,姜娘不禁暗暗结舌。
这些价值不菲料子就这么被随随便便地堆放在一块,这里头的好些,她甚至都只知其名,摸都没有摸过。
量了身后,每人都至少定了五六身衣裳,太夫人八仙桌上的料子一下子就少掉了近七成,锦绣坊带来的那些,也被挑了七七八八。连顾以炔也如愿得了一身橘红色的披风。就是这颜色吧,徐氏忍不住直皱眉,她实在难以理解,儿子为什么就爱穿得跟只孔雀似的?
顾知灼叫了一个管事嬷嬷过来,把她们领下去付定金。这可是一笔大生意,姜娘乐得眉开眼笑,说道:“大姑娘,您放心,一定准时交的。”
打发走了锦绣坊,顾知灼起身掸了掸裙裾道:“迎儿,你过来,我瞧瞧你肩上的伤。”
徐迎儿听话地跟着她走进了碧纱橱,把衣裳除下。
撩开披散在肩头的乌发,顾知灼赫然看到了一个大水泡,水泡边缘处都开始溃烂了,肩膀上至少有半个手掌大的皮肤发红肿胀。
顾知灼眉头紧皱,问道:“怎么烫的?”
“不小心……”
“能不小心成这样?”
她声音严厉了几分,徐迎儿生怕她不高兴,老老实实地说道:“灼表姐,真是我不小心。我……前几天,孙嬷嬷来找我时,我正在做女红,孙嬷嬷说太暗了会伤眼睛,就帮我换了盏灯台。我正好起身拿东西撞了她一下,火油滴到了我衣裳上。”
徐迎儿忙补充道:“我抹过药膏了。”
孙嬷嬷当时怕极了,她就答应她,不会告诉别人的。
“大表姐,你别告诉我姑母,孙嬷嬷也不是故意的。”
孙嬷嬷说,府里规矩严,要是让人知道她弄伤主子,会被打的。孙嬷嬷年岁大了,挨不得打,所以徐迎儿谁都没说。
顾知灼不置可否,仔细观察着她的伤口。
她的皮肤上确实有涂抹过什么的痕迹,顾知灼先净了手,用指尖抹了一些放在鼻下闻了闻,又用指尖轻轻揉搓了一下,盯着指腹上留下的黑色粉末,眉头直皱。
“这药膏谁给你抹的?”
“孙嬷嬷。”
顾知灼都快笑了,这哪里是药膏,根本就是香灰里头混了些油脂。
民间也确实有用香灰涂抹烫伤的偏方,但是镇国公府又不是请不起大夫,需要用这种偏方?
难怪肩膀都快烂了。
“晴眉,去倒盆温水来。”
在吃过一次暗亏后,顾知灼随身都会带些常用的药,她先用清水把徐迎儿伤口的香灰擦干净,又仔细观察了一下皮肤状态,说道:“会有些痛,你忍着些。”
徐迎儿乖乖应声,双肩绷得紧紧的。
“放松些,很快就好。”
顾知灼拿出银针,利落地把水泡戳破,手指一抹涂上了她自己做的药膏。
药膏很轻薄,是乳白色的,轻轻抹上去后,很快就被伤口吸收了。
徐迎儿只觉得稍稍有一点痛,然后肩膀的伤口冰冰凉凉的,舒服极了。
表姐好厉害。
“不用包起来,三五日就好。 ”
顾知灼说着,把药膏给了她,说道:“每天用清水擦干净后,涂抹一回就够了。”
“对了,我记得你这里有一个胎记?”
上回徐迎儿落水的时候,顾知灼不经意瞥到过一眼,是一个小小的梅花形胎。不过现在皮肤那么红,也看不太出来。
徐迎儿抿嘴一笑:“有的。”
顾知灼捏捏她的脸颊:“你在这里住着,就和微微没什么区别。镇国公府没有那么多规矩,太夫人也很好相处,别总是小心翼翼的。你笑起来好看。”
“是。”
徐迎儿仰慕地看着她,眼睛一眨不眨。
“好了。”
顾知灼替她把衣裳拉上,又顺手搭了一把脉。
脉象上略有些低烧,没有大碍。也幸好,要是没有及时发现,等过两天伤口溃烂得更严重的话,是要发高烧的。
顾知灼克制住抚摸脸颊的冲动,当时剔骨挖肉一样的剧痛和反复的高烧不退,哪怕到了现在,她也忘不了。
上一世的这个时候,顾家已经获罪,所以,她并不知道没有顾家庇护的徐迎儿是落得什么下场。
这么一想,顾知灼打算再摸摸她的太素脉,敲门声响了起来,顾知微探头道:“大姐姐,表姐她没事吧?”
“祖母让我来叫你们出去用膳。”
“没事。”顾知灼便起身道,“先出去吧,你表姐的伤三五天就好,等她好了我们就去庄子玩。”
“好!”
顾知微欢呼了起来。
她挽着顾知灼,走得蹦蹦跳跳。
徐迎儿目中有些羡慕,她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触碰了一下顾知灼绯红色的衣袖。
顾知灼扭头看了一眼,把手一伸:“想拉就拉。”
徐迎儿嘴角弯了起来,露出了乖巧的笑,紧紧地捏住了她的衣袖。
从碧纱橱到正厅也就十来步,等她们出来时,晚膳已经摆好了。
太夫人喜欢热闹。